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玉女心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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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幾乎是故意撒嬌。

     他隻在初進古墓及孫婆婆去世時大哭過,此後從不哭泣,小龍女萬料不到隻幾句話他便放聲大哭,不由得手足無措,說道:“别哭,别哭!我又沒趕你走。

    ”楊過道:“那你以後也不可吓我,說要趕我走。

    ”小龍女道:“你一聽到‘到外面去’就即眉花眼笑,我想你在古墓中一定氣悶得緊。

    ”楊過道:“我陪着你在一起,一點也不氣悶,反而開心得很。

    你如不許我陪你,我就一劍殺了我自己。

    ”小龍女闆起臉道:“你隻要乖乖的,聽我話就是了。

    不許你用自殺來威脅我。

    我如要趕你走,你死不死關我什麼事,威脅也沒用的。

    ”楊過聽她說“你死不死關我什麼事”,這句話冷漠無情之極,忍不住又伏地大哭。

    小龍女道:“又不是小娃娃了,動不動就哭,算乖呢,還是不乖?” 楊過翻身躍起,說道:“姑姑,我不哭啦!”見一對白蝴蝶雙雙飛過,便即飛身縱出,雙掌打個圈子,将這對蝴蝶分别抓在雙手。

    蝴蝶飛翔遠較麻雀遲緩,以楊過此時的輕功及手法,捉蝶自是手到拿來,輕而易舉。

    小龍女道:“這對蝴蝶多好看,别傷了他們。

    ”楊過道:“是!”伸開手掌,任由蝴蝶翩跹而去,臉頰上淚水兀自未幹,他伸衣袖拭去,微笑道:“夭嬌空碧!” 當晚兩人吃過晚餐,楊過收拾了碗筷,在廚房中将碗碟筷子洗得幹淨,放在木架上晾幹,有洗了鍋镬,自回寒玉床上躺卧,依照小龍女所傳之法修習内功。

    此時小龍女仍和他同睡一室,楊過有時修習内功遇到難處,大呼小叫,小龍女便可立即指點,免他于極寒極熱時内息走岔。

    兩人日夜莊敬相對,心中各無男女之見,小龍女也沒想到要另睡一室。

     這晚小龍女洗過臉,洗過手腳,走入卧室,又挂了長繩,上繩而睡。

    楊過練了一遍師傳内功,剛要合眼,忽見小龍女一雙纖纖白足在繩上轉了個方向,當是她翻了個身。

    楊過平時看慣了,向來無動于中,但這天日間為了小龍女趕他不趕而大哭大叫一番,心情激蕩,見到這雙白足,隻覺說不出的可愛,心道:“我隻須乖乖的聽話,姑姑便不會趕我走。

    我一生一世在這裡瞧着她這對小小的白腳兒,那一生一世就開心得很。

    ”胡思亂想片刻,不敢再想,便即入睡。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心口突然一團熱氣,慢慢向下移往小腹,突見一對白蝴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在眼前翩翩飛舞。

    楊過看了一會,瞧得有趣,疾躍而起,伸出雙掌,使動“天羅地網勢”,右掌高擋,左手已輕輕抓住了一隻白蝶,跟着右掌前探,将另一隻白蝶抓住了。

    隻覺入手冰冷,兩隻白蝴蝶身子柔軟,卻冷得出奇。

    片刻之間,隻覺雙蝶漸漸溫暖,輕輕顫動。

    楊過生怕傷了蝴蝶,輕輕松手,不敢抓緊,卻又怕蝴蝶飛走,仍松松攏住,卻不放手。

    突覺兩隻蝴蝶一沖,從他手掌中脫身滑出,跟着有人喝道:“過兒,你幹什麼?” 楊過一驚而醒,立即察覺自己雙掌握住了姑姑的兩隻腳掌,自己站地下小龍女所卧的長繩之前。

    他大吃一驚,急躍回床,砰的一聲,摔上了寒玉床,顫聲道:“姑……姑……對……對不住,我做夢,捉住了一對白蝴蝶,那知……那知卻抓住了你的腳。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寒玉床寒氣上升,他驚惶之下不運功抵禦,登時冷得牙齒互擊,格格作聲,身子發抖。

