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醒握天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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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踏破賀蘭山缺
今夜的月色分外好。

     照在大街的挑糞漢心裡分外明。

     且亮。

     ——因為他的瞳仁不僅是因為月魚而點亮,更因為古飛檐上那一場燦絕古今的以及那雪意的決鬥劍光和絕世兵器之神光而燃亮。

     燃亮了他的鬥志。

     ——點看了他本已熄滅的希望。

     他是誰? 他隻是名挑上糞的漢子。

     但是一名叱咤過、威風過但後來負傷過、慘敗過,而今失意潦倒偷偷退出去江湖而今在寂夜長街裡擾大糞的武林人: 這人也許是還記得; 許或大家仍認識; 他姓雷,名滾。

     ——雷滾。

     從前的雷滾,穩坐“六分半堂”的第六把交椅,坐守“破闆門”,六次攻擊退意圖入侵的大敵,受到總堂主雷損的重用,聲勢一時無兩。

     當年的雷滾,一雙虎虎生成的大眼、如看人時雷動一般的滾掃過去,說話的聲音也似雷聲滾滾,一掌一動,虎虎生氣,加上他左手使九十三斤、右手舞九十九斤重的“風雨雙滾星”,為奇門兵器之最,号稱“風雨雙煞”威震京華。

     可是在“破闆門”之一役裡,他給“金鳳細雨樓”樓主在受傷的情況下,以凄豔的刀光輕易擊毀,不但毀了他的雙滾星錘,還在舉手投足間在他面前斬殺了他的兄弟,更擊毀了他的信心。

     這還不夠。

     信心大挫的雷滾,痛定思痛,受到極大的震吓,給蘇夢枕收攬丁去,在重要關節上,背叛了“六分半堂”,以迷魂煙,暗算狄飛驚。

    (詳見《溫柔一刀》) 結果更慘一錯再錯,借得不可收拾,一敗塗地, 他給一向看來無縛雞之力的狄飛驚,一記匕首貫穿胸膛而 但出奇的是。

     他沒有死。

     他還活着。

     ——匕首隻穿腸而過,并沒有穿過他的心。

     他有過人的生命力。

     他竟然未死! 往日的志氣如故,今已心衰欲死。

     他既無臉目存身于“六分半堂”,更不能容于“金風細雨樓”,京城武林,已無他立足之地。

     偏生他雖心灰意懶,卻又不知怎麼,仍不肯離開這多是非,多變遷、多紛繁、多夢幻、多勢利、多所争的京華之地。

     他仍留下來。

     卻成了個挑大便的潦倒漢。

     ——往日的風雨流墾,今日的午夜留香。

     他已不介意。

     他信心己失。

     信念已然粉碎。

     直至今天—— 這個月夜裡: 他看到飛檐上的決戰。

     ——以及他們的招式和武器。

     他看到了兩人的決戰: 這才是真正的戰鬥。

     ——隻有這種方法才能對付狄飛驚。

     倏忽莫測的出手! 他眼睛發了亮,不隻為兩人的招法與劍法; 而是因孫青霞的“秘密武器”! ——他曾構想過這種武器! ——以“江南霹靂堂”雷家獨研的火藥,加上實際上統管了“六分半堂”雷家子弟的人才濟濟,他們絕對能制造得出像在那月下那白衣人以琴為殺人百數十丈外的利器來! 雖然,不知道這“武器”叫什麼名字, 但他隻看了一眼,便永生難忘。

     他永遠記住。

     他矢志、立誓、要在有生之年,制造出這種兵器來! 而且還要大量制造! 若有那麼一天,他必能吐氣揚眉。

     ——那就是他報仇雪恨、光大雷門的時候了! 他看到了那武器、就重燃了信心,重新有了希望。

     盡管他此際肩上挑的是大糞,但他卻如同以一雙鐵肩,擔起了整座江湖的命脈,整個武林的經絡。

     他看見了這一場決鬥; 看到了這一件武器。

     ——他眼裡的決鬥,不再是一場決鬥。

     而他心裡的武器,卻仍是一件武器: 那就是一件可以主宰的、也足以主宰他日武林的武器…… 他要模仿。

     他要制造。

     一—雖然,他仍不知這“武器”叫什麼名字,該叫什麼名 他隻知道,這兵器一旦使出,就有一種“踏破賀蘭山缺”,驚天地而位鬼神的氣勢。

     那像是雷一般密集滾動過。

     他喜歡這種氣勢。

     他愛上這種聲音。

     他覺得這聲響殺勢,很像當年的他自己! 那有點像是兵中之霸: 槍。

     還有炮! 就算連在屋瓦上決戰的戚少商和孫青霞二人,也不知道街心有個挑大糞的漢子會有這麼大的震蕩,這麼深刻的想法。

     連孫青霞也不知道這武器一出,讓那挑大糞漢子看了去,日後會對武林、江湖乃至大宋江山天下,會有那麼巨大的影啊。

     ——大得足以亡國、殺天下人、毀掉世間一切。

     他們的決戰是一場偶然。

    他的出手也屬無心。

     然而世上大事,往往是在偶然中發生的,而生命裡最重要的事,也亘常是無心造成的。

     可不是嗎?
2.今古幾人曾會
世上有一種人:不鳴則已,一嗚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

     他平時不出手,一出手就非凡,就要命,石破天驚。

     平素的孫青霞,殺性很大,必要時,他殺人決不手軟。

     但他平時絕少使這一招,用這種足以動地驚天的武器。

     世間也有一類人:是從大大小小的戰役裡打上來的、站起來的、而且還站立不倒的。

     他遇上高手就施高明手段,對上低手也無妨,他使的都是平凡手法,總之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但也見魔除魔,逢邪避邪。

     凡人遇上他也覺得很對味兒,高人遇上他便知是絕頂高手——那是玉小石遊戲人間的特色。

     戚少商卻是那種咬着牙、皺着眉、緊抿着唇、沒有好運氣的自己創出一條好時運的大道,有志者事竟成——不成也至少會有收獲的那種人。

     他不求奪目,但最後還是他最好;他要求幸運,不過到底他為自己創造了命運。

     今天他的出手,就很非同凡響。

     他的劍法更瘋狂。

     他的劍法招不像孫青霞、冷淩棄的“不要命、隻要拼”但卻是一種背叛命運的方法。

     ——一種背棄了自己命運的劍招! 是以,他才挑飛了孫青霞的“錯”劍,卻乍見敵人已“拔”出了另一件”武器”。

     而且,那“武器”發光了: 還“開火了”! “他的反應是: 不退反進。

     揉近一一一 出擊! 他好像算定孫青霞會亮出這種更可恨的武器來! 所以他也早準備好了應付之法。

     可是他應付的方式很“原始”。

     他竟用左臂一掄! 右劍直取孫青霞! 他竟不閃/不躲/不避/不退/不緩一緩/不停一停/不稍讓一讓那“可恨的武器”的鋒芒; 他甯犧牲一手,直取對方之命: 他那拈看花的手! 騰騰騰…… 火光濺迸。

     火星四冒。

     一下子,戚少商的平幾乎給砸了個稀已爛,但他的劍已正取門、直刺面門、并在還有比蚊子的體積還隙縫間陡然頓住 要不然這一“癡”劍就要洞穿孫青霞的印堂。

     劍光就濺在孫青霞雙眉雲間: 不發。

     明月當頭。

     冠蓋京華。

     一一斯人憔悴否? 否。

     孫青霞的神情依然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