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幻象與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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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sh&mdash所加強)手中,便成為遁世的客觀性。

    在審美事實上,形式知解力的盲目性與必然性方面是相呼應的。

    所有審美理性的目的,均存在于表現的非理性契機中。

    藝術的任務就在于抵制強加的秩序,将自然的必然性連同偶然性的無序一起抛開。

    藝術并不借助虛構的、混合的和有意向的偶然性,來賦予偶發事件以應有地位,借此削弱其主觀性的調解作用。

    這樣做的目的,就在于通過暗中摸索的方式來公平對待偶發事件;在這裡,黑暗是必然性的軌道。

    藝術越是老老實實地沿着這條軌道前進,它對自個來講就會變得愈加模糊不清。

    藝術使自個的本質變得模糊難解。

    藝術的内在過程,具有某些關于本質預見性的成分。

    這種思想是魔杖牽引的結果:這便是模仿,是對客觀性的重演。

    自動寫作,甚至像勳伯格譜寫的《等待》(ErwartungOp.17)之類音樂作品,也是從烏托邦式的模仿觀念中獲得靈感,但他爾後很快意識到表現與客觀化之間的張力并未導緻同一性。

    在針對藝術家表現需要實施審查與建構的自願和解之間,根本沒有堅實的中間地帶。

    客觀化經曆兩個極端。

    表現需要隻有在其不為藝術趣味或理智馴服時,才會同客觀性合而為一。

    另一方面,藝術思維現象本身(noesisnoeseos),不會被外來非理性的注入所打斷或支配。

    審美理性與其說是試圖提供一種反思藝術品的外部指導,還不如說是自個閉着眼睛闖入創造性的作品之中。

     藝術品是否理智或拙笨,取決于其所運用的技巧方法。

    藝術家有關自個作品的思想,則非智非拙。

    換言之,藝術品在其理性的表層下面,深深地隐含着内在的客觀理性。

    貝克特的藝術,可謂現代藝術中的典範。

    偉大的前現代藝術家們也是如此。

    譬如,貝多芬在其後期作品中,就摒棄了所有多餘的,因而也是非理性的附屬物。

    相反,次等藝術品,尤其是沒有靈感的音樂,确有一種内在的笨拙性,現代派通過把理性成熟性設立為理想的方式,對此提出批評。

    模仿與建構的悖論,迫使藝術品以制約的方式,而非依賴特定假設的方式,與激進派聯合在一起。

     十、内在性辯證法 盡管如此,制約因素并非源自上述悖論。

    從曆史上看,對幻象的反叛根由之一,是對表現的反感所緻。

    正是在這一時刻,出現了藝術的代溝,因為表現派與此同時扮演起父老形象的角色。

    經驗研究表明,十分自制、守舊、好勝和反動的人們,常常厭惡&ldquo内省活動&rdquo,也就是說不喜歡任何一種内省的态度。

    正是這些人,會把表現當作某種太人性的東西予以抛棄,同時在對整個藝術普遍表示漠然的語境裡,對現代藝術表現出一種特有的不滿情緒。

    從心理學上講,這類人在對防禦機制作出反應時,其結構虛弱的自我則要求疏離任何會有威脅的東西,也就是那些會威脅到自我不能穩定适應現實的東西,以及那些會降低其自戀程度的東西。

    所談及的這種态度,被稱為&ldquo不容模棱兩可&rdquo的态度。

    這種不寬容的态度,是針對開放性的,是針對尚存問題的,最終看來也是針對經驗自身的。

     在模仿禁忌之後,隐藏着性禁忌:一切不該令人掃興;讓藝術保持清潔。

    衆多藝術傾向均贊同這種禁忌,贊同對表現施行政治迫害。

     現代藝術的反心理主義經曆了功能上的變化。

    在一個時期,同青春藝術風格(Jugendstil)和現實主義藝術風格相逆反的前衛藝術,已然向内轉化;長期以來,反心理主義被社會化了,并且被迫為社會現狀服務。

    據馬克斯·韋伯所言,内在精神可追溯到強調信仰而非優秀作品的新教教義。

    對諸多思想家來說,這當中也包括康德,内在性至少在部分意義上,是抗議強加于人的他律性秩序的一個論壇。

    這被下述傾向所抵消,這種傾向完全從漠視秩序和任其聽從法則擺布的領域角度,來認識内在性。

    這種情況與在勞動過程中湧現出的内在性是相當一緻的:内在精神有助于培育一種人,他們實際上自願從事基于責任的有償勞動,正如新興的資本主義社會所期望和要求的那樣。

    由于獨立主體的無能為力性變得愈加明顯,内在精神便成為一種吵吵嚷嚷的意識形态,成為内心世界的一種虛假形象,在此内心世界裡,多數沉默的人試圖使其在社會中失去的東西得到補償。

     所有這一切都會把内在性逐漸搞成陰影似的和非實質性的東西。

    藝術雖然無意簡單地随波逐流,但不可能把藝術當作完全與内在性間離開來的東西。

    本雅明曾經說過,他十分重視内在精神。

    這對&ldquo内在精神的哲學&rdquo來講是一句刺耳之言,該哲學聲稱克爾凱郭爾是其創始人,盡管克爾凱郭爾主要不是與這種哲學、而是與現代本體論有關。

    本雅明談論的是那種抽象的主觀性;此主觀性神氣活現,猶如實質性的東西。

    然而,本雅明的陳說更接近于抽象主觀論,而非整個真理性。

    精神(本雅明也持此見)不得不進行反省,以便能夠否定自在物。

    将貝多芬的音樂同爵士音樂加以對比&mdash&mdash對某些音樂家來說這種對比已經是無法限定的&mdash&mdash便可展示出這一點。

    在某種意義上,貝多芬的音樂表現的是未被削弱的外在生命經驗,結果卻促成内在複歸;譬如,時間既是音樂媒質,也是音樂的内在意義。

    流行音樂,也包括爵士音樂,在另一方面并未取得大幅度的升華,而隻是一種肉體的刺激物,因此與審美自律性相比反倒退化了。

     内在性也帶有辯證法的特征,雖然在某種意義上有别于克爾凱郭爾所說的内在性。

    因此,由于内在性開始消失,湧現出的這類個體,絕非是消除了意識形态的人,而是沒有必要資力首先形成自我的人&mdash&mdash裡斯曼(Riesman)稱這類人為符合客觀外界标準的人。

