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1929年以前歐洲的革命與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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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未能将布爾什維主義扼殺在萌芽狀态中,未能通過一種或另一種手段将當初已屈服了的俄國引入全面的民一主制度之中——這一失敗如今成為我們的沉重負擔。

     丘吉爾,1949年4月1日 在殖民地世界處于民族革命的痛苦中的同時,歐洲本身正充滿着社會革命。

    在整個歐洲大一陸,舊秩序正受到懷疑,這一方面是因為世界大戰所帶來的創傷,一方面是因為偉大的俄國革命的影響。

    因此,1929年以前十年的歐洲曆史主要是革命勢力和反革命勢力之間進行鬥争的曆史。

    在蘇俄,共産主義在經曆數年内戰和幹涉之後正勝利地興起。

    在中歐,激進的革命力量遭到鎮壓,各種非共産主義政權,從德國的自一由魏瑪共和國到匈牙利的右派霍爾蒂政一府和意大利的法西斯墨索裡尼國家,已相繼出現。

    西歐未遭到如此猛烈的一騷一擾,然而,即使在西歐,傳統的議會機構的權力也因經濟困難、大規模失業和内閣不穩定而被濫用。

    到20世紀20年代末期時,秩序似乎正在歐洲得到一定的恢複。

    繁榮程度在增長,失業人口在減少,各種國際問題似乎也因《道威斯計劃》、《洛迪諾公約》、《凱洛格一白裡安公約》和蘇聯作出的進行五年計劃而不進行世界革命的保證而得到解決。

    在大蕭條促成最終導緻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一系列國内危機和國際危機以前,歐洲正在恢複到正常狀态,或者說着起來如此。

     一、共産主義在俄國的勝利 反革命和外來幹涉的起因布爾什維克于1918年3月3日簽訂了條件苛刻的《布列斯特一立陶夫斯克和約》(見第二十章第四節),希望他們終于能從戰争轉到建立社會新秩序這一更合意的任務上來。

    但是,他們卻注定要再打三年多仗,以對付反革命和外來幹涉。

    從某種程度上說,進行反革命的是有産階級的成員——軍官、政一府官員、地主和商人;他們由于種種明顯的原因而希望擺脫布爾什維克。

    不過,非布爾什維克左派的各種成員也同樣熱中于反革命活動,他們中社會革命一黨一人人數最多。

    他們在需要進行社會革命的問題上同布爾什維克意見一緻,但非常憎恨布爾什維克壟斷革命。

    他們視布爾什維克1917年11月7日的政變為十足的背叛,尤其是因為1917年11月25日選出的立憲會議中,布爾什維克隻占175席,而社會革命一黨一人占370席,其他各一黨一派代表占159席(見第二十章第四節)。

    因此,非布爾什維克左派帶頭組織地下反對活動,而右派分子則領導軍隊進行從哥薩克地區開始的公開叛亂。

     這些反布爾什維克集一團一得到了西方列強的支持與援助,後者這樣做是出于各種原因-一如布爾作維克争取世界革命的使人惱火的運動。

    在歐洲和殖民地地區,布爾什維克号召"勞苦大衆""變帝國主義戰争為國内戰争"。

    西方許多領一導一人作出的反應自然是企圖在這些馬克思主義煽動者點燃遍及全世界的革命的導火線之前把他們消滅掉,另外,英法某些政治家錯誤地認為布爾什維克是德國總參謀部的工具,也希望除去他們,以便讓俄國重新回到戰争中來。

    與此密切相關的是協約國以往大量貯存在俄國的軍用物資的處理問題,這些軍用物資有16萬多噸貯存在摩爾曼斯克,80萬噸貯存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西方列強擔心布爾什維克會情願或不情願地讓這些物資落入德國人手中。

    協約國幹涉的背後還隐藏着經濟動機:布爾什維克将外國财産收歸國有和拒付外國債務的做法自然使有勢力的既得利益集一團一開始持敵對态度,這些既得利益集一團一利用他們的權勢來促成幹涉。