     小龍女道:“别怕,别怕!你不是故意就好!”輕拍他胸口。

    楊過隻覺一股暖氣沖向“膻中穴”,漸漸周身溫暖,便即甯定,自運功力與寒氣相抗。

    小龍女上繩自睡,雙膝曲轉,雙足縮入裙底,楊過便見不到她的赤足了。

     第二日小龍女怕楊過又再發夢,便将長繩挂入了隔壁的石室而睡。

    楊過央求道:“姑姑,我說什麼也不敢再發夢來捉你了。

    我綁住自己的手,要是我再發夢,你用劍斬我好了,我一痛,立刻就醒了。

    ”小龍女道:“我瞧你當真不是故意的,這才饒你。

    你功行已有進展。

    也不會輕易走火了,自己小心便是。

    ”楊過不敢再求,此後練功,加倍的小心翼翼,居然無事。

     這日小龍女道:“我古墓派武功,你已學全啦,明兒咱們練全真派武功。

    這些全真老道的功夫,練起來可不容易,當年師父也不十分明白,我更加沒能領會多少。

    咱們一起從頭來練。

    我如解得不對,你盡管說好了。

    ” 次日師徒倆到了第一間奇形石室之中,依着王重陽當年刻在室頂的符訣圖形修習。

     楊過練了幾日,這時他武學的根柢已自不淺,又生性聰明,許多處所一點即透,初時進展極快。

    但十餘日後,突然接連數日不進反退,愈練愈别扭。

     小龍女和他拆解研讨,也自感到疑難重重,道:“我與師父學練全真武功,練不多久,便難進展一步,其時祖師婆婆已不在世,沒處可以請教。

    明知由于未得門徑口訣,卻也無法可想。

    我曾說要到全真教去偷口訣,給師父重重訓斥了一頓。

    這門功夫就此擱下了,反正是全真派武功,不練也不打緊。

    此事不難,咱們隻消去捉個全真道士來,不斷敲他腦袋,逼他傳授入門口訣,那就行了。

    跟我走罷。

    ” 這一言提醒了楊過,忽然想起趙志敬傳過他的“全真大道歌”中有雲:“大道初修通九竅,九竅原在尾闾穴。

    先從湧泉腳底沖,湧泉沖起漸至膝。

    過膝徐徐至尾闾,泥丸頂上回旋急。

    金鎖關穿下鵲橋,重樓十二降宮室。

    ”便将這幾句話背了出來。

     小龍女細辨歌意,說道:“聽來這确是全真派武功的要訣。

    你既知道,那再好也沒有了。

    ”楊過于是将趙志敬所傳的口訣,逐一背誦出來。

    當日趙志敬所傳,确是全真派上乘内功的基本要訣,但未授其用法,至于什麼“湧泉”、“十二重樓”、“泥丸”等等名稱更毫不解說,楊過隻熟記在心,自毫無用處。

    此時小龍女細加推究,說明“湧泉穴”是在足底,“尾闾穴”是在脊椎盡頭,至于“泥丸”亦即頭頂的“百會穴”。

    同一穴道有六個不同名稱,因而易于混淆,小龍女指出其中關鍵,楊過立時便明白了。

    數月之間,兩人已将王重陽在室頂所留的武功精要大緻參究領悟。

     這一日兩人在石室中對劍已畢,小龍女歎道:“初時我小觑全真派的武功,隻知它雖号稱天下武學正宗,其實也不過如此,到得今日,才知此道其實大有道理。

    咱們雖盡知其法門秘要,但要練到得心應手,勁力自然而至,卻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成功。

