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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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住的。

    ” 恩蕭先生請他!他拜訪恩蕭先生!在他走後,我苦苦地思索着這句話。

    他變得有點像僞君子了,喬裝改扮了到鄉間來害人嗎?我冥想着——在我的心底有一種預感,他若是一直留在外鄉,那還好些。

     大約在夜半,我才打盹沒多會兒,就被林-夫人弄醒了,她溜到我卧房裡,搬把椅子在我床邊,拉我的頭發把我喚醒。

     “我睡不着,艾倫,”她說,算是道歉。

    “我要有個活着的人分享我的幸福!埃德加在鬧别扭,因為我為一件并不使他發生興趣的事而高興。

    他死不開口,除了說了些暴躁的傻話。

    而且他肯定說我又殘忍又自私,因為在他這麼不舒服而且困倦的時候,我還想跟他說話。

    他有一點别扭就總是想法生病,我說了幾句稱贊希刺克厲夫的話,他,不是因為頭痛,就是因為在嫉妒心重,開始哭起來,所以我就起身離開他了。

    ” “稱贊希刺克厲夫有什麼用呢?”我回答。

    “他們做孩子的時候就彼此有反感,要是希刺克厲夫聽你稱贊他,也會一樣地痛恨的——那是人性呀。

    不要讓林-先生再聽到關于他的話吧,除非你願意他們公開吵鬧起來。

    ” “那他不是表現了很大的弱點嗎?”她追問着。

    “我是不嫉妒的——我對于伊莎貝拉的漂亮的黃頭發,她的白皙的皮膚,她那端莊的風度,還有全家對她所表示的喜愛,可從來不覺得苦惱呀。

    甚至你,耐莉,假使我們有時候争執,你立刻向着伊莎貝拉,我就像個沒主見的媽媽似的讓步了——我叫她寶貝,把她哄得心平氣和。

    她哥哥看見我們和睦就高興,這也使我高興。

    可是他們非常相像:他們是慣壞了的孩子,幻想這世界就是為了他們的方便才存在的。

    雖然我依着他們倆,可我又想狠狠的懲罰他們一下也許會把他們變好哩。

    ” “你錯了,林-夫人,”我說。

    “他們遷就你哩——我知道他們要是不遷就你就會怎麼樣!隻要他們努力不違背你的心意,你就得稍微忍讓一下他們一時的小脾氣——但是,到末了,你們總會為了對于雙方都有同等重要的什麼事情鬧開的,那時候你所認為軟弱的人也能和你一樣地固執哩。

    ” “然後我們就要争到死,是嗎,耐莉?”她笑着回嘴。

    “不!我告訴你,我對于林-的愛情有着這樣的信心:我相信我就是殺了他,他也不會想到報複的。

    ” 我勸她為了他的愛情那就更要尊重他些。

     “我是尊重啊,”她回答。

    “可是他用不着為了一點瑣碎小事就借題哭起來。

    那是孩子氣。

    而且,不應該哭得那樣傷心,就因為我說希刺克厲夫如今可值得尊重了,鄉裡第一名紳士也會以跟他結交為榮,他原應該替我說這話,而且由于同意還感到愉快哩,他必須習慣他,甚至喜歡他:想想希刺克厲夫多有理由反對他吧,我敢說希刺克厲夫的态度好極啦!” “你對于他去呼嘯山莊有什麼想法?”我問她。

    “顯然他在各方面都改好了——簡直成了基督徒:向他四周的敵人都伸出了友好的右手!” “他解釋了,”她回答。

    “我也跟你一樣奇怪。

    他說他去拜訪是想從你那裡得到關于我的消息,他以為你還住在那裡。

    約瑟夫就告訴了辛德雷,他出來了,問他一直作些什麼,怎麼生活的,最後要他走進去了。

    本來有幾個人坐在那兒玩牌,希刺克厲夫也加入了。

    我哥哥輸了一些錢給他,發現他有不少錢,就請他今晚再去,他也答應了。

    辛德雷是荒唐得不會謹慎地選擇他的朋友,他沒有動腦筋想想對于一個他踐踏過的人應該不予信任的道理。

    但是希刺克厲夫肯定說他所以跟從前迫害他的人重新聯系,主要因為要找一個離田莊不遠的住處,可以常來常往,而且對我們曾在一起住過的房子也有一種眷戀;還有一個希望,希望我會有更多的機會到那兒去看他,如果他住在吉默吞,機會就少啦。

    他打算慷慨解囊以便住在山莊,毫無疑問我哥哥因為貪财而接受他,辛德雷總是貪婪的,雖然他一手抓過來,另一手又丢出去。

    ” “那倒是年輕人的好住處!”我說。

    “你不怕有什麼後果嗎,林-夫人?”“對于我的朋友,我不擔心,”她回答,“他那堅強的頭腦會使他躲開危險的。

    對于辛德雷倒有些擔心。

    可是他在道德方面,總不能比現在更壞吧。

    至于傷害身體,我是要從中阻擋的。

    今晚的事情使我跟上帝和人類又和解了!我曾經憤怒地反抗神。

    啊,我曾經忍受過非常非常的悲哀啊,耐莉!如果那個人知道我曾是那麼苦,他就該對他那因無聊的憤怒而不知去向的往事引以為羞哩。

    我一個人受苦,對他還好些,如果我表達出我時常感到的悲痛,他也會像我一樣地熱望着解脫這悲痛的。

    不管怎麼樣,事情過去啦,我對他的愚蠢也不要報複,今後我什麼都能忍受啦!即便世上最下賤的東西打我的嘴巴,我不但要轉過另一邊給他打,還要請他原諒我惹他動手。

    而且,作為一個保證,我馬上就要跟埃德加講和啦。

    晚安!我是一個天使!” 她就懷着這樣自我陶醉的信心走了,第二天她顯然已成功地實現了自己的決心。

    林-先生不僅不再抱怨(雖然他的情緒看來仍然被凱瑟琳的旺盛的歡樂所壓倒),而且居然不反對她帶着伊莎貝拉下午一起去呼嘯山莊。

    她用這麼大量的甜言蜜語來報答他,使全家有好幾天像天堂一樣,不論主仆都從這無窮的陽光中獲益不淺。

     希刺克厲夫——以後我要說希刺克厲夫先生了——起初還倒是謹慎地使用着拜訪畫眉田莊的自由權利,他仿佛在掂量田莊主人将怎樣看待他的光臨。

    凱瑟琳也認為在接待他時把她高興的表情稍稍節制一下得當些,他漸漸地得到了他被接待的權利。

    他還保留不少在他童年時就很顯著的緘默,這種緘默剛好能壓抑情感的一切令人吃驚的表現。

    我主人的不安暫時平息了,以後的情況又使他的不安暫時轉到另一個方面去了。

     他的煩惱的新根源,是從一件沒有預料到的不幸的事而來的,伊莎貝拉對這位勉強受到招待的客人,表示了一種突然而不可抗拒的愛慕之情。

    那時她是一個十八歲的嬌媚的小姐,舉止還是孩子氣的,雖然具有敏銳的才智,敏銳的感覺,如果給惹氣了,還有一種敏銳的脾氣。

    她的哥哥深深地愛着她,對于這荒誕的愛情驚駭萬分。

    且不提和一個沒名沒姓的人聯姻有失身份,也不提他若無男嗣,他的财産很可能落在這麼一個人的掌握之中——把這些都擱在一邊不提,他也還能理解希刺克厲夫的性格。

    他知道,雖然他的外貌變了,他的心地是不能變的,也沒有變。

    他害怕,他使他反感,他不敢想到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