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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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這樣看不起他了。

     我們一直待到下午:我不能把凱瑟琳早點拉走;但是幸虧我的主人沒有離開過他的屋子,一直不知道我們久久不回。

    在我們走回來的時候,我真想談談我們剛離開的這些人的性格,以此來開導開導我所照顧的人;可是她已經有了成見,反倒說我對他們有偏見了。

     “啊哈,”她叫着,“你是站在爸爸這邊的,艾倫。

    我知道你是有偏心的,不然你就不會騙我這麼多年,說林-住得離這兒很遠。

    我真是非常生氣,可我又是這麼高興,就發不出脾氣來!但是你不許再說我姑夫;他是我的姑夫。

    記住,而且我還要罵爸爸,因為跟他吵過架。

    ” 她就這樣滔滔不絕地說着,到後來我隻好放棄了使她覺悟到她的錯誤的努力。

    那天晚上她沒有說起這次拜訪,因為她沒有看見林-先生。

    第二天就都說出來了,使我懊惱之至;可我還不十分難過:我以為指導和警戒的擔子由他擔負比由我擔負會有效多了。

    可是他懦弱得竟說不出如他所願的令人滿意的理由,好讓她和山莊那個家絕交,凱瑟琳對于每一件壓制她驕縱的意志的事卻要有充分的理由才肯聽從約束。

     “爸爸,”她叫着,在請過早安之後,“猜猜我昨天在曠野上散步時看見了誰。

    啊,爸爸,你吃驚啦!現在你可知道你作得不對啦,是吧?我看見——可是聽着,你要聽聽我怎麼識破了你;還有艾倫,她跟你聯盟,在我倒一直希望林-回來,可又總是失望的時候還假裝出可憐我的樣子。

    ” 她把她的出遊和結果如實地說了;我的主人,雖然不止一次地向我投來譴責的眼光,卻一語不發,直等她說完。

    然後他把她拉到跟前,問她知不知道他為什麼把林-住在鄰近的事瞞住她!難道她以為那隻是不讓她去享受那毫無害處的快樂嗎? “那是因為你不喜歡希刺克厲夫先生,”她回答。

     “那麼你相信我關心我自己勝過關心你啦,凱蒂?”他說。

     “不,那不是因為我不喜歡希刺克厲夫先生,而是因為希刺克厲夫先生不喜歡我;他是一個最兇惡的人,喜歡陷害和毀掉他所恨的人,隻要這些人給了他一點點機會。

    我知道你若跟你表弟來往,就不能不和他接觸;我也知道他為了我的緣故就會痛恨你,所以就是為了你自己好,沒有别的,我才提防着讓你不再看見林。

    我原想等你長大點的時候再跟你解釋這件事的,我懊悔我把它拖延下來了。

    ” “可是希刺克厲夫先生挺誠懇的,爸爸。

    ”凱瑟琳說。

    一點也沒有被說服。

    “而且他并不反對我們見面;他說什麼時候我高興,我就可以去他家,就是要我絕對不能告訴你,因為你跟他吵過,不能饒恕他娶了伊莎貝拉姑姑。

    你真的不肯。

    你才是該受責備的人哩;他是願意讓我們作朋友的,至少是林-和我;而你就不。

    ” 我的主人看出來她不相信他所說的關于她姑夫的狠毒的話,便把希刺克厲夫對伊莎貝拉的行為,以及呼嘯山莊如何變成他的産業,都草草地說了個梗概。

    他不能将這事說得太多;因為即使他說了一點點,卻仍然感到自林-夫人死後所占據在他心上的那種對過去的仇人的恐怖與痛恨之感。

    ‘要不是因為他,她也許還會活着!’這是他經常有的痛苦的念頭;在他眼中,希刺克厲夫就仿佛是一個殺人犯。

    凱蒂小姐——完全沒接觸過任何罪惡的行徑,隻有她自己因暴躁脾氣或輕率而引起的不聽話,誤解,或發發脾氣而已。

    而總是當天犯了,當天就會改過——因此對于人的心靈深處能夠盤算和隐藏報複心達好多年,而且一心要實現他的計劃卻毫無悔恨之念,這點使凱瑟琳大為驚奇。

    這種對人性的新看法,仿佛給她很深的印象,并且使她震動——直到現在為止,這看法一向是在她所有的學習與思考範圍之外的——因此埃德加先生認為沒有必要再談這題目了。

    他隻是又說了一句: “今後你就會知道,親愛的,為什麼我希望你躲開他的房子和他的家了;現在你去作你往常的事,照舊去玩吧,别再想這些了!” 凱瑟琳親了親她父親,安靜地坐下來讀她的功課,跟平常一樣,讀了兩小時。

    然後她陪他到園林走走,一整天和平常一樣地過去了。

    但是到晚上,當她回到她的房間裡去休息,我去幫她脫衣服時,我發現她跪在床邊哭着。

     “啊,羞呀,傻孩子!”我叫着。

    “要是你有過真正的悲哀,你就會覺得你為了這點小别扭掉眼淚是可恥的了。

    你從來沒有過一點真正的悲痛的影子,凱瑟琳小姐。

    假定說,主人和我一下子都死了,就剩你自己活在世上:那麼你将感到怎麼樣呢?把現在的情況和這麼一種苦惱比較一下,你就該感謝你已經有了朋友,不要再貪多啦。

    ” “我不是為自己哭,艾倫,”她回答,“是為他。

    他希望明天再看見我的。

    可他要失望啦:他要等着我,而我又不會去!” “無聊!”我說,“你以為他也在想你嗎?他不是有哈裡頓作伴嗎?一百個人裡也不會有一個為着失去一個才見過兩次——隻是兩個下午的親戚而落淚的。

    林-可會猜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才不會再為你煩惱的。

    ” “可是我可不可以寫個短信告訴他我為什麼不能去了呢?”她問,站起來了。

    “就把我答應借給他的書送去?他的書沒我的好,在我告訴他我的書是多有趣的時候,他非常想看看這些呢。

    我不可以嗎,艾倫?” “不行,真的不行!”我決斷地回答。

    “這樣他又要寫信給你,那可就永遠沒完沒了啦。

    不,凱瑟琳小姐,必須完全斷絕來往:爸爸這麼希望,我就得照這麼辦。

    ” “可一張小紙條怎麼能——?”她又開口了,作出一臉的懇求相。

     “别胡扯啦!”我打斷她。

    “我們不要再談你的小紙條啦。

     上床去吧。

    ” 她對我作出非常淘氣的表情,淘氣得我起先都不想吻她和道晚安了,我極不高興地用被把她蓋好,把她的門關上;但是,半路又後悔了,我輕輕地走回頭,瞧!小姐站在桌邊,她面前是一張白紙,手裡拿一支鉛筆,我一進去,她正偷偷地把它藏起來。

     “你找不到人給你送去,凱瑟琳,”我說,“就算你寫的話,現在我可要熄掉你的蠟燭了。

    ” 我把熄燭帽放在火苗上的時候,手上被打了一下,還聽見一聲急躁的“别扭東西”!然後我又離開了她,她在一種最壞的、最乖張的心情中上了門闩。

    信還是寫了,而且由村裡來的一個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