    ”楊過道:“全真派武功雖精,但祖師婆婆既留下克制之法,自然尚有勝于它的本事。

    這叫做一山還有一山高。

    ”小龍女道:“從明日起,咱們要練玉女心經了。

    ” 次日兩人同到第二間石室,依照室頂的符訣圖形練功。

    這番修習卻比學練全真派武功容易得多,林朝英所創破解王重陽武功的法門,還是源自她原來的武學。

    室頂符訣圖形便是心經要訣,林朝英另有口傳詳解,詳述心經武功的練法及要旨所在。

    這部心經,自淺而深,分為十篇。

    小龍女的師父不傳首徒李莫愁,卻傳給了小徒小龍女。

    李莫愁以為另有筆錄的《玉女心經》,卻不知師祖、師父隻是口傳,并無筆錄。

     過得數月,二人已将《玉女心經》的外功練成。

    有時楊過使全真劍法,小龍女就以玉女劍法破解,待得小龍女使全真劍法,楊過便以玉女劍法克制。

    那玉女劍法果是全真劍法的克星,一招一式,恰好把全真劍法的招式壓制得動彈不得,步步針鋒相對,招招制敵機先,全真劍法不論如何騰挪變化,總脫不了玉女劍法的籠罩。

     兩人所使劍招均極狠辣,但兩人依照經中所囑,折去長劍劍尖,又将劍刃兩邊劍鋒以錘子打鈍,這劍既不能刺人,又不能傷人,變成了徒有劍招、劍意而不能傷人的“無鋒劍”。

    李莫愁所以使拂塵而不使劍,便因古墓派的劍法雖精,卻不易傷敵,于是以拂塵使劍招,劍法精妙,人所難測,往往一戰便即取勝。

     殊不知“無鋒劍”不易傷人,乃因林朝英隻求克制全真劍法,無意當真與王重陽性命相拼,旨在較藝而非搏鬥,一勝即可,決不傷人。

    因之古墓派的“玉女無鋒劍”劍招奇幻,變化莫測,似乎平平無奇,突然間幻招忽生,看去極像要抛劍認輸,卻怪事陡起,劍招忽從萬萬不可能之處生出,實令人眼花缭亂,手足無措。

    蓋林朝英和王重陽對劍之時,七分當真,卻有三分乃是戲耍,林朝英的武功與王重陽本來旗鼓相當,其實誰也勝不了誰,王重陽明知對方好勝心切,又憐她是女流之輩,到緊急關頭每每容讓一招半式,林朝英卻由此而生變化,有時撒嬌喬呆,有時放潑賴皮,不存半點武學大宗師風範,當王重陽哭笑不得之際,林朝英又此獲勝。

    這些劍術用在與自己人試招原本極為适合,但當真臨敵,隻因花招極多,虛式層出,敵人難辨真假,極易受騙上當,待得發覺,早已為對方所制,後悔莫及了。

     外功初成,轉而進練内功。

    全真内功博大精深,欲在内功上創制新法而勝過之,委實談何容易?林朝英也真絕頂聰明,居然别尋蹊徑,自旁門左道力搶上風。

    小龍女擡頭望着室頂的圖文,沉吟不語,一動不動的凝視,始終皺眉不語。

     楊過道:“姑姑,這功夫很難練麼?”小龍女道:“我從前聽師父說,這心經的内功須二人同練,隻道能與你合修,那知卻不能夠。

    ”楊過大急,忙問:“為什麼?”小龍女道:“你如是女子,那就可以。

    ”楊過急道:“那有什麼分别?男女不是一樣麼?”小龍女搖頭道:“不一樣。

    你瞧這頂上刻着的圖形。

    ”楊過向她所指處望去,見室頂角落處刻着無數人形,不下七八十個,瞧模樣似乎均是女相,姿式各不相同,全身有一絲絲細線向外散射。

    楊過仍不明原由,轉頭望她。

     小龍女道:“我師父曾指着這些圖形說,練功時全身熱氣蒸騰,須揀空曠無人之處,全身衣服暢開而修習,使得熱氣立時發散,無片刻阻滞,否則轉而郁積體内,小則重病,大則喪身。

    ”楊過道:“那麼咱們解開衣服修習就是了。

    ”小龍女道:“到後來二人以内力導引防護,你我男女有别,解開了衣服相對,成何體統?” 楊過這兩年來專心練功,并未想到與師父男女有别,這時覺得與師父解開全身衣衫而相對練功确然不妥。

    小龍女其時已年逾二十,可是自幼生長古墓,于世事可說一無所知,本門修練的要旨又端在克制七情六欲,是以師徒二人雖是少年男女,但朝夕相對,一個冷淡,一個恭誠,絕無半點越禮之處。

