第十五部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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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段經曆,這段往事是他開始時極不願意講的。

     “您留下來果真是為了要刺殺拿破侖嗎?”娜塔莎微微一笑向他問道。

    “我們在蘇哈列夫塔遇見你時,我就猜到了;您還記得嗎?” 皮埃爾承認确有其事,于是從這個問題開始,在瑪麗亞公爵小姐、特别是在娜塔莎所提問題的引導下,他逐漸詳細地講起了他的冒險故事。

     他在開始講述的時候,帶有一種現在對人,特别是對自己常有的一種譏笑的、溫和的眼神;但是講到後來,當他講到他所看見的恐怖和痛苦的情景時,他強忍住人們在回憶那些感受強烈印象時常有的激動心情,他忘掉了自我,講得入了神。

     瑪麗亞公爵小姐面露出溫和的微笑,時而看一眼皮埃爾,時而看一眼娜塔莎。

    她在這一整個故事中所看見的,隻有皮埃爾和他的那付善良的心腸。

    娜塔莎用手支着頭,臉上的表情随着故事情節的變化而變化着,她一刻也不停地注視着皮埃爾,顯然,她同他一起感受着他所講述的故事。

    不僅是她的眼神,而且還有她的感歎聲和簡短的提問,都向皮埃爾表明,她從他所講述的故事,她已經明白了的事情正是他想要表達出來的。

    很明顯,她不僅明白了他所講述的事情,而且還明白了他想表達出來而又難以用語言表達出來的東西。

    在講到他為了保護婦女和兒童而被捕的那個插曲時,皮埃爾是這樣講的: “這是可怕的場面,孩子們被亂扔,有一些被扔進火堆裡……我親眼目睹一個孩子被從火裡拖出來……婦女們的東西被搶走,耳環被扯下來……” 皮埃爾紅着臉,猶豫了一下。

     “這時來了巡邏隊,他們把未遭搶劫的人,所有的農民都捉走了,我也被捉去了。

    ” “您大概沒有把您的經曆全告訴我們;您一定做了什麼……”娜塔莎稍稍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做了好事。

    ” 皮埃爾繼續往下講,當他講到行刑的時候,他想避開那些可怕的細節;然而娜塔莎要求他不要把任何事情遺漏掉。

     皮埃爾開始講述卡拉搭耶夫的事(他已經從飯桌前站起身,在室内來回不停地走動着,娜塔莎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他站住了。

     “不,你們很難理解,我從這個目不識丁的,過于忠厚的人那裡學到了多少東西。

    ” “不,不,您說,”娜塔莎說。

    “他現在在哪裡?” “他差不多是在我面前被打死了。

    ”于是皮埃爾開始講述他們撤退的最後一些時日的情況,講述了卡拉塔耶夫的病和他被槍殺的情景(他的聲音不停地顫抖着)。

     皮埃爾在講述那些曆經危險的故事時,好像他從來還不曾回憶過這些事情。

    他現在仿佛看見,他所經曆的事情有了新的意義。

    現在,當他把這一切講給娜塔莎聽的時候,他感受到女人在聽男人講話時給人一種少有的愉快,——愚笨的女人在聽别人講話時,做出好像是全講貫注在傾聽的樣子,或者幹脆把人家對她所講的都死死記住,用這些來充填自己的頭腦,一遇有機會就學舌一番,或者把人家對自己講過的話和在她們那知識貧乏的頭腦裡想出來的自以為聰明的言辭,趕快告訴别人;而現在這種快樂,卻是一位真正的女人所給予的,這種女人善于選擇和吸收那種隻有男人身上才具有的一切最美好的東西。

    娜塔莎自己一點也不知道,她是那樣全神貫注;無論是一個字、聲音的顫動、眼神、面部肌肉的每一顫動、以及每一個姿勢——所有這些,她都不讓漏過。

    她在揣測皮埃爾内心活動的秘密意義時,能一下猜出對方沒有說出來的話,并把他們納入她那開闊的胸襟。

     瑪麗亞公爵小姐領會他的故事,她同情他,但是,她現在看見了另外一種東西,這種東西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