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講 實用主義與常識

關燈
假如我們是龍蝦或是蜜蜂,可能我們身體的組織會使我們用與這些形式或範疇十分不同的樣式去理解我們的經驗。

    也可能我們今天所不能想象的那些思想範疇,如果用來在思想上處理我們的經驗,也許會被證明是同我們實際所用的範疇大體上同樣地合用的(這點我們不能一筆抹殺)。

     如果有人覺得這個有些不對頭,請他想一想解析幾何的情況。

    同樣的圖式,歐幾裡德用内在的關系來說明,笛卡爾卻用那些圖式的點和外加的座标關系加以界說,其結果是處理曲線的絕對不同方法,但非常有效。

    我們的一切概念,即德國人所謂的思想方法,通過這些概念以後,我們即憑借思考事實去處理事實。

    不過,這樣的經驗來的時候并不是加上标簽,貼上紙條的,我們必須首先發現它是什麼。

    康德說,最初的經驗是一個現象的混雜,是一個知覺的散漫,純粹是一個我們必須用智慧把它統一起來的雜亂的東西。

    我們通常的作法是:首先樹立一個概念的系統,在思想上分了類,排成系列或用某些思想方法聯系起來,然後用這個概念系統,作為“計算”所受印象的籌碼。

    每個印象在這個概念系統裡能有一個相當的地位,這印象就算是被“了解”了。

    這個平行的“複寫本”和它的各個分子交互的“一對一的關系”的觀念,在數學和邏輯學上,現在證明十分便于應用,越來越代替了較舊的分類概念了。

    這種概念系統很多,而感覺的複寫本也是這樣的一個系統。

    如果你隻在概念中任何部分給你的感覺印象找出一個“一對一的關系”,那你就能據理解釋這些印象了。

    但是很明顯,你是可以用各種概念的系統照理智去解釋這些印象的。

     舊常識方法是用一套概念去解釋印象的,其中最重要的如下: 事物;同或異;類别;精神;物體;一個時間;一個空間;主體與屬性;因果的影響;幻想的東西;實在的東西。

     我們現在已十分熟悉從我們的知覺所在的持久的氣候裡,這些觀念給我們組織成的秩序,因此難以理解,若把各個知覺分開來看,它是不遵照什麼确定的規程的。

    在這裡氣候這個字最适用。

    譬如在波士頓,氣候幾乎沒有什麼常規,唯一的規律是:如果連續兩天遇上某種天氣,第三天你大概會(雖不一定)遇上另外一種天氣。

    因此,波士頓的天氣經驗不是連續的,并且是混亂的。

    若論溫度,風,雨,或日照,一天可能變三次。

    但是華盛頓氣象局卻把無秩序的氣候理智化了,它把每一小段氣候看作為戲劇中的一段插曲。

    它在大陸氣旋中指出這段氣候的位置與時間,而在這氣旋史上把每一地的局部變化都貫串起來,象穿在一根繩子上的一串珠子那樣。

     幾乎可以肯定地說,小孩子和下等動物對待他們的經驗正如不了解氣候情況的波士頓人對待氣候那樣。

    他們之不知道作為世界容器的時間與空間,或永恒的立體與經常變化的屬性,或原因、種類、思想、事物等等,正如普通人不懂得大陸氣旋一樣。

    嬰孩手上的小搖鼓掉了下來,是不去找的。

    他想這玩具是“消失”了,就象燭光滅了一樣;你把它放回手裡,他就覺得玩具又回來了,象又把蠟燭點亮,燭光又出現一樣。

    搖鼓是一件永遠獨自存在着的“事物”,他可以在這事物的相繼出現的幻象之間對它加以改動,這種觀念嬰孩顯然是沒有的。

    狗也一樣。

    對狗說來,看不見的也想不到。

    很明顯,狗沒有改動“事物”的一般傾向。

    讓我引用我的同事桑塔亞納書裡一段話: “如果一隻狗正在滿足地到處嗅着時,忽然看到他好久不見的主人來了……這可憐的畜生,不問他主人為什麼去了,為什麼又來了,為什麼應該愛主人,或為什麼躺在主人腳邊的時候,主人又把它忘了,而會開始哼哼起來,夢想到打獵去了——所有這些都是完全神秘的,完全沒有考慮過的。

    這樣的經驗是有變化,有景色,有一定生動的節奏。

    這樣經驗的故事可用狂熱的詩章表述出來。

    這種經驗全靠靈感演變,其中每件事都好象有神意,每個動作都不是預先準備好的。

    絕對自由與絕對無助合在一起:你完全依靠神助,而那種不可測的神力又和你自己的生命沒有分别。

    ……(但是)甚至那種雜亂的戲劇中的角色,也有他們的上場和下場;能集中注意力,并記住劇情的前後次序的,就能一步一步地發見他們的台詞的提示。

    ……随着了解的增加,每一時刻的經驗都變成是相因而生的,并能預知其餘的經驗。

    生活中寂靜處充滿了力量,而奮發處充滿了機智。

    沒有情緒能壓倒精神,因為對于精神來說,沒有一種情緒的基礎或結果是完全隐蔽的。

    沒有事情能完全使精神感到困惑,因為它看得很遠。

    最惡劣的窘境都有法躲避。

    因此每個時刻,從前不過充滿了本身的冒險和驚奇情緒的,現在卻容納過去的教訓并且能推測全部情節了。

    ”① ①見《理性的生命》第2卷《常識的理性》,1905年版,第59頁。

     甚至今天科學和哲學還很吃力地想把我們經驗中的幻想與現實分開;在原始時期,他們在這方面所作出的區别是很初步的。

    凡是人們生動活潑地想的東西,他們就相信。

    他們并且把夢想和現實混淆在一起。

    關于“思想”和關于“事物”的範疇在這裡都是不可缺少的;我們現在把某些經驗隻叫作“思想”而不叫作現實。

    在所列舉的範疇中沒有一個範疇我們不可以想象它的用法是有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