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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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邀請謝爾皮林去喝茶的那個女人,獨自一人坐在房間裡等他。

    茶壺就放在她身旁,上面遮着一塊餐巾,再用護耳帽蓋着。

    桌子上除了這把茶壺、一個糖罐子和一盤餅幹以外,沒有其他東西。

    她把茶預先煮好了,因為她不喜歡臨時張羅。

     她住的這個房間是公房,但她喜歡這個房間窗明幾淨,裡面沒有多餘的東西。

    在目前戰争的年代裡,親人都不在一起,房間裡放許多東西是沒有意思的。

    她坐着,把一雙手指纖細、指甲修短的漂亮的手擱在桌子上。

    謝爾皮林很欣賞這雙手。

    她在想,今天是她四十歲生日,在這一天,她所渴慕的那個人将到她這裡來作客,這是多麼好啊! 她井不打算告訴謝爾皮林今天是她的四十歲生日,因為這樣一來,可能會使他們的談話按照另一種不是她所希望的方式進行。

    說不定他會回到自己房間裡去取一瓶白蘭地——他桌上放着一瓶白蘭地和一包紙煙,他經黨風趣地說:這是為了與誘惑作鬥争。

    而她卻希望今天能夠繼續昨天的談話。

    經過昨天的一席談話,她似乎已經開始明白,這個既不漂亮又不年輕、比她大十歲的人為什麼對她有這樣大的吸引力。

     她認識謝爾皮林已經很久了,是在八年以前,她的已故的丈夫在火車站介紹他們相識的。

    那時她丈夫和謝爾皮林一起從軍事學院到白俄羅斯去參加一次大規模演習。

    後來她又匆匆地見過他兩次。

    那時候,在戰争以前,她對謝爾皮林既感興趣,又有芥蒂,因為他自已對她的丈夫也心存芥蒂。

    這是丈夫對她說的,她對此深信不疑。

     但那幾次見面的情況她幾乎全部忘記了。

    隻記得最後一次,那是在戰争爆發以後,在四一年十二月,她的丈夫已在突圍時死去,她去見剛從醫院出來即将重返前線的謝爾皮林,了解她丈夫去世的情況。

     這次會面,使她當時就對謝爾皮林産生了好感,而一年以後,這種好感更增強了。

     她去見謝爾皮林的時候,謝爾皮林對她扯了個謊,說她的丈夫是英勇犧牲的,可是事實上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後來另外一個人向她說明,她的丈夫并不是英勇犧牲的。

    他銷毀了證件,喬裝改扮,在森林中被他們碰上了;之後,他們一起突圍,她的丈夫由于經不住肉體和精神上的重負,在路上開槍自殺了。

     要不是她向這個人苦苦哀求,說謝爾皮林在戰前和她丈夫關系不好,因此她對謝爾皮林所說的一切是否真實感到懷疑,這個想法使她非常苦惱,希望他一定把真相告訴她——要不是這樣,也許她至今還會蒙在鼓裡。

     她所以會産生這種想法,是由于她和謝爾皮林談話的時候,她似乎感覺到他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出來,在他說她的丈夫英勇犧牲這句話以前,有點兒吞吞吐吐,似乎對怎樣回答她的問題感到猶豫不決。

     這個人顯然是敬愛謝爾皮林的,當時聽了這話,為謝爾皮林大抱不平。

    他回答說,恰恰相反,謝爾皮林那時對她的丈夫太好了,因為按他的看法,她丈夫的儒怯行為在當時的情況下是該槍斃的,這件事要不是謝爾皮林插手,而由他一個人決定,他早就這樣辦了。

     聽了他的冷酷無情的話,她并不哭泣,也不喊叫,隻是請求他說,既然他敢于對她說這些話,就請他把全部經過情況詳細地告訴她。

    他把詳細情況說了,她明白這全是實情,她默默地聽完了實情,隻問了一句:“再沒有别的了嗎?”聽到回答說:“是的,再沒有别的了。

    ”她沒有向他告别就走了。

     從那時候起,她對謝爾皮林開始懷着負疚的心情a 有一次她甚至想給他寫一封信。

    那是在斯大林格勒會戰以後,她在榮獲勳章的将軍名單中看到了他的姓名。

    但後來一想,這樣做是很愚蠢的。

    三星期以前,在這裡阿爾漢格爾斯科耶療養院,她在前一天晚上送來的傷員名單中看到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