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狩行錄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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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承谕,乃荷不外,以本局隻有一二人,難以辍那送。

    示藥物雖出厚贶,以無官應命,不敢辄留。

    ” 太上好學不倦,移晷忘食。

    而動靜語默之間,必有深誨焉。

    因觀唐史,至《李泌傳》,複讀不已。

    泌谒肅宗于靈武,披冒棒莽,複立朝廷,盡忠緻力于獻納之道。

    位至宰相,而數為權幸所嫉。

    遂令張玮錄其傳,以賜韋後。

     癸醜六月二十四日,沂王枵、驸馬都尉劉文彥,首告太上謀反金國。

    蔡聞之于莘王植、驸馬都尉宋邦光,徑令徐中立聞達太上。

    太上驚惶,未以為然。

    翌日,遣渡河以詢虛的。

    既濟,則千戶孛堇八曷打者,已陳兵河濱。

    二逆解發往彼帳前矣。

    盡得其所陳之詳。

    歸,太上即令奉親屬,及一行臣僚合議。

    徐王棣以病不能出,餘皆預。

    然前此已聞有不測之議,至是皆悚忄栗。

    曰:“吾侪前日不死國難,二帝播遷,已有愧于前人。

    不意逆黨出于至親至愛之間。

    捐軀效命,正在今日。

    身以貫高自處,願諸公盡力,以徇急難。

    少有退避者,神明殛之。

    ”言詞慷慨,坐皆泣下,莫不懷奮發心。

    至七月中旬,彼遣兩使前來勘問。

    太上遣植同往見。

    來使欲太上渡河辯,又遣徐王棣、宋邦光再往。

    至則尚執前議,乃請淵聖及信王榛、驸馬都尉向子、内侍王若沖同往,實從之。

    再三力懇,彼使方許。

    明日至行宮之側,所寓之地,而引問焉。

    群臣力拒往。

    及诘問三日之間,二賊氣折,自承誣枉。

    案上,複遣前使谕太上一面處置。

    太上曰:“二子悖逆,雖系誣告,天倫之屬,豈忍為之。

    ”使曰:“若如此,自有宣命,并死之。

    ”使歸,上疏曰:“乞深自悔禍,以畏天戒。

    ”太上嘉納之,以诰答曰:“老夫自聞男枵等有誣告之事,深悟衆叛親離,反求諸己,罔知所措。

    若非洗心革慮,則何以全身遠害!寡悔寡尤,顧惟一體,其害尚輕。

    苟使坐累諸人,複何面可以自存?适覽上疏,嘉謀谠論,非卿不聞此語。

    而今而後,凡所見聞,雖屬微末,不惜吐露。

    若隐而不言,言而不從,高天後土,神之聽之。

    況昔人所謂以國士遇我者,報之當何如?以此食言,千萬毋隐。

    ”一日,以書宣示李康曰:“予平日待蔡以國士,今日報我,殊不愧德。

    ”康讀其書而奏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君臣之間,各盡其道。

    今陛下蒙塵之際,遽罹誣告,不責彼而求己,而能虛懷納誨,得湯改過不吝、禹聞善言則拜之道。

    ”太上曰:“予之不德,豈可以上比禹、湯?”康對曰:“舜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

    陛下上畏天戒,下恤人民,則禹、湯何愧哉!臣聞諸故老曰:熙甯富弼為相,有于神宗之前,言災異皆天數,非政之得失所緻者。

    弼聞之歎曰:‘人君所畏惟天。

    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乃上疏曰:‘願益畏天,遠讒佞,近忠良。

    ’神考親書答诏曰:‘苟非意在愛君,志存王室,何以臻此?敢不置之枕席,銘諸肺腑,終身是戒!’”太上稽首而言曰:“神考聽言如是!”康曰:“陛下天性至孝,每于忌辰,辍膳悲泣。

    願陛下益廣紹述之意。

    ”太上曰:“是我志也。

    ”後榜書于坐側。

     金國送到太上皇帝金銀等物,見之泣下。

    謂行在群臣曰:“荷天眷命,未忘趙氏,中興之立繼焉。

    今日信至,可謂幸會。

    老夫晚年,複睹盛際,使我回得一日,足瞑目矣。

    ”群臣皆再拜稱慶。

    藥材留充備用,其餘并賜親屬、官吏,皆鼓舞再拜受賜。

     行宮有回祿之擾,嫔禦之内及沿燒者,本位陳乞,聚夫修蓋。

    太上曰:“正是農時,豈可妨廢?止令修蓋官那容應辦。

    ” 宗室仲晷等八百餘人,自鹹州徙居上京,至有缺食,死于道路者。

    太上聞之,悲不自勝。

    謂左右曰:“此輩何辜,至于如是!”令李拓宣谕蔡,草表一通,後有回期,欲乞同歸。

     北狩未有行記。

    太上語王若沖曰:“一自北遷,于今八年。

    所履風俗異事,不謂不多。

    深欲記錄,其未有人。

    詢之蔡,以為學問文采無如卿者。

    高居東山,躬耕之餘,為予記之。

    善惡必書,不可隐晦,将為後世之戒。

    ” 太上謙虛待下,随行群臣,無論大小,未嘗名呼。

    每有遣使,則溫顔慰谕。

     太上喜為篇章。

    自北狩以來,傷時感事,形于歌詠者,千有餘首。

    以二逆告變之後,舉畀炎火。

    以今所得灰燼之餘者,僅有數十篇,類之為别集。

     太上好生之德,澤及禽獸。

    每間有捕網者,必買而釋之。

    仍戒曰:“毛羽之屬,喜生惡死,與人何殊?今伊輩皆在絷維之中,當求諸己也。

    ” 太上欲歸之心,頃刻不忘。

    每令張玮、張堯臣詢訪之。

    少有嘉音,喜見于色。

    近梁舉善等至,錄得紹興與左丞相書本進呈,大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