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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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的眼睛。

    這時候他不是在想已經發生的事情和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而是在使自己的感情習慣于這一事實: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不再存在了。

     紮哈羅夫努力克制着這種感情,由于這種感情,他的眼睛裡含着淚水。

    要不是背後的低語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準會放聲大哭起來。

    這是帶紮哈羅夫來看謝爾皮林遺體的那位醫生和另外一個人談話的聲音: “尼古拉·伊萬諾維奇,是不是我來給他動手術,”另外一個人說。

     “不,我自己來,”那位醫生說。

     “還是我來吧。

    ” “不,我自己來。

    ” 紮哈羅夫轉過身去,他明白了,他們是在講躺在另一張手術台上的傷員動手術的事。

    他向醫生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不知是表示贊成那位醫生去做該做的事,還是表示允許他離開這裡,去做手術。

    然後他又看了看向着他的謝爾皮林的臉。

    此刻,他看見了辛佐夫,他知道辛佐夫站在手術台的另一側,但剛才一直沒有看見,現在他看見了,就給辛佐夫打了個手勢,表示:“好了,我們走吧!” 他們走出了帳篷,紮哈羅夫離開時,最後聽到的是背後醫生的講話聲。

    這不是他講述謝爾皮林去世經過的那種疲憊的聲音,而是另一種聲音,他在對什麼人說:“手套!”這是另一種帶有命令口氣的聲音:他現在已經在做另一件他應做的事了。

     “就這樣吧,辛佐夫,”紮哈羅夫走出帳篷後,停下來說。

    他這樣說,好象在這一切之後還需要有個了結似的,仿佛死本身還不能算是了結。

     辛佐夫沒有回答。

    他回想起四一年秋天,他們突圍出來以後,在葉爾尼亞市郊,他護送謝爾皮林去衛生營,那時,他也是站着,等待着,等他們給謝爾皮林動手術。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此刻,突然由于回憶起這件事情而全身顫抖起來,好象這是他的過錯——那時他做了能做的一切,而現在卻沒有做! “普羅庫廷在哪兒?”紮哈羅夫問,沒有看辛佐夫的臉。

    接着,他擡起頭來,看到了辛佐夫的臉色。

    要是别人處在這種情況下,可能就停住不問了,當紮哈羅夫卻嚴肅而高聲地又一次問道:“我問您,普羅庫廷在哪兒?”他這樣問,并不是沒有發覺辛佐夫的思想感情,恰恰是發覺了,而且認為隻有這樣才能使一個馬上要放聲大哭起來的人恢複常态。

     “去拍電報了,”辛佐夫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回答說:“報告醫生的鑒定。

    ” “他已經拍好電報,現在到衛生營營長那兒去打電話了。

    ”一個年輕的少尉翻譯官從站在附近的人群裡走出來說。

    最近幾天來,謝爾批林一直帶着他,讓他和通信兵坐在一輛吉普車上,以便翻譯從德國人那裡截獲的對話。

    近來,德國人常明碼發報—一他們相互尋找,下命令調動或集合。

    什麼密碼、暗号他們都顧不上了,隻要能相互找到就行…… “普羅庫廷回來後,要他馬上到我這裡來,”紮哈羅夫說。

    “既然他不在,那麼你報告一下吧,”紮哈羅夫轉身對辛佐夫說。

    他離開帳篷向一旁走了幾步,這樣就隻他們兩人在一塊兒了。

     紮哈羅夫聽着,辛佐夫彙報所發生的一切。

    這件事發生以前和以後的情況他記得很清楚,但這件事本身的經過情況卻記不清了。

    事情發生的那一瞬間的情況他記不清了。

    是在彈片打穿他手裡拿着的地圖以前聽到爆炸聲的,還是之後才聽到的……事情發生時的情況,他彙報得很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