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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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劉正夫書【謂賢尊給事者劉伯刍也伯刍三子寛夫端夫岩夫無名正夫者蜀本作嵒夫今從舊】 愈白進士劉君足下辱牋教以所不及既荷厚賜且愧其誠然幸甚幸甚凡舉進士者于先進之門何所不往先進之于後輩茍見其至寜可以不答其意邪來者則接之舉城士大夫莫不皆然而愈不幸獨有接後軰名名之所存謗之所歸也有來問者不敢不以誠答或問為文宜何師必謹對曰宜師古聖賢人曰古聖賢人所為書具存辭皆不同宜何師必謹對曰師其意不師其辭又問曰文宜易宜難必謹對曰無難易惟其是爾如是而已非固開其為此而禁其為彼也夫百物朝夕所見者人皆不注視也及覩其異者則共觀而言之夫文豈異于是乎漢朝人莫不能為文獨司馬相如太史公劉向揚雄為之最然則用功深者其收名也逺若皆與世沉浮不自樹立雖不為當時所怪亦必無後世之傳也足下家中百物皆賴而用也然其所珍愛者必非常物夫君子之于文豈異于是乎今後進之為文能深探而力取之以古聖賢人為法者雖未必皆是要若有司馬相如太史公劉向揚雄之徒出必自于此不自于尋常之徒也若聖人之道不用文則已用則必尚其能者能者非他能自樹立不因循者是也有文字來誰不為文然其存于今者必其能者也顧常以此為説耳愈于足下忝同道而先進者又常從逰于賢尊給事既辱厚賜又安得不進其所有以為答也足下以為何如愈白與孟尚書書【孟簡字防道由工部侍郎進戶部出為山南東道節度使終太子賓客佞佛過甚為時所诮常與劉伯刍軰譯次梵言故為此書曉之】 愈白行官自南回過吉州得兄二十四日手書數畨忻悚兼至未審入秋來眠食何似伏惟萬福來示雲有人傳愈近少信奉釋氏此傳之者妄也潮州時【元和十四年愈谪潮州】有一老僧号大颠頗聰明識道理逺地無可語者故自山召至州郭留十數日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與之語雖不盡解要自胷中無滞礙以為難得因與來往【他本删胷中無滞礙五字朱子雲此書稱許大颠之語多為後人妄意隠避删節太過故多脫落失其正意如上兩條猶無大利害若此語中删去五字則要自以為難得一句不複成文理矣蓋韓公之學見于原道者雖有以識夫大用之流行而于本然之全體則疑其冇所未睹且于日用之間亦未見其冇以存養省察而體之于身也是以雖其所以自任者不為不重而其平生用力深處終不離乎文字言語之工至其好樂之私則又未能卓然冇以自抜于流俗所與逰者不過一時之文士其餘僧道則亦僅得暢觀靈恵之流耳是其身心内外所立所資不越乎此亦何所據以為息邪讵诐之本而充其所以自任之心乎是以一旦放逐憔悴亡聊之中方且鬰鬰不能自遣而卒然見夫瘅海之濱異端之學乃有能以義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之人與之語雖不盡解亦豈不足以蕩滌情累而暫空其滞礙之懐乎然則凡此稱譽之言自不必諱而于公所謂不求其福不畏其禍不學其道者初亦不相妨也雖然使公于此能因彼秭稗之有秋而悟我黍稷之未熟一旦翻然反求諸身以盡聖賢之蘊則所謂以理自勝不為外物侵乳者将無複羨于彼而吾之所以自任者益恢乎其有餘地矣豈不偉哉】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廬及來袁州留衣服為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孔子雲丘之禱乆矣凡君子行已立身自有法度聖賢事業具在方冊可效可師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積善積惡殃慶自各以其類至何有去聖人之道舍先王之法而從西域之教以求福利也詩不雲乎恺悌君子求福不囘【大雅旱麓篇】傳又曰不為威惕不為利疚【左傳昭公二十年】假如釋氏能與人為禍祟【祟或作福】非守道君子之所懼也況萬萬無此理且彼佛者果何人哉其行事類君子邪小人邪君子也必不妄加禍于守道之人如小人也其身已死其鬼不靈天地神隻昭布森列非可誣也又肻令其鬼行胸臆作威福于其間哉進退無所據而信奉之亦且惑矣且愈不助釋氏而排之者其亦有説孟子雲今天下不之楊則之墨楊墨交亂而聖賢之道不明則三綱淪而九法斁禮樂崩而邪説橫防何其不為禽獸也故曰能言距楊墨者皆聖人之徒也揚子雲雲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辟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且将數百年以至于秦卒滅先王之法燒除其經坑殺學士天下遂大亂及秦滅漢興且百年尚未知修明先王之道其後始除挾書之律稍求亡書招學士經雖少得尚皆殘缺十亡二三故學士多老死新者不見全經不能盡知先王之事各以所見為守分離乖隔不合不公二帝三王羣聖人之道扵是大壊後之學者無所尋逐以至于今泯泯也其禍出于楊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壊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于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袵而言侏?