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關燈
卓越的主人翁回答道。

     傑克孫先生上樓之後立刻就下來了,說五分鐘之後福格先生可以見匹克威克先生,然後又回到他的寫字台旁邊去了。

     “他說他叫什麼名字?”威克斯低聲說。

     “匹克威克;是巴德爾和匹克威克的案子裡的被告。

    ”傑克孫回答。

     從隔闆後面傳出一陣突然的擦着地闆走過的腳步聲混合着遏制着的笑聲。

     “他們在偷看你呢,先生,”維勒先生低低地說。

     “偷看我,山姆!”匹克威克先生回答。

    “你怎麼說是偷看我?” 維勒先生指了指後頭算是作為回答,匹克威克先生擡頭一看,才知道四個辦事員都把頭伸在那一重木頭隔闆上面,臉上帶着極其津津有味的表情,仔仔細細地觀察和估摸着這位據說是玩弄女性的心和撓亂女性幸福生活的人的身材和相貌。

    當匹克威克先生擡起頭的時候,上面那一排人頭突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筆頭在紙上劃劃的“嚓嚓”聲。

     挂在辦公室裡的一隻鈴突然響了,傑克孫先生應召而去,他從福格的房間裡回來的時候,說他(福格)請匹克威克先生上樓去見面。

     因此匹克威克先生上了樓,把山姆-維勒留在下面。

    後樓的房門上清清楚楚地寫着很堂皇的“福格先生”幾個字,傑克孫在門上敲了一下,聽到裡面叫進去,就招呼匹克威克先生進了房間。

     “道孫先生在房裡嗎?”福格先生問。

     “剛進來,先生,”傑克孫回答。

     “請他到這兒來。

    ” “好的,先生。

    ”傑克孫退場。

     “請坐吧,先生,”福格說:“那裡有報紙,先生;我的同事馬上就來的,我們等他來了就談談這件事吧,先生。

    ” 匹克威克先生依言坐了下去,手裡拿着報紙,卻沒有看,隻是打量着眼前的這個人:他看上去像是有了點年紀,滿臉的粉刺,身材看上去就像是個素食者,穿了黑色上衣,黑白相間的褲子和很小的黑色的橡皮靴,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他面前的寫字台的一部分,或者也許隻有桌子那麼多的思想或者感覺。

     沉默了一兩分鐘之後,道孫先生——一位肥肥的、很魁偉的、面色嚴厲、聲音嘹亮的人——出現了;于是談判開始。

     “這就是匹克威克先生,”福格說。

     “啊!巴德爾和匹克威克的案子裡的被告就是你呵?”道孫威嚴地說。

     “是我,先生,”匹克威克先生答。

     “好,先生,”道孫說,“你打算怎麼樣呢?” “啊!”福格說,把手向褲袋裡一插,把身體向椅背上一仰,“你打算怎麼樣呢,匹克威克先生?” “别說話,福格,”道孫說,“讓我聽聽匹克威克先生有什麼話要說。

    ” “我來,紳士們,”匹克威克先生回答,——溫和地凝視着那兩個搭檔——“我到這裡來,紳士們,是表示我接到你們那天的信的驚訝,并且問一問你們有什麼根據來控告我。

    ” “根據嘛——”福格剛開始說就被道孫打斷了。

     “福格先生,”道孫說,“我有話要說。

    ” “請你原諒,道孫先生,”福格說。

     “說到起訴的根據呢,先生,”道孫繼續說,神情之中帶着嚴然的道學家氣派,“你問問自己的良心和知覺吧。

    我們呢,先生,我們隻是完全按照我們的當事人的話做事。

    這話呢,先生,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也許可信,也許不可信;但是,假使是真的,假使是可信的,那我毫不猶疑地說,先生,我們起訴的根據是強有力的,不能推翻的。

    你或許是一個不幸的人,先生,或者你是一個有計謀的人;但是假使叫我宣誓作為一個陪審官來發表意見的話,先生,我要毫不猶疑地說,我對于你的行為隻有一個意見。

    ”說到這裡,道孫仿佛自己是受了侮辱的善人似的,把頭一昂,對福格看看,福格把手向口袋裡插得更深些,會意地點着頭用表示完全一緻的聲調說,“毫無疑問嘛。

    ” “唔,先生,請你相信我,”匹克威克先生說,臉上顯出十分痛苦的樣子,“請你相信我,我對于這件事情來說,隻是一個不幸的人。

    ” “唔,希望如此,先生,”道孫回答,“我相信你也許是的,先生,假使你被控告的事情是虛構的,那你的确比任何人還要不幸了,你說怎麼樣,福格先生?” “我要說的和你所說的恰恰相同,”福格回答說,帶了一種不信任的微笑。

     “這作為訴訟的開始的傳票,先生,”道孫繼續說,“是經過正式手續發出去的。

    對了,福格先生,摘要簿在哪裡?” “這裡,”福格說,遞過去一本用羊皮紙做簿面的方形的書。

     “記錄在這裡,”道孫說下去。

    “‘米德爾塞爾斯,狗票,寡婦瑪莎-巴德爾控塞缪爾-匹克威克。

    損失賠償金,一千五百鎊。

    原告律師,道孫和福格。

    一八二七年八月二十八日。

    ’完全合乎手續的,先生;完完全全。

    ”道孫咳嗽一聲對福格看看——他也說了一句“完完全全”。

    于是兩個人又都重新一起看着匹克威克先生。

     “那末,你們的言下之意就是說,”匹克威克先生說,“你們真打算進行這件案子了?” “進行嗎,先生?——那自然是不用說的了,”道孫回答,适合于他的身份的似笑非笑一下。

     “所要求的賠償損失金确實是一千五百鎊?”匹克威克先生說。

     “關于這一點呢,我還可以老實告訴你,假使我們的當事人聽了我們的勸告,這個數目還要大三倍哪,先生;”道孫回答。

     “不過我知道巴德爾太太說過一句話,”福格說,對道孫瞥一眼,“她說少一個銅子兒也不能答應。

    ” “毫無疑問嘛,”道孫嚴厲地說。

    因為訴訟是剛剛開始,縱使匹克威克先生想和解,這時也不行的。

     “既然你沒有什麼意見,先生,”道孫說,右手打開一片羊皮紙寫的文件,左手把一份紙抄的複本熱心地塞給匹克威克先生,“我不妨把這傳票的一份抄本給你。

    這裡是原本,先生。

    ” “很好,紳士們,真好,”匹克威克火冒三丈地站起身來:“你們聽我的律師的話吧,紳士們。

    ” “那是好得很了,”福格說,搓着手。

     “好得很,”道孫說,打開門。

     “在我走之前,紳士們,”興奮起來的匹克威克先生在門外面樓梯口轉過身來說,“允許我說一句,在一切最無恥和最下流的事情中間——” “等一下,先生,等一下,”道孫插嘴說,非常有禮貌的樣子。

    “傑克孫先生!威克斯先生!” “嗳,先生,”兩個辦事員出現在樓梯底下說。

     “我不過是叫你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