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布魯斯—帕廷頓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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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機會了。

    ” 那是一個放現金的小鐵匣子,放在書桌上。

    福爾摩斯用鑿刀把它撬開。

    裡面有幾卷紙,上面是些圖案和計算數字,不知所雲。

    "水壓"、“每平方英寸壓力"等字眼反複出現,這說明同潛水艇可能有些關系。

    福爾摩斯不耐煩地将它扔在一邊。

    匣子裡剩下一個信封和幾張報紙碎片。

    他取出來放在桌上。

    我一看他那急切的臉色,就立刻知道他的希望增加了。

     “咦,這是什麼,華生?這是什麼?一張報紙登載的幾則代郵。

    從印刷和紙張看,是《每日電訊報》的尋人廣告欄,在報紙右上端的一角。

    沒有日期——但是代郵本身自有編排。

    這一段一定是開頭: 希望盡快聽到消息。

    條件講妥。

    按名片地址詳告。

     皮羅特 “第二則: 複雜難言。

    需作詳盡報告。

    交貨時即給東西。

     皮羅特 接着是: 情況緊急。

    必須收回要價,除非合同已定。

    希函約, 廣告為盼。

     皮羅特 “最後一則: 星期一晚九時後。

    敲門兩聲。

    都是自己人。

    不必過 于猜疑。

    交貨後即付硬币。

     皮羅特 “記載很完整,華生!如果我們能從另一頭找到這個人就好了!"他坐着陷入沉思,手指敲打着桌子。

    最後他跳了起來。

     “啊,也許并不怎麼困難。

    在這兒沒有什麼可做的了,華生。

    我想我們還是去請《每日電訊報》幫幫忙,結束我們這一天的辛苦工作吧。

    ” 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和雷斯垂德在第二天早飯後按約前來。

    歇洛克·福爾摩斯把我們頭一天的行動講給他們聽。

    這位職業警官對我們坦白的夜盜行為頻頻搖頭。

     “我們警察是不能這樣做的,福爾摩斯先生,"他說,“怪不得你取得了我們無法取得的成就呢。

    不過往後你會走得更遠,你會發現你自己和你的朋友是自找麻煩。

    ” “為了英國,為了家庭和美好——嗯,對吧,華生?我們甘當國家祭壇上的殉難者。

    可是你又是怎麼看的呢,邁克羅夫待?” “好極啦,歇洛克!令人欽佩!不過,你打算怎樣加以利用呢?” 福爾摩斯把桌上的《每日電訊報》拿起來。

     “你看見皮羅特今天的廣告沒有?” “什麼?又有廣告?” “對,在這兒: 今晚,同一時間,同一地點。

    敲兩下。

    非常重要。

    與 你本人安全攸關。

     皮羅特” “真的!"雷斯垂德叫了起來。

    “他要是回話,我們早就逮住他了!” “開始我也是這樣想的。

    如果你們二位方便的話,請跟我們一起到考菲爾德花園去一趟,八點鐘左右,我們可能會得到進一步的解答。

    ” 歇洛克·福爾摩斯最了不起的特點就是,他有能力使自己的腦子暫停活動,并在他認為自己的工作一時難以收效的時候,把一切心思都轉移到輕松的事情上去。

    我記得,在那難忘的一天裡,他整天在埋頭撰寫關于拉蘇斯的和音贊美詩①的專題文章。

    至于我自己,我沒有他那種超脫的本領,所以那一天顯得簡直象是沒有盡頭。

    這個問題對我們國家關系之重大,最高當局的懸念,我們準備進行的實驗的直截了當的性質——都攪在一起,刺激着我的神經。

    直到吃了一頓輕松的飯後,我才松了一口氣,終于,我們上路去探險了。

    雷斯垂德和邁克羅夫特按約在格勞塞斯特路車站外面等着我們。

    頭天晚上我們已經把奧伯斯坦的地下室門撬開,但由于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不願爬欄杆,隻好由我進去打開大廳正門。

