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回 泣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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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微笑曰:“巢破能完,已稱難得,栖幕未久,何苦自危,侬之隐忍不死者,滿望撥雲見日,拜倒嚴親膝下也。

    往者遇人不淑,虛與委蛇,如醉如癡,以待君子。

    幸得躬執箕帚,完我清名,老父喪失掌珠,其凄惋當可預料。

    在南在北,雁杳魚沈,言至于斯,益覺涕不可仰矣。

    ”仲堪憫其遭際,深加敬禮,終宵密語。

    一隙曙光,珍娘早起凝妝,促仲堪速施盥栉。

    重衾雖戀,夢已無多。

    古鏡有知,心原不竟,恨成就得遲,怨分去得疾。

    柳絲長玉骢難系,雙文此曲,不啻為珍娘寫照也。

    假母受老麻策,姑偕奚僮入珍娘室。

     奚僮侍仲堪左,車票、行李票、購物單、棧房帳單,一一羅列案上。

    且雲午後一時出郭,暮宿青雲棧。

    翌早上汽車至漢,不堪留戀,定知翠被之寒,如此淋漓,起止青衫之濕,夕陽古道暮霭長堤,兩處徘徊,一聲保重。

    珍娘以奚僮在側,目視仲堪,仲堪遂命奚僮退。

    假母乃笑曰:“繡衾未暖,春意方酣,歸騎相催,離懷那遣公子。

    舟迎車送,猶可娛情,獨惜珍娘,恨壓三峰,洎添九曲,使老婦亦無從相解也。

    珍珍性又靜寂,惟排三尚與相洽,其餘姊妹行,非借樗蒲以解嘲,即噓芙蓉以遣悶。

    珍娘鹹格不相入,公子宜速返,不然望夫台上,盼斷藁砧矣。

    ”珍娘聞此,悲從中來,乃揾手把作嗚咽聲。

     候母回顧珍娘曰:“阿媽真不解事,寸陰寸金,猶無端耽誤耶。

    ”言已,又一笑告仲堪,謂排六有妙策,公子曷于酒間詢之。

    乃搴帏出,珍娘曰:“侬無多言,乞不負約,稍事停頓,恐阿媽又變了卦也。

    ”出約指,一并以淚漬手,把交仲堪。

    半鈎月小,同心君子之金,一幅雲寒,纖手可人之玉,有悲情而莫訴,雖并坐而忘言。

    小婢邀仲堪午餐,珍娘益趑趄不願出,仲堪強曳其臂。

    珍娘曰:“面污梨白,眼綻桃紅,得不慮姊妹行奚落耶。

    頃阿媽有言,排六将設策以教公子,渠與依夙有隙,公子宜自慎。

    ”團團四座,離别一杯,諸姊妹次第就席,假母又親攜珍娘至。

    金尊滿倒,低催檀闆之聲,玉勒驕嘶,斜亸鞭絲之影。

    淡煙杉屋,晴日花磚。

    奚僮已控騎而待矣,排六忽思仲堪言曰:“公子尚作遊梁想乎?何歸之速也?庖人不治,屍祝越俎而代。

    我非尼公子行,遠道葡萄,已勞遊子,滿城桃李,況屬春宮,讵可不戰而退哉。

    公子與珍姊初遇,安穩栖鸾之夢,纏綿控鶴之情,水溢潭深,雲行峽黯,我故來敢絮絮,不期良緣甫締,遽挂歸帆。

    車兒向東,馬兒向西,那得不增人惆怅。

    即欲南回禀命,紀綱尚在,盡可代勞。

    何事輕棄功名,為此仆仆。

    媽不善計,珍姊肯為郎請命耶,苟慮遊梁無車,媽可詢諸武貴。

    ”仲堪珍娘,隔座相視,以排六奇軍突出,可感亦複可詫。

    排六複言曰:“琵琶一記,慚愧中郎,厭故憐新,男兒慣态,公子即不至是。

    高堂兩老,尚肯為一婦人故,令公子腰纏十萬,騎鶴揚州耶?梓裡青廬,華堂紅燭,公子隻委曲從命,而海枯石爛,地老天荒,珍姊徒标梅迨吉而已。

    若公子遊梁,命仆人持書返閩,無論公子詞源三峽,筆陣千人,行将破璧飛去。

    而老人有此希望,必急遣仆人相迎,此時公子文戰告終,從容江漢,黃姑織女,借乘奉使之槎,德耀伯鸾,并舉相莊之按。

    果能春風得意,第一仙人,珍姊之福何如?阿媽之福又何如?一不慮停妻再娶妻;二不慮文齊福不齊。

    珍姊我為汝留得紫薇郎,仍可與紫薇花相對也。

    ”仲堪珍娘均投入排六羅網,萬種離愁,已化作一天喜氣矣。

     此策蓋出自老麻,令假母授意排六,瀕行時始告諸仲堪。

    面面都圓,心心相印,不特仲堪珍娘為所傾倒,即奚僮小憩階下,亦感排六斟酌盡善。

    馳驅來往,安敢告勞,惟武貴未來,不知能否借轄。

    項将誰說,髡已終留,灰将熄而複燃,钿欲分而仍合。

    人生聚散,豈意料所能及者耶。

    酒餘歌歇,假母已令武貴率老麻,入谒仲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