    這實際上使藝術中的内在精神觀念變得愈加清晰明了:内在精神并非聲名狼藉。

    事實上,把極有表現力的作品貶斥為過分浪漫的東西,已成為那些極力想複歸到更原始的形式中去的藝術家們的陳詞濫調。

    審美外在化要進入藝術品,并非以虛弱的、适應性強的自我為前提,而是以強健的、自律性的自我為前提,後者能夠真正地認識自身,從而能夠打破它在幻象中的種種局限。

    隻要模仿契機受到一種來自外部的循規蹈矩者的審美超我(superego)的壓抑,就不可能想到這一點;然而,這種審美超我應在自個與其對立面的客觀化張力中予以揚棄。

    幻象在表現中之所以尤為顯著,主要是因為表現假裝不受幻象的制約,但同時卻又屈從于幻象。

    重要的批評工作,已從表現的裝模作樣中确定出自個的方位。

     模仿禁忌是資産階級本體論的中心部分。

    在這個受到管制的世界上,該禁忌已經貫穿到原先屬于模仿的領域,從而解除了人類直接性的謊言的神秘性。

    此外,那種反感情緒強化了主體的仇恨感受,若無主體,任何對商品化的批評都是無意義的。

    主體被抽象地否定了。

    實際上,主體是依據自身力量與意義的削弱程度來相應地擴張自個。

    當主體試圖投射一種早已被剝奪了的表現性關聯意義時,正好是這種擴張了的虛假意識的一個例證。

    但是,從物質優勢或經濟條件中争取社會解放,其目的在于創構一種迄今一直處于困境的真正主體。

    從這一觀點來看,表現不僅反映出主體的自大,也反映出主體對主體性失落的不滿情緒,表現從而成了那種主體性之所以可能的密碼。

     對表現的反感在下述事實中可得到進一步證明,即:表現傾向于說謊捏造,無視任何審美操縱。

    另一種觀點認為,表現是根據事實本身的模仿,因此對表現懷有一種潛在的信任感,那就是:如果高談闊論或大聲疾呼什麼,什麼就會越來越好。

    這是對弗洛伊德稱之為&ldquo思想萬能&rdquo的虛假信奉。

    表現是一種十分神奇的剩餘物,這隻在部分意義上是如此。

    高談闊論某些東西,使得自己和遭難的直接性拉開一段距離,這就像尖叫有助于減輕莫大的痛苦一樣。

     尤其是外化于語言中的那種表現,往往擺出執著的态勢。

    大凡說過的東西,無論是好的或壞的,無論是&ldquo最終解決方法&rdquo的标語口号,還是極樂與和諧的承諾許願,均不會消失殆盡。

    由于語言賦予某物以表現,所以彙入未來人性的潮流之中;但是,恰恰是那種東西的無能為力性,緻使語言自身首先得到激勵。

    主體緊随其物化之後,通過模仿性殘留部分,也就是憑借遭到摧殘的生命(這裡主體已還原成意識形态)中某一完整生命的全權代表,來限制這種物化。

    這兩個契機的不可分化性,正說明了藝術表現的自相矛盾性。

     在通常情況下,你不能說緻力于表現的人是否就是物化的代言人。

    這個人也許是真正的、非語言的、無表現的表現的代言人,或者說是一位指責物化的人。

    真正的藝術谙悉無表現的表現,如同不流眼淚的哭啼。

    另一方面,新客觀性對表現實行的那種無情的根除手段,随着循規蹈矩者之流的沉浮,結果使反功能藝術屈從于其功能原則,并且漠不關心表現的非隐喻和非裝飾性相。

    藝術品愈是能夠接納這些方面,就愈會成為表現的備忘錄,從而在自身中折映出功能性。

    面對反表現和數學化了的藝術,也就是以純然肯定的術語闡釋(蒙德裡安就是這樣做的)自身的藝術,我們可以毅然宣布:這些作品絕不會一下子就永遠推翻表現的合理性。

    要知道,主體不可能而且也不應當講述直接性的語言。

    但是,這種語言能夠而且正在繼續通過帶有異化和變形的事物,來表述自個。

    這最起碼是隐含在一種現代派背後的理念,而這種現代派不涉及絕對建構之事。

     注釋 [1]T.W.Adorno,VersuchüberWagner,2nded.,MunichandZurich1964,pp.90ff. [2]T.W.Adomo,&ldquoZumKlassizismusvonGoethesIphigenie&rdquo,inNeueRundschau,vol.78,1967,pp.586ff. [3]RainerMariaRilke,&ldquoArchaischerTorsoAppollos&rdquo,inSamtlicheWerke,ed.E.Zinn,Wiesbaden,1955,vol.1,p.557. [4]T.W.Adorno,Berg:DerMeisterdeskleinstenUbergangs,Vienna,1968,p.36. *** (1)字面意思為&ldquo僞造或虛假的音樂&rdquo。

    &mdash&mdash英譯者注 (2)将&ldquoihm&rdquo插在&ldquomacht&rdquo一詞之後。

    &mdash&mdash英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