    九點鐘左右,我們已經坐在書房裡恭候我們的客人了。

     ①Lassus(1530—1594),比利時作曲家。

    ——譯者注 過了一個鐘頭,又過了一個鐘頭。

    十一點敲過了,大教堂的有節奏的鐘聲好象在為我們所抱的期望大唱哀歌。

    雷斯垂德和邁克羅夫特坐在那裡焦急不安,一分鐘看兩次表。

    福爾摩斯沉靜地坐着,一聲不響,半閉着眼睛,但十分警惕。

    他猛然轉過頭。

     “他來了,"他說。

     輕輕的腳步聲走過門前,然後又走回來。

    我們聽見外面一陣腳步聲,然後門環在門上重重地敲了兩下。

    福爾摩斯站起來,做個手勢,叫我們坐在原處。

    廳裡的煤氣燈隻發出一點火花。

    他打開外門。

    當一個黑影偷偷走過他身旁的時候,他關上門,又闩上了門。

    "這邊來!"我們聽見他說。

    過了一會兒,我們的客人站在了我們面前。

    福爾摩斯緊跟在他身後。

    當這個人一聲驚叫轉身要跑時,福爾摩斯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又把他扔進了屋裡。

    還沒有等他從驚慌中恢複過來,門已關上,福爾摩斯背靠門站着。

    這個人瞪眼四下張望,終于搖搖晃晃,倒在地上沒有知覺了。

    驚慌之中,他的寬邊帽從頭上掉了下來,領帶從他嘴邊滑開,露出的是法倫廷·瓦爾特上校的長長的淺色胡子和清秀英俊的面龐。

     福爾摩斯驚奇地噓了一聲。

     “你們可以說我是一隻蠢驢,華生,"他說,“我們要找的可不是這個家夥。

    ” “這是誰?"邁克羅夫特急切地問。

     “潛水艇局局長、已故詹姆斯·瓦爾特爵士的弟弟。

    對,對,我看見底牌了。

    他會來的。

    你們最好讓我來查問。

    ” 我們把這個軟癱成一團的家夥放到沙發上。

    這時他坐了起來,面帶驚慌的神色向四周張望,又用手摸摸自己的額頭,好象不相信他自己的知覺似的。

     “怎麼回事?"他問道。

    "我是來拜訪奧伯斯坦先生的。

    ” “一切都清楚了,瓦爾特上校,"福爾摩斯說,“一位英國上等人竟幹出這種事來,真是出我意外。

    我們已經全部掌握了你同奧伯斯坦的交往和關系,也掌握了年輕的卡多甘·韋斯特死亡的有關情況。

    我勸你不要放過我們給予你的一點信任,你要坦白和悔過,因為還有某些細節,我們隻能從你口裡才能得悉。

    ” 這個家夥歎了口氣,兩手蒙住了臉。

    我們等着,可是他默不作聲。

     “我可以向你明說,",福爾摩斯說,“每一個重大情節都已查清。

    我們知道你急需錢用,你仿造了你哥哥掌管的鑰匙,你與奧伯斯坦接上了關系,他通過《每日電訊報》的廣告欄給你回信。

    我們知道你是在星期一晚上冒着大霧到辦公室去的。

    但是,你被年輕的卡多甘·韋斯特發現,他跟蹤着你。

    可能他對你早有懷疑。

    他看見你盜竊文件,但他不能報警,因為你可能是把文件拿到倫敦去給你哥哥的。

    他抛開了他的私事不管,正如一個好公民所做的那樣,到霧中尾随在你背後,一直跟你到了這個地方。

    他進行了幹預。

    瓦爾特上校,你除了叛國之外,還犯了更為可怕的謀殺之罪。

    ” “我沒有!我沒有!我向上帝發誓,我沒有!"這個又可憐又可惡的罪犯嚷道。

     “告訴我們,在你們把卡多甘·韋斯特放到車廂頂上之前,韋斯特是怎麼遇害的?” “我說。

    我發誓,我說。

    其餘的事是我幹的,我坦白。

    你剛才說得都對。

    我要還股票交易所的債。

    我迫切需要錢。

    奧伯斯坦出五千,免得我遭到毀滅。

    至于謀殺,我和你們一樣,是清白無辜的。

    ” “後來呢?” “韋斯特早有懷疑,他跟着我,就象你說的那樣。

    我到了這個門口才知道他在後面跟着。

