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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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皮林最近幾天來一反常态,甚至晚上也滿酒不沾。

    莫吉廖夫解放後,他說:“現在要到明斯克再喝了。

    明斯克沒有解放以前不喝。

    ”他還解釋說,好象喝了半杯會睡得好一點,但是在非常疲勞的情況下,這是自欺之談。

     紮哈羅夫突然想到,在動手術以前有時會給傷員喝些酒精或伏特加。

    有些外科醫生認為這沒有什麼不好,相反,有益處。

    他們集團軍的外科主任也有這種看法。

     紮哈羅夫想到為謝爾皮林動手術一事——這手術可能正在進行,或即将進行,——就記起了這位集團軍外科主任,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這位醫生盡管有很多好的品質,但由于生活上的一些問題,紮哈羅夫曾幾次象罵小孩一樣罵過他。

    現在紮哈羅夫卻對他懷着盲目的信任。

    紮哈羅夫自己準備為拯救謝爾皮林的生命而作出一切努力。

    但他自己無能為力,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現在他的全部精神力量都變成了一個堅強的信念:相信另外一個人能做到他自己不能做到的事。

    “但願他盡快趕到!”紮哈羅夫這樣想着,仿佛謝爾皮林的生命就決定于集團軍外科主任什麼時候到達似的。

     飛機來了個急轉彎,他們來到了一塊小空地上空。

    在這塊小空地上沒人其他飛機—一就是說,外科主任還沒有來一飛機斜着向下,就飛在樹頂上面一點兒,好象飛機輪子已經碰到了樹枝似的。

    一會兒,飛機已在草地上滑行了,接着就在離場邊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原來,這塊空地并不象在飛機上看到的那樣短。

     紮哈羅夫剛鑽出機艙,一輛小卡車便從林邊駛過來了,車上有一位大尉軍醫,站在卡車的踏腳闆上,手抓住開着的車門。

     “喂……怎麼樣?!”紮哈羅夫在還未關閉的馬達的隆隆聲中大聲問。

     “我不知道……軍事委員同志!”軍醫一面從踏腳闆上跳下來,一面回答說。

    “隻叫我和小卡車等在這裡,外科主任來了,就把他送到手術室去。

    ” 紮哈羅夫和司機并排坐在駕駛室裡,他一隻腳踏在踏腳闆上,一隻手輕輕地拉住車門,就這樣穿過了樹林。

     衛生營設在林區的一個村莊裡。

    在農舍旁邊,搭着兩個大帳篷。

     紮哈羅夫第一個看到的是古特科夫。

    他坐在作手術室用的帳篷進口處旁邊的樹墩上,紮哈羅夫從車上跳下來時,他站起來迎了上去,他那已包紮好、用繃帶吊着的左手按在胸口上。

    他的眼睛呆滞無神。

    紮哈羅夫看到這雙眼睛,不等他費力地張開嘴唇、用勉強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他死了”,就已經明白:謝爾皮林已不在人世。

     在帳篷附近,除古特科夫外,沒有别人。

    遠處停着一輛裝甲運輸車,車子旁邊是謝爾皮林的幾個自動槍手。

    沒有人等候紮哈羅 夫,也沒有人迎接他。

    大家在等候外科主任,雖然現在已沒有必要等他了。

    紮哈羅夫走進帳篷,穿過手術預備室,那裡有個人在呻吟。

    他一直走到手術室門口,才碰見衛生營營長。

     手術室裡有兩張手術台:左邊一張空着,右邊一張蓋着罩單。

    在空着的那張手術台旁邊,一個穿白色工作服、戴白色工作帽的軍醫坐在方凳上,側身靠在空手術台上,他不時用鋼筆在墨水瓶裡蘸墨水,在一張紙上寫着什麼。

    辛佐夫坐在另一張蓋着白罩單的手術台旁邊,他一看到紮哈羅夫就站了起來。

     “軍事委員同志……”衛生營營長準備向紮哈羅夫報告,但紮哈羅夫阻止了他:“什麼時候?” 衛生營營長沒來得及回答。

    坐在方凳上寫字的外科醫生站了起來,走到紮哈羅夫面前說:司令在十五點二十四分被送上手術台時,已出現了臨床死亡的全部症狀。

    經過檢查後,在十五點三十一分驗證:由于彈片打斷了主動脈,大約在十五分鐘以前,已在受傷地點到衛生營的路上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