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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七年,維勒幹提出給杜梅六千法郎薪水和一萬法郎賠償費,以撤銷租約。

    銀錢總管雖然在哥本海姆那裡隻存有一千埃居,還是拒絕了。

    這哥本海姆原來是他東家的夥計。

     請諸位想想,杜梅是個布列塔尼人,隻是由于命途多舛,才移居諾曼底。

    維勒幹是諾曼底人①,這位擁有三百萬法郎的巨富,他對木屋别墅房客的仇恨,諸位可以想見一二。

    膽敢在富人面前表明金錢無能,這是怎樣的亵渎百萬金錢罪!維勒幹的傷心絕望,在勒阿弗爾已成笑柄。

    他最近提出給杜梅一所漂亮的住房,完全歸其所有,杜梅又拒絕了。

    勒阿弗爾人為這般的固執己見開始感到擔心。

    對許多人來說,那原因,用一句“杜梅是個布列塔尼人”便可概括。

    實際上,杜梅先生考慮的是,米尼翁夫人,尤其是米尼翁小姐,不論搬到什麼别的地方,都住不舒服。

    這位夫人和這位小姐,是他的兩尊偶像。

    她們現在住着和她們相稱的神殿,至少可以享用這幢茅屋的奢華。

    在這幢茅屋裡,被罷黜的國王還可以保持他們周圍事物的莊嚴氣派,而這種裝點往往是失勢的人所沒有的。

     ①諾曼底人以狡猾着稱。

     諸位事先了解了一下莫黛斯特的住所和日常陪伴她的人,大概是不會後悔的。

    因為在她那個年歲,周圍的人和事,即使對其性格的形成不會打上某些不可磨滅的烙印,而對其前途的影響,至少不亞于對其性格的熏陶。

     從拉圖奈爾一家人走進木屋别墅的模樣,連一個陌生人也可以猜測出來,他們是每晚必到的。

     “喲,我的老闆,你先到一步了!……”公證人在客廳裡見到勒阿弗爾一位年輕的銀行家,這樣說道。

    銀行家名叫哥本海姆,跟巴黎大銀行董事長哥本海姆-凱勒是親戚。

     年輕人面色蒼白,黃頭發,黑眼睛,呆滞的目光中有點兒什麼很吸引人,但是難以形容。

    此人無論是說話還是生活都很有節制。

    他全身着黑,瘦得象個痨病鬼,但是骨架很結實。

    他與前東家一家及其銀錢總管一家仍然保持着聯系,很少是出于感情,主要是出于小算盤:因為在這裡玩惠斯特①,一個籌碼隻算兩個蘇,不一定要穿戴講究;他隻喝幾杯糖水,根本不需要回請。

    表面看上去,這是對米尼翁家忠心耿耿,人家會以為哥本海姆很講義氣;同時又免得他到勒阿弗爾的社交界走動,花很多冤枉錢,影響他自己的經濟生活。

    這個初通世務的拜金主義者,每晚十點半鐘上床就寝,每天早晨五點起床。

    最後一點,哥本海姆相信拉圖奈爾和比查都是守口如瓶的人,可以在他們面前分析最棘手的買賣,征求公證人的意見而不需付報酬,弄清市場上各種傳聞具有什麼真正價值。

    這個吞金學徒(比查語)屬于化學上稱為吸收劑的物質。

     原來凱勒銀号叫哥本海姆去米尼翁商行寄宿,學習高級海上貿易。

    自從米尼翁商行破産倒閉以後,木屋别墅中沒有一個人請他做過任何一件事,連捎點東西都沒叫他幹過。

    因為誰都知道他會怎樣答複。

    這個小夥子注視莫黛斯特的樣子,就好象端詳一幅隻值兩個蘇的石版畫。

     “在人們稱之為貿易的龐大機器上,他是一個活塞②,”可憐的比查這麼說他。

    比查有時含羞帶臊地冒出幾個詞來,還真有點機靈勁兒。

     ①一種紙牌戲,為橋牌的前身。

     ②指哥本海姆哪兒有利可圖往哪兒鑽。

     拉圖奈爾一家四口畢恭畢敬地向一位身穿黑絲絨的老婦人施禮。

    老婦人坐在安樂椅上,沒有起身。

    她患白内障,兩眼已被角膜翳遮住。

    這就是米尼翁夫人。

    她的形象用一句話便可以描繪出來:她是一位畢生無瑕,不畏命運打擊的家庭主婦。

    她的面龐令人敬畏,會立即引起你的注意。

    然而命運還是選定了她的面龐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