    此時談到解衣練功,隻覺是個難題而已,亦無他念。

    楊過忽道:“有了!咱倆可以并排坐在寒玉床上練。

    ”小龍女道:“萬萬不行。

    熱氣給寒玉床逼回,練不上幾天,你和我就都死啦。

    ” 楊過沉吟半晌,問道:“為什麼定須兩人在一起練?咱倆各練各的,我遇上不明白地方,慢慢再問你不成嗎?”小龍女搖頭道:“不成。

    這門内功步步艱難,時時刻刻會練入岔道,若無旁人相助,非走火入魔不可,隻有你助我、我助你,合二人之力方能共渡險關。

    ”楊過道:“練這門内功,果然有些麻煩。

    ”小龍女道:“咱們将外功再練得熟些,也足夠打敗全真老道了。

    又不是真的要跟他們拼死活,就算勝他們不過,又有什麼了?這内功不練也罷。

    ”楊過聽師父這般說,便答應了。

     這日他練完功夫,出墓去打些獐兔之類以作食糧,打到一隻黃獐後,又去追趕一頭灰兔,這灰兔東閃西躲,靈動異常,他此時輕身功夫已甚是了得,但一時竟它追不上。

    他童心大起,不肯發暗器相傷,卻與它比賽輕功,要累得兔兒無力奔跑為止。

    一人一兔越奔越遠,兔兒轉過山坳,忽然在一大叢紅花底下鑽了過去。

     這叢紅花排開來長達數丈,密密層層,奇香撲鼻,待他繞過花叢,兔兒已影蹤不見。

    楊過與它追逐半天,已生愛惜之念,縱然追上,也會相饒,找不到也就罷了。

    但見花叢有如一座大屏風,紅瓣綠枝,煞是好看,四下裡樹蔭垂蓋,便似天然結成的一座花房樹屋。

    楊過心念一動,忙回去拉了小龍女來看。

     小龍女淡然道:“我不愛花兒,你既喜歡,就在這兒玩罷。

    ”楊過道:“不,姑姑,這是咱們練功的好所在,你在這邊,我到花叢那一邊去。

    咱倆都解開了衣杉,但誰也瞧不見誰。

    豈不絕妙?”小龍女聽了大覺有理。

    她躍上樹去,四下張望,見東南西北都是一片清幽,隻聞泉聲鳥語,杳無人迹,确是個上好的練功所在,說道:“虧你想得出,咱們今晚就來練罷。

    ” 當晚二更過後,師徒倆來到花蔭深處。

    靜夜之中,花香更加濃郁。

    小龍女将修習玉女心經的口訣法門說了一段,楊過問明白了其中疑難不解之處,二人各處花叢一邊,解開衣衫,修習起來。

    楊過左臂透過花叢,與小龍女右掌相抵,隻要誰在練功時遇到難處,對方受到感應,立時能運功為助。

     《玉女心經》練到第七篇之後,全是二人聯手對敵之術,雙劍合璧,男攻則女守,男守則女乘機攻敵。

    兩人攻守兼備,攻者不虞對方反擊,盡可全力施為,攻勢比之原來強了一倍;守者因有攻者窺伺在側,敵人不敢全力進攻,來力減弱,守者随時可轉守為攻。

    楊過與小龍女聯手應敵,雖無對手可任二人試招,但二人心中皆存了個全真道人在,試招者每每便是郝大通,于是在師徒二人心中,郝大通一敗塗地之餘,隻有跪地求饒,有時跪地求饒者竟是丘處機。

    師徒二人大樂,相對大笑。

     小龍女受師父之誡,不可大悲大樂,自知不合,忙收斂笑容。

    楊過見小龍女平時難有笑顔,此刻卻玉容嫣然,可親可愛,偏又強自忍笑,更增妩媚,忍不住便想伸臂将她抱在懷裡,親她幾下,但随即想到她是師尊,雙臂伸出了便即縮回。

    小龍女問道:“你這招是什麼?”楊過道:“我怕丘處機跪在地下,突然使出‘前恭後踞’,詭計傷你,因此我要全力護你。

    ” 這正是《玉女心經》第七篇的要旨所在。

    林朝英當年創建此經時,已占有石墓,王重陽不肯随來。

    她枯居石墓,自創詭異武功,将一番無可奈何的相思之意,寄托于招式之中,想象自己遇到危難,愛侶王重陽竟能不顧自身安危,奮力來救,代為擋開敵人。

    楊過随口一句謊話,竟應了祖師婆婆當年撰述此經的遺意。

    小龍女點頭稱是。

     兩人練到第十九招“亭亭如蓋”時,小龍女複述師傳要旨:“這一招我拼不過敵人,給他一掌擊倒,或是一腳着身,摔倒在地,敵人跟着追擊,以拳掌或刀劍再來傷害我,你須撲将過來,擋在我身上,代我受這一擊。

