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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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在焉耳聖人之恭大人之正君子之修何往而非道哉守己以道不奪於時吾於東嘉處士林先生見之處士字潛夫明哲信道瑣瑣事不作居平陽新安裡即先廬為讀書室名曰守己嗚呼觀處士之名室則處士之守己守非一日矣甫冠有四方志沅湘洞庭彭蠡雲夢無不舟焉廬阜武夷會稽蒼梧無不屐焉狂瀾驚濤千岩萬壑以壯其氣草木妍媚雲煙變化以娛其心己非闾閻之龌龊矣逮夫賦遠遊而歸讀書教子回視夫前日之江山奇怪壯麗浩渺淵深舉不足以動其中而自得乎守己之樂其樂也将從時同乎非樂也吾知守己而己不肯一诎己而妄同者不以時勝道也将從時異乎非樂也吾知守己而己不肯一诎己而妄異者不以道随時也不舍近而就遠不忘内而務外介如石焉不淫於富貴不移於貧賤不屈於威武俯仰無愧於天地間其所樂皆自守己得之此無他道素明而志素定也世有峩冠博帶左圖右書不知守己為樂者衆矣遇憂患然後懼而守遇颠跌然後悔而守求頃刻安而不可得又能得其樂哉處士之守己其諸異乎人之守己也與雖然君子有守約施博之道其大節惟出處兩端而己處也藏守己之道於一身出也推守己之道於四海庶無負于名亦有榮於室矣孟子曰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吾又於處士有望焉處士多賢嗣伯秉中仲瑩中以文學鳴仲貳魏縣壬子秋奉省檄召予以秋闱較藝事甲寅夏滑以州改縣又權行縣事嘗偕秉中訪予村舍伯氏進學務為己仲氏臨民務潔己以伯仲所履所事觀之則處士守己其特立獨行從可見矣辱瑩中請文也敢并記之 築野記 項侯如英知濬縣之二年為洪武甲寅秋七月以書屬滑半刺鮑疎懶曰予家台之仙居邑有故廬今煨燼於兵去邑七十裡而遠距天台山麓有桃溪焉地秀麗埶幽而阻乃世居也兵後與兄伯仲載母歸溪下手築溪之野以養吾親以養吾志人見日在野與築相忘不以為勞與倦反以為樂知予者鹹曰甚矣如英之樂於築也遂以築野号之予亦自知其築之趣而樂於桃溪之間讀書晦迹為終焉之地故受号而不辭也丐文於濬士霍元方為築野詩序矣昨日長垣縣仇某過予言曰今日過滑會鮑疎懶且又會仲敏宋先生焉予聞先生入城蹶然喜而起曰是予求文之一幾也茲敢封寄詩序以往願疎懶為予求記於仲敏可乎踈懶乃持書與序谒餘於泮宮寓館請為築野記予知疎懶不妄交人為如英請文至再則如英為人又可見矣是用弗讓而記之因以考于野焉易稱同人於野書稱遯于荒野詩稱我行其野孟子謂有莘之野莊子謂廣莫之野野固非一未有兼築言者惟說命俾以象旁求于天下說築傅岩之野惟肖築野之号其原於是乎然說版築高宗恭默思道夢帝赉予良弼乃起以為相其告君則曰惟木從繩則正後從谏則聖遂緻中興殷邦高宗為有商賢君傅說爲有商賢臣過傅岩者靡不曰此傅說版築之地也彷徨起敬不忍去之籲版築於一時名垂於萬世古之聖賢未遇之時鄙賤之事不恥為之者多矣侯築桃溪之野則其所養之志抑亦有在矣雖然築室百堵雖燕飲落成之詩前日約之閣閣椓之橐橐即若侯今日勤而不為勞者也築室於茲雖追述始遷岐周之雅前日度之薨薨築之登登即若侯今日久而不為倦者也侯惟知築野為樂人惟知築野為号孰知聖朝用賢不間於徒釣不陋於魚鹽版築而使野無遺賢哉侯應明诏宰百裡移前日版築之樂為今日承宣之樂移今日承宣之樂為後日調燮之績上輔聖明雍熙之治勲埀乎竹帛名勒乎鐘鼎俾他日過桃溪之野者亦曰此項如英所築之地人顧不偉且盛哉乃作歌曰桃之花灼灼可嘉兮于以家兮桃之實珍美可食兮於以食兮惟溪之清可以濯吾纓兮惟溪之流可以泛吾舟兮有平野兮桃溪之浒兮縮版以載築其土兮埋光鏟采窮而處兮出而行道世所與兮和羮之梅濟旱之霖雨兮歌成系以終其記 成趣堂記 