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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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幹活。

    ” “你撒謊,撒謊!你還想隐瞞嗎?其實我早就從地藏菩薩那兒聽說了,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你是這樣請求地藏菩薩的。

    我要退學去幹活掙錢,就請保佑我的弟弟考進中學吧。

    ” “才不是那麼回事哪。

    ”清水的聲音變小了,“我之所以中途辍學,是因為我自己不好。

    其證據是,沒有任何人同情我,在學校裡,大家都說我的壞話哪。

    ” “對不起,像清水心裡所想的那麼深刻複雜的事情,大家是不會明白的。

    千花子我也一樣,或許不到曆歲,就無法…… “哎,不管千花子長到16歲還是25歲,也都還是不明白的好。

    像我這種性情乖戾的孩子,看見千花子那樣花兒般美麗鳥兒般快活的人,與其說是深感羨慕或者嫉恨,不如說是深感悲哀吧。

    而且,在我眼裡,千花子是那麼可愛,情不自禁地想把一切都告訴你。

     “所謂的‘義理”,真是讓人難過的東西呢。

    ” “咦?小孩子居然說出這種話,讓人大吃一驚哪。

    ” “要知道,青木老師也吃了一驚哪。

    她說,因為清水與現在的母親是後天結成的母女關系,即‘義理的母女’,所以清水才用那種方式退學的。

    即使對父母說,讓弟弟代替自己去上中學,他們也是不會答應的,因此你才什麼也不對父母說,而擅自辍學了。

    一想到清水心是思考的是那麼複雜艱深的問題,不禁覺得清水怪可怕的。

    ” “朋友們讨厭我,倒也合情合理。

    但父母好像也嫌棄我。

    明明自己的家就在東京,幹嗎要讓我住在宿舍裡呢?我以為那是我不是親生女兒的緣故,所以很怨恨父母,對是親生兒子的弟弟羨慕不已。

    其實那隻是我的胡亂猜測罷了。

    事實上我們家日趨破落,已經沒有能力供孩子上女子學校了。

    如果每天從家裡去上學,那麼,就連孩子的我也會看出家裡的困境吧。

    為了避免這樣,他們才把我送進了宿舍。

    真是小孩不知父母心哪。

    不過,要是親生女兒的話,或許會向我挑明一切,一起奮鬥來共渡難關吧?因為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 千花子就像是在傾聽着一首悲哀的歌曲一般,默默地點着頭。

     (我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哪。

    所謂含辛茹苦,或許就是像清水這樣吧。

    ) 她一邊思忖着,一邊走出了銀座。

    她在新橋車站一聲不響地買了兩張車票。

     “到底上哪兒去呀?” “去參拜地藏菩薩。

    ”千花子用那雙明亮消澈的眼睛微笑着說道,“在這霧蒙蒙的夜裡,兩個女孩子一起去大海邊,該多惬意啊!” 放眼向電車窗外望去,隻見高架線下的街燈漂浮在霧霭的海洋上,俨然是無數閃爍的漁火。

     “地藏菩薩被霧氣打濕後,也一定很冷吧。

    冬天的大海波濤洶湧,讓人心裡直發怵哪。

    ” 千花子依依不舍地想起了那故鄉海岬上的地藏菩薩,仿佛又聽到了小夜子那凄婉的歌聲: 秋風多麼叫人歡欣 聆聽秋風細語,就如同 聽見了父親的聲音 還有母親的聲音 那宛如燕子一般 趟過故一大海的風兒呀 “清水,你還有什麼要拜托地藏菩薩的嗎? “是啊,健一的成績不錯,想必一定能順利考入中學的,不過……” “你不想見見自己的妹妹嗎?” “妹妹?!” 清水的聲音是那麼凄厲,以緻于電車裡的乘客都不由得回過頭來打量着她。

    一直燃燒在心底的火焰般的渴望此刻化作了凄厲的叫聲,一下子迸出了她的喉嚨。

     “不知去向的妹妹,連長相也忘了的妹妹——即使我想見上一面,也見不着啊。

    ” “不,是因為覺得見不着才沒有見着的。

    如果想見面的話,總會見着的。

     清水驚訝地凝視着千花子那嬰兒般的嘴唇說道: “千花子真是個天使。

    經千花子那麼一說,仿佛天大的事情也變得易如反掌了。

    ” “好吧。

    我這就讓你去見見妹妹。

    ”千花子家是在哄嬰兒似地說道。

    她抓住清水的手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清水看了看眼前的車站,驚訝地說道: “哇,千花子,你是帶我去學校嗎?我才不願去哪。