    内戰過程在這些情況下,俄國邊境地區——阿爾漢格爾一摩爾曼斯克北部地區、波羅的海沿海諸省、烏克蘭、頓河地區、外高加索和西伯利亞——在《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和約》簽訂後不久便成立了幾個反革命政一府。

    這些政一府除了在某些戰線得到軍事顧問和小鄙分遣部隊外,還得到了大量的資金和軍用物資。

    軍事行動開始後不久,西方的戰争便結束了,于是提出了協約國的幹涉是否應進一步進行的問題。

    原先有關讓俄國重新回到戰争中來和阻止德國人奪得軍用物資的争論這時已毫無意義。

     在巴黎的會議上,協約國領一導一人讨論了是否繼續進行幹涉的問題。

    威爾遜總統和勞合·喬治首相都贊成立即停戰。

    但是,喬治·克列孟梭堅持認為,整個歐洲已受到革命的威脅,必須将布爾什維主義消滅在其發源地。

    為了在國内履行自己的政治職責,威爾遜和勞合·喬治不得不離開會議,因此,他們都未能堅持自己的意見。

    他們留下的代表、國務卿羅伯特·藍辛和陸軍大臣溫斯特·丘吉爾都持有與克列孟橫較接近的觀點。

    因而,達成了繼續進行幹涉的決議;這一重大決擇将意味着三年多的戰争和戰後數年國與國之間互不信任這種令人難以接受的遺産。

     起先,布爾什維克遭到了一個又一個失敗,其原因僅在于舊的俄國軍隊已四分五裂,且沒有别的東西可代替。

    國防人民委員列甫·托洛茨基逐步建立起一支新的軍隊——紅軍,到1918年年底時,紅軍的人數約達50萬。

    當全國各地發生叛亂、協約國軍隊在沿海地區登陸時,這支軍隊時常不得不在24條不同的戰線上作戰。

     1919年,布爾什維克的主要對手是西伯利亞的高爾察克海軍将軍、克裡米亞和烏克蘭的鄧尼金将軍和一愛一沙尼亞的尤登尼奇将軍。

    從他們發動的戰役中可看出一種共同的格局。

    他們首先從基地發動突然進攻;輕易地取得最初的勝利,進入距全面勝利不遠的階段,然後,他們被阻擋住了,漸漸被擊退,最後被擊潰和"肅清","肅清"是布爾什維克最喜歡用的一個字眼。

    1919年3月,高爾察克攻占了烏拉爾山脈西面的烏法城;8月,鄧尼金已向北推進到基輔;到10月時,尤登尼奇已深入到彼得格勒郊區。

    這時,列甯的政權被限制在彼得格勒-莫斯科地區,這一地區大約相當于15世紀的莫斯科大公國。

    然而,到1919年年底時,形勢已轉變:鄧尼金已被迫撤退到克裡米亞,尤登尼奇被迫撤退到波羅的海地區,高爾察克不僅被迫退到烏拉爾山脈另一邊,而且被捕獲和處決。

     1920年初,這場嚴峻的考驗似乎終于結束了。

    但是,由于波蘭人的出現和法國人重新開始的大規模幹涉,戰争又進行了整整一年。

    波蘭人決心盡可能地向東擴展他們的邊界,于1920年4月趁俄國人混亂和疲憊之際侵入烏克蘭。

    前一年作戰的格局這時又再次出現。

    波蘭人快速推進,5月7日便占領了基輔,但5個星期後他們就被趕出了這座城市;到7月中旬時,他們已後撤到自己的國土上。

    得勝的布爾什維克繼續向前推進,8月14日到達華沙郊外。

    但是,波蘭人得到了法國人的有力支持。

    阻止了俄國人的前進,并設法将他們趕了回去。

    這場戰役于10月中旬結束,1921年3月18日的《裡夫條約》規定了一直存在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前的波-蘇邊界。

