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帶雕像房子的對面-1

關燈
現在那兒一切都變了樣? 情況不明使醫生很激動。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動。

    他穿過街道,從大門走進過道,爬上對他如此親切而熟悉的正門樓梯。

    他在林中營地時就時常回想起生鐵階梯的花紋鐵格,連花紋上的渦紋都回想起來。

    在某個向上轉彎的地方,從腳下的栅欄裡可以看到難在樓梯下面的破桶、洗衣盆和斷腿的椅子。

    現在依然如此,毫無變化,一切都跟先前一樣。

    醫生幾乎要感謝樓梯忠于過去了。

     那時門上就有個鈴。

    但它在醫生被遊擊隊俘虜之前就壞了。

    他想敲門,但發現門鎖得跟先前不一樣,一把沉重的挂鎖穿在粗笨地擰進舊式柞木門裡的鐵環裡。

    門上的裝飾有的地方完好無損,有的地方已經脫落。

    先前這種野蠻行為是不允許的。

    門上使用的是暗鎖,鎖得很牢,要是壞了,有鉗工修理。

    這件瑣事也說明總的情況比過去壞了很多。

     醫生确信家裡沒有拉拉和卡堅卡,也許尤裡亞金也沒有她們,甚至她們已不在人世。

    他做了最壞的打算。

    隻是為了免得以後後悔,他決定到他和卡堅卡都很害怕的牆洞裡摸一摸。

    他先用腳端了瑞牆,免得摸到牆洞裡的老鼠。

    他并不抱在他們過去約定的地方摸到什麼的希望。

    牆洞用一塊磚堵住。

    尤裡·安德烈耶維奇掏出磚,把手伸進裡面去。

    嗅,奇迹!鑰匙和一張便條。

    便條相當長,寫在一張大紙上。

    醫生走到樓梯台的窗口跟前。

    更為神奇,更加不可思議!便條是寫給他的!他馬上讀了: 上帝啊,多麼幸福!聽說你活着,并且出現了。

    有人在 城郊看見了你,便趕快跑來告訴我。

    我估計你必定先趕到瓦 雷金諾去,便帶着卡堅卡上那兒去了。

    但我把鑰匙放在老地 方,以防你萬一先到這兒來。

    等我回來,哪兒也别去。

    對啦, 你還不知道呢,我現在住在前面的房子裡,靠街的那一排。

     樓裡空蕩蕩,荒蕪了,隻好變賣了房主的一部分家具。

    我留 下一點吃的東西,主要是煮土豆。

    把熨鬥或别的重東西壓在 鍋蓋上,像我那樣,防備老鼠。

    我快活得不知如何是好。

     便條正面上的話完了。

    醫生沒注意到背面也寫滿了。

    他把打開的便條托到唇邊,然後沒看便疊起來,連同鑰匙一起塞進口袋。

    刺骨的痛苦摻進無比的快活中。

    既然她毫不猶豫地、無條件地到瓦雷金諾吉,他的家必然不在那裡了。

    除了這個細節所引起的驚恐外,他還為親人生死末蔔而痛不欲生。

    她怎麼~句話也沒提到他們,說清他們在哪兒,仿佛他們根本不存在似的? 但已經沒有考慮的時間了。

    街上開始黑了。

    天亮前還來得及做很多的事。

    看挂在街上的法令也是很要緊的事。

    那時,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由于無知而違犯某項行政命令可能會送掉性命。

    于是他沒打開房門,也沒放下把肩膀壓得酸痛的背包,便下了樓,走到牆跟前,牆上各式各樣的印刷品貼了一大片。

     牆上貼有報刊文章、審判記錄、會議演說詞和法令。

    尤裡·安德烈耶維奇迅速地看了一下标題。

    《對有産階級征用與課稅的辦法》、《工人的監督作用》、《建立工廠委員會的決定。

    這是進城代替先前制度的新政權所公布的指令。

    公告提醒居民新政權準則的絕對性,擔心他們在白軍暫時統治期間忘記了。

    但這些永無止境的單調的重複把尤裡·安德烈耶維奇的頭弄昏了。

    這些都是哪一年的标題?屬于頭一次變革時期還是以後的幾個時期,還是白衛軍幾次暴動當中?這是哪年的指示?去年的?前年的?他生平隻有一次贊許過這種專斷的言辭和這種率直的思想。

    難道為了那一次不慎的贊許,多年之内除了這些變化無常的狂妄的呐喊和要求,他就得付出再也聽不見生活中的任何東西的代價嗎?況且這些呐喊和要求是不合實際的,難于理解并無法實踐的。

    難道他因為一時過分心軟便要永遠充當奴隸嗎? 不知從何處撕下來的一頁工作報告落到他眼前。

    他讀道: 有關饑餓的情報表明地方組織極端不稱職。

    明顯的舞 弊事實,投機倒把活動,極為猖獗,可當地工會委員會都幹 了什麼?城市和邊區的工廠委員會都幹了什麼?如果我們 不對尤裡亞金至拉茲維利耶地區和拉茲維利耶至雷巴爾克 地區的商店倉庫進行大規模的搜查,不采取直至将投機倒 把分子就地槍決的恐怖手段,便無法把城市從饑餓中拯救 出來。

     “多麼令人羨慕的自我陶醉啊!”醫生想。

    “還談什麼糧食,如果自然界裡早已不長糧食的話?哪兒來的有産階級,哪兒來的投機倒把分子,如果他們早已被先前的法令消滅了的話?哪兒來的農民,哪兒來的農村,如果他們已經不再存在了的話?他們難道忘記了自己早先的決定和措施早已徹底完蛋了嗎?什麼人才能年複一年對根本不存在的、早已終止的題目如此胡言亂語,而對周圍的一切閉目不見,一無所知呢?” 醫生頭暈了,失去知覺,倒在人行道上。

    等他恢複過知覺來,别人把他從地上攙起來,要把他送到他準備去的地方。

    他道了謝,謝絕了别人的幫助,解釋說他隻要走到街對面就行了。

     他又上了樓,打開拉拉住所的門。

    樓梯口上還很亮,一點都不比他頭一次上樓時黑。

    他發現太陽并沒催他,心裡很高興。

     開門聲引起裡面一陣騷動。

    沒住人的空房迎接他的是打翻罐頭盒的嘔嘟聲。

    一隻隻老鼠整個身子撲通掉在地闆上,向四下逃竄。

    醫生很不自在,竟無法對付這群可惡的東西。

    它們大概太多了。

     但要想在這裡過夜,首先得防備老鼠,躲進一間門能關緊、容易躲避它的房間,再用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