    我再怎麼也不願去學校了。

    ” “可是學校裡的夥伴都盼着清水來哪。

    大家都在等着你。

    ” 走出車站,隻見一條坡道徑直通往高崗上的住宅區。

    爬完這長長的坡道,便可以看見學校的大門了。

    望着眼前這條埋藏着自己兩年零一學期的種種回憶的道路,清水不禁百感交集。

    她用力地攥住千花子的手,一聲不響地向前走着。

     盡管禮堂此刻被籠罩在一片霧霭之中,但它的照片卻清晰無比地留在了清水的心裡。

    即使從林蔭道兩旁的櫻花樹上飄落下冰冷的枯葉,清水依然覺得樹下那自己常常落座的長凳上殘留着肌膚的餘溫。

    仿佛從漆黑的教室裡已經傳來了清水朗讀英語的琅琅書聲。

     但千花子顧不上陪着清水去邀遊回憶的海洋,隻是使勁地拽住清水的手,跑過校園裡的操場,徑直來到了宿舍門口。

    隻聽她大聲地叫喊道: “喂,清水、清水她來了喲。

    ” 頓時傳來了不少人沿着走廊奔跑過來的腳步聲。

    說時遲,那時快,好多雙溫暖的手已經握在了清水那因霧霭而有些寒冷的手上,還有些手擁住了清水的肩膀,另一些手則摟住了清水的脖子。

     “歡迎你,我們在等你哪。

    ” “說什麼‘歡迎你’,應該說‘你回來啦’”。

     “對,對,你回來啦,清水。

    ” “你回來啦!” 那歡鬧的情景就像是在迎接凱旋歸來的選手。

    受到如此衆多的夥伴發自肺腑的熱情迎接,這在清水過去的曆史中曾經有過嗎?不,沒有。

    清水就像是在夢中一樣。

    但這分明不是夢,因為她已經被帶進了自己直到暑假前還一直起居的那個終生難忘的房間。

    她的桌子和椅子還原封不動地擱放在那兒。

    不,不可能是以前的樣子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事實上,今天下課之後,少女們便一直忙着準備歡迎清水。

    清水的桌子上插着秋天的校園裡盛開的鮮花,放着用漂亮的彩色紙包裝起來的巧克力、餅幹。

    夾心糖,中央是一個聖誕點心式的慶賀大蛋糕。

    這是少女們親手做的,隻見圓形的蛋糕上用奶油寫着“清水”兩個字。

     清水的雙眼一下子模糊了,已經看不清蛋糕上的字迹了。

     (我的心扭曲得厲害,在胸口上緊閉着厚厚的鐵門,不願被人看見裡面的世界,從而變得越發疑慮重重,冥頑不化。

    即使沒有任何人知道那鐵門裡面浸潤着溫暖的淚水,那也隻能怪自己不好。

    )——清水在給千花子的信中這樣寫道。

    正是這樣的少女對人間的情誼敏感無比。

    此刻,那扇“鐵門”已經熔化了,從裡面湧流而出的淚水正吧嗒吧嗒地滴落到那如油寫成的文字上。

     “今晚是清水的安慰大會。

    ” “你就住這兒吧,和我一起睡。

    ” “不,我的被褥比她的還幹淨哪。

    ” “這下我們再也不讓你回家去了。

    ” 過去一直認為清水是一個乖僻、任性、陰郁、冷漠的人而和她保持着距離的少女們,一旦得知了她的悲慘境遇,知道了她甯願自己辍學來幹活掙錢也要讓弟弟上中學的決心以後,也都不由得反省道:“哎,都怪我們這些不明真相的人不好。

    ”于是,她們央求老師讓清水重返校園,并決定把清水叫回學校裡向她道歉。

     清水高興得已經聽不清大家說了些什麼,隻是感到臉頰一陣發熱。

    她定睛一看,原來是久保田正把嘴巴湊在自己的耳邊連聲嗫嚅道: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上次那件事我早就忘了。

    ” “哇,是久保田呀!”清水忙回頭望着她說道,“對不起,我才不願聽見你那麼道歉哪,因為都是我不好。

    我對久保田有一個妹妹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最後竟發展成憎恨,做出了那種可惡的事情。