     其時,弗蘭格爾将軍已取代鄧尼金,在法國人的慷慨援助下,占領了俄國南部大部分地區。

    布爾什維克在結束了同波蘭人的戰争之後,便将軍隊掉轉過來對付弗蘭格爾,向南把他趕到了克裡米亞半島。

    這座半島從前是沙皇和大公的遊樂地,這時卻擠滿了大批混雜的難民——高級教士、沙皇的官員、貴族地主和白軍的殘存者。

    法國軍艦将盡可能多的人撤走,疏散到從君士坦丁堡至馬賽的各個港口,剩下的人隻好聽憑得勝的紅軍任意擺一布。

     這時,唯一留在俄國國土上的外國軍隊是以符拉迪沃斯托克為基地進行軍事活動的日本人。

    原先,西伯利亞東部除日本的分遣隊外,還有美國和英國的分遣隊,但後兩者已于1920年撤走。

    日本人則繼續留下來,希望通過傀儡政權來控制這些幅員遼闊但人口稀少的地區。

    美國曾再三向日本人施加外交壓力,要他們離開,最後,在1922年召開的華盛頓海軍裁軍會議上,終于說服他們撤走。

     布爾什維克獲勝的根源随着日本人的撤離,進行内戰和幹涉的這一悲慘時期順利地漸近結束。

    列甯領導的共一産一黨一這時控制了全國。

    1919年時,幾乎沒有人會預言這一結果,當時,受圍困的共一産一黨一似乎注定要被得到協約國軍隊支持的反革命武裝力量所消滅。

    但事實是,與蘇聯曆史學家所斷言的相反,協約國從未将它們的注意力和财力集中到在俄國繼續進行的那場鬥争上。

    除了某些擔任次要職務的、狂一熱的反布爾什維克分子外,協約國領一導一人認為幹涉隻不過是枝節問題,因此,他們懷着各種相沖突的動機斷斷續續地支持幹涉。

    他們的确為白軍提一供了大量的資金和軍用物資,但卻很少派遣軍隊。

    隻是在俄國北部,這些協約國的分遣隊才有效地參加了實際的戰鬥。

    事實上,在西伯利亞東部,日本、美國和英國軍隊更經常參與的是互相争鬥的一陰一謀,而不是反對紅軍的戰鬥。

    美國外交家和曆史學家喬治·凱南已斷言,幹涉"在各地起了損害布爾什維克的敵人、加強共一産一黨一人本身力量的作用。

    這一因素非常重要,因此我認為,如果西方政一府沒有通過這種設想欠妥的幹涉幫助布爾什維主義逐步獲得力量,布爾什維主義是否會在整個俄國占上風,是很值得懷疑的。

    " 協約國的不一團一結和優柔寡斷是布爾什維克取勝的一個原因。

    白軍中不一團一結的情形更為嚴重,這不僅是因為各領一導一人的互相沖突的野心,而且是因為左派社會革命一黨一人和各種右翼分子的根本對立。

    相形之下,共一産一黨一人享有某些最終證明是起決定一性一作用的優勢。

    他們的堅如磐石的一黨一組織強行建立了一種其反對派未曾有過的一團一結和紀律。

    共一産一黨一得到了卓有成效的秘密警察組織——契卡的有力支持,契卡無情地查獲了種種反對派集一團一。

    軍事人民委員列甫·托洛茨基巧妙地将無産階級自願兵的熱情與前沙皇軍官的不可或缺的技術知識結合起來,締造了一支新的、強大的紅軍。

    而且,這支軍隊還享有控制國内交通線的巨大優勢,這與白軍的情況截然不同,白軍各部隊之間、白軍同其西歐和美國的補給品供一應地之間相隔着極大的距離。

    最後,布爾什維克在争取農民群衆的支持方面通常做得更成功。

    這并不意味着布爾什維克已說服俄國農民贊成馬克思主義思想體系;實際上,大多數農民對紅軍和白軍都極其不滿,他們甯願獨自呆着。

    但是,當不得不作出選擇時,他們常常決定支持紅軍,他們認為,紅軍站在他們這一邊,允許他們保留從地主那裡奪得的土地。

     回想起來,長期的内戰和幹涉對有關的所有一黨一派都是一場災難。

    它使從波羅的海到太平洋岸的俄國農村的土地荒廢,使俄國人民大批死于橫禍、饑餓和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