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樂小舍棄生覓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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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求母舅去說合。

    安三老所言,與樂公一般。

    樂和大失所望,背地裡歎了一夜的氣,明早将紙裱一牌位,上寫“親妻喜順娘生位”七個字,每日三餐,必對而食之;夜間安放枕邊,低喚三聲,然後就寝。

    每遇清明三月三,重陽九月九,端午龍舟,八月玩潮,這幾個勝會,無不刷鬓修容,華衣美服,在人叢中挨擠。

    隻恐順娘出行,僥幸一遇。

    同般生意人家有女兒的,見樂小舍人年長,都來議親,爹娘幾遍要應承,到是樂和立意不肯,立個誓願,直待喜家順娘嫁出之後,方才放心,再圖婚配。

     事有湊巧,這裡樂和立誓不娶,那邊順娘卻也紅駕不照,天喜未臨,高不成,低不就,也不曾許得人家。

    光陰似箭,倏忽又過了三年。

    樂和年一十八歲,順娘一十六歲了。

    男未有室,女未有家。

     男才女貌正相和,未蔔姻緣事若何? 且喜室家俱未定,隻須靈鵲肯填河。

     話分兩頭。

    卻說是時,南北通和。

    其年有金國使臣高景山來中國修聘。

    那高景山善會文章,朝命宣一個翰林範學士接伴。

    當八月中秋過了,又到十八潮生日,就城外江邊浙江亭子上,搭彩鋪氈,大排筵宴,款待使臣觀潮。

    陪宴官非止一員。

    都統司領着水軍,乘戰艦,千水面往來,施放五色煙火炮。

    豪家貴戚,沿江拾縛彩幕,綿亘三十餘裡,照江如鋪錦相似。

    市井弄水者,共有數百人,蹈浪争雄,出沒遊戲。

    有蹈滾木、水傀儡諸般伎藝。

    但見: 迎潮鼓浪,拍岸移舟。

    驚湍忽自海門來,怒吼遙連天際出。

    何鼻地生銀漢,分明天震春雷。

    遲觀似匹練飛空,遠聽如幹軍馳嗓。

    吳兒勇健,平分白浪弄洪波;漁父輕便,出沒江心誇好手。

    果然是萬頃碧波随地滾,千尋雪浪接雲奔。

     北朝使臣高景山見了,毛發皆聳,嗟歎不已,果然奇觀。

    範學士道:“相公見此,何不賜一佳作?”即令取過文房四寶來。

    高景山謙讓再三,做《念奴嬌》詞: 雲濤千裡,泛今古絕緻,東南風物。

    碧海雲橫初一線,忽爾雷轟蒼壁。

    萬馬奔天,群鵝撲地,洶湧飛煙雪。

    吳人勇悍,便竟踏浪雄傑。

    想旗幟紛紅,吳音楚管,與胡前俱發。

    人物江山如許麗,豈信妖氛難滅。

    況是行宮,星纏五福,光焰窺毫發。

    驚看無語,憑欄姑待明月。

     高景山題畢,滿座皆贊奇才,隻有範學士道:“相公詞做得甚好,隻可惜‘萬馬奔天,群鵝撲地,,将潮比得來輕了,這潮可比玉龍之勢。

    ”學士遂做《水調歌頭》,道是: 登臨眺東淆,始覺大虛寬。

    海天相接,潮生萬裡一毫端。

    滔滔怒生雄勢,宛勝五龍戲水,盡出沒波間。

    雪浪番雲腳,波卷水晶寒。

    掃方濤,卷圓嬌,大洋番。

    天秉銀漢,壯觀江北與江南。

    借問子臀何在?博望乘挂仙去,知是幾時還?上界銀河窄,流瀉到人間! 範學士題罷,高景山見了,大喜道:“奇哉佳作!難比萬馬争馳,真是玉龍戲水。

    不題各官盡歡飲酒。

     且說臨安大小戶人家,聞得是日朝廷款待北使,陳設百戲,傾城士女都殊觀看。

    樂和打聽得喜家一門也去看潮,侵早便妝扮齊整,來到錢塘江口,蜇來蜇去,找尋喜順娘不着。

    結未來到一個去處,喚做“天開圖畫”,又叫做“團圍頭”。

    因那裡團團圍轉,四面都看見潮頭,故名“團圍頭”。

    後人訛傳,謂之“團魚頭”。

    這個所在,潮勢闊大,多有子弟立腳不牢,被潮頭湧下水去,又有豁濕了身上衣服的,都在下浦橋邊攪擠教幹。

    有人做下《臨江仙》一隻,單嘲那看湖的: 自古錢塘難比。

    看潮人成群作隊,不待中秋,相随相趁,盡往江邊遊戲。

    沙灘畔,遠望潮頭,不覺侵天浪起。

    頭巾如洗,鬥把衣裳去擠。

    下浦橋邊,一似奈何池畔,裸休披頭似鬼。

    入城裡,烘好衣裳,猶問幾時起水。

     樂和到“團圍頭”尋了一轉,不見順娘,複身又尋轉來。

    那時人山人海,圍擁着席棚彩幕。

    樂和身材即溜,在人叢裡捱擠進去,一一步一看。

    行走多時,看見一個婦人,走進一個席棚裡面去了。

    樂和認得這婦人,是喜家的奶娘。

    緊步随後,果然喜将仕一家男女,都成團聚塊的坐下飲酒玩賞。

    樂和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