    不過,我再也不會故意鬧别扭了。

    ” “讓我們重歸于好,一起用功學習吧!前不久你母親也來過學校。

    盡管你休學了一段時間,但還是很快就能趕上來的。

    ” “嗯,謝謝。

    ”清水突然擡起頭來,用堅毅的聲音說道,“我已經和父母說好了,不再繼續上學了。

    為了供我上學父母多辛苦啊!一想到這兒,我就沒法靜下心來學習。

    因為心裡難受,所以上學期成績也下降了許多,還對老師産生了逆反心理,性格也變得怪怪的了。

    與其那樣,還不如自己幹活掙錢,讓弟弟去上中學。

    即使我不再上學,但隻要想學習,還是可以學習的。

    我一定不輸給大家,會拼命用功的。

    ” 清水的話深深地打動了大家的心弦。

    有一瞬間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時,清水打開了裝飯盒的包袱皮,隻見裡面放着一本雜志模樣的書——那是女子高中的講義錄。

     “哇,原來你用這個講義錄在學習啊!” “真是了不起。

    給我看看!” 大夥兒争相傳閱。

    突然,一朵幹花從講義的書頁中間掉了下來,落在了巧克力上面。

    那是千花子和青木老師去百貨店時送給清水的桔梗花。

    原來清水把這校園的花朵做成了書簽。

     或許是久保田還記挂着妹妹的問題吧。

    她轉開話題道: “前天我又收到了妹妹的照片哪。

    也給你瞧瞧吧!” “快拿出來看看!這次我再也不會撕破它了。

    因為對于我來說,已經有了千花子這個比親妹妹還好的妹妹哪。

    ” “哇!”剛才一直乖巧地站在三年級學姐後面的千花子頓時滿面通紅地說道,“不過,大家都把我當妹妹對待也怪無聊的。

    喂,清水,告訴你,我也有妹妹了,給你看看她的照片吧。

    ” 千花子飛快地跑出了三年級學姐的房間,不一會兒又折了回來。

    她給清水看的是一張明信片,上面是正在跳舞的小夜子。

    八 早晨一覺醒來,行雄首先伸出手在被子裡摸索着,然後扭過頭來望着枕邊的台燈。

    接下來是探出身體,一邊用手抓住床緣,一邊朝地下窺視,嘴上還一個勁兒地呼喚着鴿子的名字: “小夜,小夜,小夜!……還是沒有呢。

    千花子不是說過,肯定會飛回來嗎?用不着擔心的。

    ” 如此這般地搜尋鴿子已成了行雄每天早晨的癖好。

    然而,畢竟鴿子是不可能呆在他房間裡的。

    如果在的話,鴿子肯定比行雄還起得早,不等行雄去找它,它便早已用嘴巴銜着枕頭四處折騰了,或者用嘴巴輕輕啄着行雄的耳孔了,還會從喉嚨裡發出一陣“叽裡咕噜’的聲音,就像是在對行雄說:“快起床吧,已經是早晨了。

    ” 當行雄把鴿子帶回東京時,鴿巢是用釘子固定在行雄房間的窗戶外面的。

    一到夜裡,鴿子便啄響了窗戶的玻璃,迫不及待地等着行雄去為它打開窗戶,以便讓它早點飛進房間裡來。

    這還不算什麼,它竟然用嘴巴掀起蓋在行雄身上的毛毯,想一頭鑽進行雄的被窩裡,讓行雄委實大吃了一驚。

     “去你的,你這隻被寵壞了的鴿子!難道你一直是抱着小夜子睡覺的嗎?” 說着,他把鴿子放進了被窩裡。

    但正值初秋時節,過不了一會兒,被窩裡就變得熱烘烘的了。

    三更半夜當行雄醒來睜眼一看,鴿子要麼站在枕邊的台燈罩上,要麼藏在床鋪下面可愛地酣睡着。

     小夜子把鴿子交給千花子時曾這樣說過: “它是我最最心愛的東西……可是,我是一個生性怯懦的人。

    無論我現在怎麼發誓許願,可一旦遭到欺侮,或是去了遙遠的城鎮,或許我就會放棄自己的希望吧。

    可是,一想到鴿子在小姐那兒,無論如何,哪怕是去死,我也一定會去到鴿子所在的東京的。

    ” 這些話行雄一天也不曾忘記過。

    而且他堅信小夜子所作的承諾一定會兌現。

    他暗自思忖道: “鴿子是小夜子的替身。

    如果對鴿子百般呵護,那麼就一定能再見到那個姑娘。

    ” 于是他和千花子倆把這隻鴿子取名為“小夜”。

    随着仲秋時節的來臨,每當秋風吹落枯葉的夜晚,行雄就會在充滿幸福的明亮房間裡喃喃自語道: “喂,小夜,沒準小夜子現在正遭人欺侮,或者是去了某個遙遠的城鎮吧……此刻她究竟在哪兒孤苦伶什地擔驚受怕呢?而我們卻過得如此快樂,總覺得對不起她似的。