    霧很大,三碼以外什麼也看不見。

    我敲了兩下,奧伯斯坦來到門口。

    韋斯特沖上來,問我們拿文件幹什麼。

    奧伯斯坦有一件護身武器,老放在身上。

    當韋斯特跟着我們沖進屋來時,奧伯斯坦猛擊了他的頭部。

    這一擊要了他的命。

    不到五分鐘他就死了。

    他躺在大廳裡,我們不知所措。

    奧伯斯坦想到了停在後窗下面的列車。

    不過,他首先查看了我帶來的文件。

    他說有三份重要,要我給他,‘不能給你,我說,‘要是不送回去,烏爾威奇會鬧翻天的。

    一定得給我,他說,‘因為技術性很強,馬上複制不可能。

    我說:‘那麼,今天晚上一定要全部還回去。

    他想了一會兒,說有辦法了。

    我拿三份,他說。

    其餘的塞進這個年輕人的口袋裡。

    等他被人發現,這事就都算到他的帳上啦。

    沒有其他辦法,就照他的辦了。

    列車停下來之前,我們在窗前等了半個鐘頭。

    霧大,什麼也看不見,所以把韋斯特的屍體放到車上一點也不費事。

    和我有關的事,就這麼多。

    ” “你哥哥呢?” “他沒說什麼。

    有一次我拿他的鑰匙,他看見了。

    我想,他産生了懷疑。

    我從他眼神裡看得出來,他産生了懷疑。

    正如你所知,他再也擡不起頭了。

    ” 房間裡一片寂靜。

    這寂靜終于被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打破了。

     “你不能想辦法補救嗎?可以減輕你良心的譴責,或許可以減輕對你的懲罰。

    ” “我怎麼補救?” “奧伯斯坦帶着文件到哪兒去了?” “不知道。

    ” “他沒有把地址留給你?” “他說把信寄到巴黎洛雷飯店,他就可以收到。

    ” “想不想補救,完全取決于你,"福爾摩斯說。

     “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願意做。

    我對這個家夥并無好感。

    他毀了我,使我身敗名裂。

    ” “這是筆,這是紙。

    坐到桌邊來。

    我口授,你寫。

    把地址寫上。

    對,現在寫信: ‘親愛的先生: 關于我們的交易,你現在無疑已經發現,尚缺一重要分圖。

    我有一份複印圖可使其完善。

    但此事已給我招來額外麻煩,必須再向你索取五百鎊。

    郵彙不可靠。

    我隻要黃金或英鎊,别的不要。

    本想出國找你,但此刻出國會引起懷疑。

    故望于星期六中午來查林十字飯店吸煙室相會。

    隻要黃金或英鎊。

    切記。

     這很好。

    這一回要是抓不到我們所要的人,那才怪呢。

    ” 果然不錯!這是一段曆史——一個國家的秘史。

    這段曆史比這個國家的公開大事記不知要親切多少,有趣多少——奧伯斯坦急于做成他畢生的這筆最大生意,被誘投入羅網,束手就擒,在英國坐牢十五年。

    從他的皮箱裡搜出了價值無比的布魯斯-帕廷頓計劃。

    他曾帶着計劃在歐洲各海軍中心公開販賣。

     瓦爾特上校在判決後的第二年年底死于獄中。

    至于福爾摩斯,他又興緻勃勃地着手研究拉蘇斯的和音贊美詩了。

    他的文章出版之後,在私人圈子裡流傳,據專家說,它是這方面的權威作品。

    過了幾個星期,我偶然聽說我的朋友在溫莎度過了一天,帶回一枚非常漂亮的綠寶石領帶别針。

    我問他是不是買的,他說是某位殷勤的貴婦送給他的禮物。

    他曾有幸替這位貴婦略盡綿薄。

    别的,他什麼都沒有說。

    不過我想,我能夠猜中這位貴婦的尊姓大名,并且我毫不懷疑,這枚寶石别針将永遠使我的朋友回憶起布魯斯-帕廷頓計劃的這一段驚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