矣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漢氏以來羣儒區區修補百孔千瘡随亂随失其危如一髪引千鈞緜緜延延寖以微滅于是時也而唱釋老于其間鼓天下之衆而従之鳴呼其亦不仁甚矣釋老之害過于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于未亡之前而韓愈乃欲全之于巳壊之後嗚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雖然使其道由愈而粗傳雖滅死萬萬無恨天地鬼神臨之在上質之在傍又安得因一摧折自毀其道以役于邪也籍湜軰雖屢指教不知果能不叛去否辱吾兄眷厚而不獲承命惟増慙懼死罪死罪愈再拜 再與鄂州栁中丞書【栁公綽自禦史中丞出為鄂州觀察使時方計吳元濟诏發鄂嶽兵安州刺史李聴公綽曰朝廷謂吾儒生不知兵耶請自行許之引兵渡江毎戰辄勝】 愈愚不能量事勢可否比常念淮右以靡困頓三州之地【彰義節度管申光蔡三州】蚊蚋蟻蟲之聚感兇豎喣濡飲食之恵提童子之手坐之堂上奉以為帥出死力以抗逆明诏戰天下之兵乗機逐利四出侵暴屠燒縣邑賊殺不辜環其地數千裡莫不被其毒洛汝襄荊許颍淮江為之騷然丞相公卿士大夫勞于圖議握兵之将熊罴防虎之士畏懦防蹜莫肻仗戈為士卒前行者獨閣下奮然率先揚兵界上将二州之守親出入行間與士卒均辛苦生其氣勢見将軍之鋒頴凜然冇向敵之意用儒雅文字章句之業取先天下武夫闗其口而奪之氣愚初聞時方食不覺棄匕箸起立豈以為閣下真能引孤軍單進與死宼角逐争一旦僥幸之利哉就令如是亦不足貴其所以服人心在行事适機宜而風采可畏愛故也是以前狀辄述鄙誠眷恵手翰還答益増欣悚夫一衆人心力耳目使所至如時兩三代用師不出是道閣下果能?其言繼之以無倦得形便之地甲兵足用雖國家故所失地旬歳可坐而得況此小宼安足置齒牙間勉而卒之以俟其至幸甚夫逺徴軍士行者有羇旅?别之思居者有怨曠騷動之憂本軍有饋饷煩費之難地主多姑息形迹之患急之則怨緩之則不用命浮寄孤懸形勢銷弱又與賊不相谙委臨敵恐駭難以有功若召募土人必得豪勇與賊相熟知其氣力所極無望風之驚愛防鄉裡勇于自戰徴兵滿萬不如召募數千閣下以為何如傥可上聞行之否計已與裴中丞相見【裴中丞即度也時憲宗遣度視淮西諸軍還奏多合旨】行營事宜不惜時賜示及幸甚不宣愈再拜 與祠部陸員外書【貞元十八年中書舍人權徳輿典貢舉陸傪佐之愈時為四門博士薦侯喜等十人于傪唐制主司取士于試文外又擇行誼采間望故其為書如此也】 執事好賢樂善孜孜以薦進良士明白是非為巳任方今天下一人而已愈之獲幸于左右其足迹接于門牆之間陞乎堂而望乎室者亦将一年于今矣念慮所及辄欲不自疑外竭其愚而道其志況在執事之所孜孜為已任者得不少助而張之乎誠不自識其言之可采與否其事則小人之事君子盡心之道也天下之事不可遽數又執事之志或有待而為未敢一二言也今但言其最近而切者爾執事之與司貢士者相知誠深矣彼之所望于執事執事之所以待乎彼者可謂至而無間疑矣彼之職在乎得人執事之志在乎進賢如得其人而授之所謂兩得其求順乎其必從也執事之知人其亦博矣夫子之言曰舉爾所知然則愈之知者亦可言巳文章之尤者有侯喜者侯雲長者【喜雲長皆以貞元十九年中進士第喜終國子主簿】喜之家在開元中衣冠而朝者兄弟五六人及喜之父仕不達棄官而歸喜率兄弟操耒耜而耕于野地薄而賦多不足以養其親則以其耕之暇讀書而為文以幹扵有位者而取足焉喜之文章學西京而為也舉進士十五六年矣雲長之文執事所自知其為人淳重方實可任以事其文與喜相上下有劉述古者【述古貞元二十一年中進士第】其文長于為詩文麗而思深當今舉于禮部者其詩無與為比而又工扵應主司之試其為人溫良誠信無邪佞詐妄之心彊志而婉容和平而有立其趣事靜以敏着美名而負屈稱者其日已乆矣有韋羣玉者京兆之從子【京兆者韋夏卿也貞元十七年夏卿以吏部侍郎為京兆尹羣玉不見于登科記或雲韋纾即羣玉】其文有可取者其進而未止者也其為人賢而有材志剛而氣和樂于薦賢為善其在家無子弟之過居京兆之側遇事辄争不從其令而從其義求子弟之賢而能業其家者羣玉是也凡此四子皆可以當執事首薦而極論者主司疑焉則以辨之問焉則以告之未知焉則殷勤而語之期乎有成而後止可也有沈杞者張苰者尉遲汾者李紳者張後餘者李翊者【杞汾翊皆貞元十八年進士苰元和二年進士紳元和元年進士後餘元和二年進士】或文或行皆出羣之才也凡此數子與之足以收人望得才實主司疑焉則與觧之問焉則以對之廣求焉則以告之可也往者陸相公司貢士考文章甚詳愈時亦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