    ” 但有一件事情他是深信不疑的:小夜子不久就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可是,眼下那作為小夜子的信物和友情紐帶的鴿子卻突然失蹤了,這使行雄的心掉進了冰窟裡,覺得自己在此之前不過是做了一個美夢而已。

     他有時甚至會萌生一種感覺:小夜子如同彩紅一般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而去了,像墜入河裡的可愛花朵一般順水漂流到了迢遙的大海裡。

     小夜子她們的劇團已經來到東京的消息成了行雄心靈上惟一的依靠,可是,在小夜子寄給千花子姑媽的明信片上卻沒有标明她的住址。

    偌大的一個東京,要找到小夜子,遠遠比在偏僻的小鎮上更加困難。

    而且,既然她已經來到了東京,又為什麼不來找千花子和行雄嗎? (或許她已把自己的諾言抛在了腦後吧?或許她根本就沒有把我們放在心裡?可是,如果見了面,我該怎麼向她道歉,說自己放跑了鴿子呢?) “沒事的。

    那是一隻聰明透頂的鴿子,肯定早已飛回小夜子的身邊去了。

    不久,小夜子就會和鴿子一道突然出現在行雄面前,讓你大吃一驚的吧!”千花子曾樂觀地說過這一番話。

    倘若是真的,那該多讓人欣喜啊! 行雄回想起在海濱夏令營裡玩信鴿遊戲的情景。

    自己不是曾學着鴿子的模樣,飛到了武田老師的身邊嗎? (要是小夜也能成為一隻信鴿,告訴我們小夜子的住址該多好啊!) “喂,少爺,鴿子回來了喲!” “真的?!”行雄飛身跳下了床鋪,但一眼看到女傭正抓住半開的門扉滿臉的笑容,他害臊得馬上用被子遮住了裸露的身體。