    敵人舉起拳掌或這刀劍,要擊在你身上。

    你撲在我身上回護之時,必須兩腿分開,撐在地下,腰脊出力挺住,上身才不緻當真壓在我身上。

    我一劍從你兩腿之間刺出,正通入敵人小腹。

    敵人見我二人摔倒,以為我二人已無抗禦之能,更不提防,何況你遮住了我兵刃,敵人見不到這‘無中生有’的一刺,非但閃避不了,根本沒想到要避,自然一劍直通小腹。

    ” 楊過搖頭道:“姑姑,這一招的确巧妙之極,敵人萬想不到,隻不過……隻不過好象太陰毒了一些。

    ”小龍女道:“什麼陰毒?我二人既已摔倒,那牛鼻子就該罷手,他為什麼又趕上前來,出手再來傷你?他如不上前追擊,這一劍就刺他不到。

    因此這一劍隻刺壞人,不傷好人。

    ”楊過點頭道:“對極,祖師婆婆要對付的原是壞人。

    ” 殊不知林朝英創建這些招式之時,設想自己臨敵時遇到危難,王重陽隻因愛極了自己,竟肯舍卻自身,來救愛侶。

    種種仿真,純系自憐自惜,不過于無可奈何中聊以自慰,以寄相思之情而已。

     楊過按着心經第七篇下段所載,記清了招式之後,與小龍女倆一招一式的試演下來。

    其時二人修習心經上半部的内功初成,出手迅捷輕盈之極,剎忽來去,盡是奇招怪式,偏又快速無倫。

    楊過以前與小龍女對招,心中總是存着一份誠敬之意,手掌連她衣衫邊緣也不敢碰到。

    但練到第七篇下段的功夫,每一招每一式皆是由自己奮力回護對方,心中假想敵人出招淩厲兇狠,小龍女難以抵敵,時時處于極大兇險之中,拆招既久,心中自然而然覺得小龍女已不是武功較己為高的師尊,隻覺她柔弱可憐,受惡人欺淩,非自己出力保護不可。

     小龍女本來年紀比他大了幾歲,但自幼生長于石墓之中,少見天日,所練的玉女神功又有少憂少慮、駐顔緩老之效,因此兩人相較,倒似楊過的年紀反大過了她。

    這套武功一練,楊過到後來隻覺小龍女是個依賴自己保護的小妹子,更不當她是姑姑師父,所有拳招劍法,盡用于代小龍女擋架敵招,竟不顧及自己。

    這麼一來,這第七篇下段的功夫,便練得絲絲入扣,将心經中武功的原意顯示無遺,不僅招式相合,更連拳旨劍意,也表達得淋漓盡緻。

     小龍女招式上受楊過代擋保護,時刻稍久,心随手轉,不自禁生出依賴順從之情,師尊的架子尊嚴忽然盡去,兩人目光偶爾相對,一個憐惜回護,一個仰賴求助,突然間心靈相通。

    這本是心經内功的原意,徒練内功,難達此境,一與外功相結,兩人不由自主的内外交融。

     這日練到一招“願為鐵甲”,楊過須得雙臂環抱小龍女,似乎化為一件鐵甲,将她周身護得不受敵傷,小龍女則須束手受護,自行調勻真氣。

    楊過縱身向前,雙臂虛抱,其實并沒碰到師父身子,但眼光中脈脈含情,顯得決意自舍性命,為她盡受敵人刀槍拳腳。

    小龍女一與他眼光相接,紅暈上臉,微感不妥,眼光中露出羞怯之情,輕聲道:“過兒,不好!”楊過便即跳開。

     兩人在古墓中相處日久,年歲日長,情愫早生,隻是一個矜持冷淡,一個尊敬恭順,即在言語中亦無絲毫越禮之處,此刻所練武功既須全身縱躍出力,更時時刻刻設想處于生死存亡的一線之間,種種禮法提防,早已減弱,自然順了凡人有生俱來的本性。

    這日從頭練起,練到“亭亭如蓋”那一招,小龍女叫聲:“啊喲!”一個挫步,向前斜身摔倒。

    楊過縱身向前,憑空撲在她身上代擋敵招,雙足分開撐地,腰間使力,上身挺起,不和她身子相觸。

    此時敵人趕将上來,欲待傷害楊過。

    小龍女便挺長劍從楊過兩腿之間的空隙上刺,一劍通入敵人小腹,就此殺了敵人。

     楊過腰背出力撐住身子,不令自己壓到小龍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