天下之趣不一也惟人之所嗜者笃故趣之所得者深得之深然後可謂真得其趣矣有以梅為嗜者欲得梅之趣嗜梅而不知梅曰得梅之趣者妄也有以竹為嗜者欲得竹之趣嗜竹而不識曰得竹之趣者亦妄也嗜梅笃如和靖嗜竹笃如子猷然後可謂真得其趣者焉不止梅與竹也孟嘉嗜酒對桓溫曰君未得酒中趣爾陶淵明嗜琴撫以無弦曰自得琴中趣爾嗜琴者趣在琴嗜酒者趣在酒亦莫非嗜之笃焉至於遊方外者有其趣而忘返樂隐居者有其趣而忘年若夫讀書而得書中之趣者其趣又何如也趣固不一亦未易緻也張振文氏以法律吏大名慷慨有識之君子也築室私第請扁於姑蘇李子西扁名曰成趣取陶靖節歸去來辭語也洪武己未春二月予客大名振文偕子西谒餘請記其堂且曰願有以擴其成趣者餘知振文趣不在梅竹不在琴酒使其趣有在於梅竹琴酒又何用築其堂焉築堂則成其趣也遠矣堂可以儲經史也可以延師友也振文有子資質美禀賦厚且純儲經史使讀延師友使受教則其成趣又何梅竹琴酒之趣可方乎況人生於世會當有業業於農業於商賈業於工巧技藝皆業也孰若業於儒以見重於世為成趣之大且遠乎振文於此思之熟見之審矣此堂之所以為教子而築也教子築堂天下之成趣又孰有過於此趣哉故曰遺子黃金滿籯不如教子一經子西知振文笃於教子也因堂請扁而以成趣名之厥有旨哉他日振文之子學而為成德居家盡孝為國盡忠振文功成身退以順天道父子怡愉於一堂之上則其趣之所成又不可以今日之趣語哉嗟夫窮達出處莫非定分枉道求之徒喪其守振文以法律是習而於子也築堂儲書教以義方分内事也然則振文之所成趣其可謂安分之君子矣 明志齋記 在心為志在人不可一日無也雖懦夫亦能有立志焉志苟不立淫於富貴而移於貧賤屈於威武矣淫不自知移不自悟屈不自恥以至腐同草木寂然無聞於世者由其無志也人而無志則何以為蹇蹇王臣又何以為中正不倚之士哉故孟子論士何事曰尚志嗚呼志之於人大矣滑縣王彥威氏習法律而長於法律也擢為大名府史以法律自持而有聲於一府乃構齋所居之次請名於樵山趙元昌先生扁曰明志蓋取諸葛忠武侯戒子書也洪武己未春二月以禮屬予為記予嘉其明志則得進學先務乃不辭而記之書曰惟學遜志傳曰隐居以求其志夫志者可以遜可以求獨不可以明乎志在心明在我明之之功於何而用力耶靜而存養動而省察持於内而不馳於外志可明矣主一無适動靜不妄嗜好絶而私欲不蔽志可明矣以至博學而審問慎思而明辨莫非所以為明之之功若曰恥惡衣恥惡食靡甘淡泊欲明志而志愈昧矣乘肥馬衣輕裘不尚恭儉也欲以明志而志益荒而又為奢侈膠於中不幾甘於自棄自暴哉必至不言其所可言而言其所不當言者不行其所可行而行其所不當行者則言為邪遁行為誕妄亦何益于己乎彥威雍容於簿書優遊於法律方為吏所役也而欲明志於齋使心之所之者卓然自立不為事物之所搖奪不為功利之所牽合又不為人情世态之所奨借驅遣也殆可謂有志之士乎嗚呼有志者事竟成若彥威以強仕之年進加明志之學則河間郡吏趙廣漢之功名河東獄吏尹翁歸之事業自跂而及之勿徒曰為吏名節不足厲世俗也惟勉力之爾 蓼莪亭記 蓼莪亭孝子思親也慈溪孝子王敬修君之先世有茔踞馬鞍山麓茔之前兩淑山東西峙焉大江南橫又有九曲河以通之惟角東為海道輻湊之地連閩亘廣扼倭控麗東南之甲郡也宜其水明山秀環抱丘壠适茔中路立祠堂舊矣君自幼至冠嘗侍父某府君奉行茔役環繞哀省君惕然有感於衷於時府君過崗巒蹲伏之間見山青江碧陟降凝眺顧敬修而指視曰汝父以封植往還每至此必行觀坐視納江山清緻于懷以為平生所得之樂吾老矣異日葬我於茔維子若孫再經此地亦有知我山水之心哉敬修佩服惟謹既丁兇變葬克具禮哀念子生親之所以勞瘁也於是築亭於指視之地扁曰蓼莪以思親焉将刻石亭上埀示後裔乃以建亭始末詳告於滑之分教先生請為序求記於讷嘗讀周禮春官有冢人之職凡墓祭為屍是成周盛時亦有祭於墓者禮雖非古不至甚害於義則先王亦從而詳之其必立之屍者蓋緻其精誠而享禮焉故後世以來孝子孝孫或立於近墓側或構屋臨道間以為瞻省之地至有揭名而出請銘請記君子亦有所取此蓼莪亭記不拒孝子而作也夫孝思必有所感觸故其親之殁也見父書則泣之而不忍讀以手澤存焉覩桑梓竦然而加敬恭以手植焉今也不惟書不惟桑梓怆然至亭仰於山昔吾親所登俯於水昔吾親所臨望雲煙思吾親昔同動靜撫松柏想吾親昔同節操於物猶然況身者父母之遺體乎不敢以父母之遺體行殆者始為孝爾又何較於亭哉嗚呼夫孝於親則忠於君忠孝臣子分内事也君方甘旨庭闱慈母八十期頤之夀福祿未艾以孝事君之忠能盡於己斯能揚於時則九原之幽光贲而明三牲之養榮增而盛矣後日镌記貞珉與亭并列俾四明衣冠之士登亭覽記感發興起為孝子為忠臣是皆君有以導之然而地因景勝景因人勝茲地也高士樂之孝子亭之地之與景因人益勝必有鬼神異物陰為護持於悠久也 西隐集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