     “你騙我!你真壞!” “少爺!你看看,都已經是啥時辰了,還不趕快起來!” “今天是星期天,星期天是學校的假日嘛。

    ” “可是都已經8點了。

    ” “鴿子不回來,我就不起床。

    ” “真是拿你沒辦法。

    我這就去告訴你母親。

    ” 他在被窩裡偷聽着,看女傭是不是已經走了出去。

    可是,此刻窗外不是真的傳來了什麼東西啄着玻璃的嗒嗒聲嗎? “啊,是小夜。

    小夜,小夜!” 果真是那隻鴿子——隻見它欣喜如狂地拍打着翅膀,在房間裡盤桓了一周,。

    然後想停靠在行雄的肩膀上。

    “哦,對了,肯定是那樣!”行雄恍然大悟道。

    他一把捉住了鴿子,夾在腋下順着樓梯往下跑,然後又一溜煙似的地向大門外飛奔而去。

     “小夜子,小夜子!” 小夜子低垂着腦袋的身影正沿着行雄家的石牆往回走着。

     “哎,是少爺你!” “你為什麼一聲不吭地就回去了?真是太無情無義了。

    ” “可是……” “你明明在東京,為什麼不來找我和千花子?你忘了自己的諾言嗎?” “沒有,才沒有呢。

    ”小夜子使勁地搖着頭。

    每搖一次頭,她的眼淚就不由得籁籁而下。

    “其實我一到東京,就來找過行雄家。

    可是,看到你家太大了,讓我感到一陣害怕,終于沒敢踏進那漂亮的大門裡。

    ” “你真是個傻瓜!” “可是,行雄的确不是那種能夠和我成為朋友的人。

    這一點我總算明白了,所以才死了心一個人回去了。

    可是,這鴿子本來已經送給了你,我想就讓它作為紀念留給你吧,所以今天特意來還給你。

    當我站在圍牆外時,聽見少爺正‘小夜,小夜’地呼喚着鴿子,這讓我好不高興,但又不勝悲涼。

    ” 今天早晨的小夜子沒有像她演出時那樣梳古代偶人似的日本發型,也沒有在頭發上插花簪和紮鹿子絞①的頭繩,而是梳着少女式的辮子,臉上也沒有施粉黛。

    盡管薄毛呢的夾衣有些破舊,但藍白兩色的花紋如同藍湛的大海上映襯着一束白色的牽牛花一樣,帶着淡淡的哀愁。

    看見小夜子一身清麗的裝束,行雄這才回過神來察看自己,隻見身上還套着睡衣,而且打着一雙赤腳。

     ①一種染出凸起的白色圓圈花紋的染法。

     “快去我家吧!要知道我是從床上翻身起床後就沖出家門來的。

    ” 行雄興奮得沒有心思吃飯。

    再加上對方又是一個女孩子,更何況不是經常在一起玩耍的夥伴,所以不免有些手足無措。

    于是馬上給千花子打電話請她來助陣。

    不料與千花子結伴而來的還有清水。

     不久前,在清水家因行雄的一時失言而引發了一場騷動,所以,一看見清水,行雄不禁感到有些惆促不安。

    他道歉道: “上一次我真是太失禮了。

    ” 而與此同時,千花子在一旁緊握住小夜子的雙手說道: “啊,能夠再度重逢,真讓人高興。

    我們一直在等着你哪。

    打那以後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無論多麼苦,隻要擁有希望,便算不了什麼。

    是千花子和行雄帶給了我生平第一個希望。

    ” “對了,我姑母也等着你哪。

    小夜子的事,姑母已經拜托了藤間派的老師。

    ” “哇,那可是了不起的老師哪!這不是夢,不是夢吧?”小夜子的眼睛裡因希望而變得清澈透亮了。

     而清水在一旁對行雄說道: “那件事你大可不必在意。

    正因為你那麼說了,事情反倒好了。

    一切都要開誠布公才好。

    父母親以為,要是讓我知道自己是一個養女,一定怪可憐的,所以才拼命地瞞着我。

    我是讀了父親的日記後才明白自己身世的,但我又覺得不便讓父母發現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也拼命地瞞着他們,結果雙方都小心翼翼地掩飾着,反而使事情變得複雜了。

    其實這是行不通的。

    倒是在彼此不再忌諱的今天,大家才變得更加明朗快活了,從而加深了相互之間的感情。

    多虧了你,我才得以聽說了親生父母的事情。

    原來我父親是在我3歲時過世的。

    母親把我送給了别人,而帶着妹妹去了别的什麼地方。

    當時妹妹才剛剛出生不久。

    據說這就是我們姐妹倆的合影。

    ” 這是一張早已褪色的老照片,上面是3歲的清水和她1歲的妹妹。

    一旁的小夜子也情不自禁地探過頭來看了看那張照片。

    突然,她“哇”地大叫一聲,臉色驟變,猛然抱住清水,使勁地搖晃着說道: “啊,姐姐,姐姐,姐姐,你是我的姐姐哪。

    我一直都想見到你哪,真的,好想見到你。

    ” 好一陣子清水都像是被魔住了一般一片茫然。

    隻見小夜子從懷裡掏出了另一張一模一樣的照片。

     “哇,妹妹?你是我妹妹?這是真的,對吧?我也一直都想見到你哪。

    ——記得不久前,一個名叫久保田的朋友在宿舍裡向我炫耀她妹妹的照片,讓我好生羨慕和嫉妒,以緻于把她的照片撕成了兩半。

    我曾經買過一盒顔料想送給我音訊全無的妹妹,結果隻好扔進了水溝裡。

    我真是個瘋子,我想妹妹都想得快變成瘋子了。

    ” “我也是多麼……” “那麼,母親呢?” “既然已經找到了姐姐,那麼,我想也一定能找到母親的。

    ” 千花子和行雄也被這一對姐妹奇遇後的喜悅所感染,沉浸在同一種歡樂之中,由衷地感歎道: “太好了!” “萬歲!” “我要請姑母快點幫助小夜子脫離那個劇團。

    ” “現在我們四個人一起朝着千花子的姑母家大舉挺進吧!” “我的父母就要乘坐下周的班船回來了,他們也将助我們一臂之力的。

    那樣一來,我就要搬出宿舍每天從家裡去上學了。

    到時候我會請小夜子到我家裡去玩的。

    ” 清水溫柔地擁抱着小夜子的肩膀,神采奕奕的臉上蕩漾着幸福的微笑。

     “小夜子,這一切都多虧了千花子和行雄哪。

    千花子曾對我說帶我去見我的妹妹,或許那隻是信口之言吧。

    而要救出小夜子,行雄也缺乏足夠的力量吧。

    但純潔美麗的心靈卻能達成世界上的任何事情。

    讓我們向天使般的奇迹道謝吧!” 清水和小夜子并肩站在一起,兩姐妹的臉上都布滿了淚痕。

    她們低下頭動情地說道: “謝謝!” “謝謝!” 千花子有些腼腆地說道: “不,這都是托地藏菩薩的福哪!” “走吧,趕快向千花子的姑母家進發吧!” 行雄歡蹦亂跳着,帶頭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