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趙太祖千裡送京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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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安排炊翼,全不來招架行客。

    公子心疑,因帶有京娘,怕得生事,牽馬過了店門,隻見家家閉戶。

    到盡頭處,一個小小人家,也關着門。

    公子心下奇怪,去敲門時,沒人答應。

    轉身到屋後,将馬拴在樹上,輕輕的去敲他後門。

    裡面一個老婆婆,開門出來看了一看,意中甚是惶懼。

    公于慌忙跨進門内,與婆婆作揖道:“婆婆休訝。

    俺是過路客人,帶有女眷,要借婆婆家中火,吃了飯就走的。

    ”婆婆撚神撚鬼的叫嘩聲。

    京娘亦進門相見,婆婆便将門閉了。

    公子問道:“那邊店裡安排酒會,迎接什麼官府?”婆婆搖手道:“客人休管閑事。

    ”公子道:“有甚閑事,直恁利害?俺這遠方客人,煩婆婆說明則個!”婆婆道:“今日滿天飛大王在此經過,這鄉村斂錢備飯,買靜求安。

    老身有個兒子,也被店中叫去相幫了。

    ”公子聽說,思想:“原來如此。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與他個幹淨,絕了清油觀的禍根罷。

    ”公子道:“婆婆,這是俺妹子,為還南嶽香願到此,怕逢了強徒,受他驚恐。

    有煩婆婆家藏匿片時,等這大王過去之後方行,自當厚謝。

    ”婆婆道:“好位小娘子,權躲不妨事,隻客官不要出頭惹事!”公子道:“俺男子漢自會躲閃,且到路傍打聽消息則個。

    ”婆婆道:“仔細!有見成懈惦,饒口熱水,等你來吃。

    飯卻不方便。

    ” 公子提棒仍出後門,欲待乘馬前去迎他一步,忽然想道:“俺在清油觀中說出了‘千裡步行’,今日為懼怕強賊乘馬,不算好漢。

    ”遂大踏步奔出路頭。

    心生一計,複身到店家,大盼盼③的叫道:“大王即刻到了,灑家是打前站的,你下馬飯完也未/店家道:“都完了。

    ”公子道:“先擺一席與灑家吃。

    ”衆人積威之下,誰敢辨其真假?還要他在大王面前方便,大魚大肉,熱酒熱飯,隻顧搬将出來。

    公子放量大嚼,吃到九分九,外面沸傳:“大王到了,快擺香案。

    ”公子不慌不忙,取了護身龍,出外看時,隻見十餘對槍刀棍棒,擺在前導,到了店門,一齊跪下。

     那滿天飛張廣兒騎着高頭駿馬,千裡腳陳名執鞭緊随。

    背後又有三五十唆羅,十來乘車輛簇擁。

    你道一般兩個大王,為何張廣兒恁般齊整,那強人出入聚散,原無定規;況且聞說單身客人,也不在其意了,所以周進未免輕敵。

    這張廣兒分路在外行劫,因千裡腳陳名報道:“二大王已拿得有美貌女子,請他到介山相會。

    ”所以整齊隊伍而來,行村過鎮,壯觀威儀。

    公子隐身北牆之側,看得真切,等待馬頭相近,大喊一聲道:“強賊看棒!”從人叢中躍出,如一隻老鷹半空飛下。

    說時遲,那時快,那馬驚駭,望前一跳。

    這裡棒勢去得重,打折了馬的一隻前蹄。

    那馬負疼就倒,張廣兒身松,早跳下馬。

    背後陳名持棍來迎,早被公于一棒打翻。

    張廣兒舞動雙刀,來鬥公子。

    公于騰步到空闊處,與強人放對。

    鬥上十餘合,張廣兒一刀砍來,公于棍起,中其手指。

    廣兒右手失刀,左手便覺沒勢,回步便走。

    公子喝道:“你綽号滿天飛,今日不怕你飛上天去!”趕進一步,舉棒望腦後劈下,打做個肉飽。

    可憐兩個有名的強人,雙雙死于一日之内。

    正是:三魂渺渺“滿天飛”,七魄悠悠“着地滾”。

     衆喽羅卻待要走,公子大叫道:“俺是沛京趙大郎,自與賊人張廣兒、周進有仇。

    今日都已剿除了,并不于衆人之事。

    ”衆噗羅棄了槍刀,一齊拜倒在地,道:”俺們從不見将軍恁般英雄,情願伏侍将軍為寨主。

    ”公于呵呵大笑道:“朝中世爵,俺尚不希罕,豈肯做落草之事!”公于看見衆噗羅中,陳名亦在其内,叫出問道:“昨夜來盜馬的就是你麼?”陳名叩頭服罪。

    公子道:“且跟我來,賞你一餐飯。

    ”衆人都跟到店中。

    公子分付店家:“俺今日與你地方除了二害。

    這些都是良民,方才所備飯食,都着他飽餐,俺自有發放。

    其管待張廣兒一席留着,俺有用處。

    ”店主人不敢不依。

     衆人吃罷,公子叫陳名道:“聞你日行三百裡,有用之才,如何失身于賊人?俺今日有用你之處,你肯依否?”陳名道:“将軍若有所委,不避水火。

    ”公于道:“俺在濘京,為打了禦花園,又鬧了禦勾欄,逃難在此。

    煩你到汴京打聽事體如何?半月之内,可在太原府清油觀趙知觀處等候我,不可失信!”公子借筆硯寫了叔父趙景清家書,把與陳名。

    将賊人車輛财帛,打開分作三分。

    一分散與市鎮人家,償其向來騷擾之費。

    就将打死賊人屍首及槍刀等項,着衆人自去解官請賞。

    其一分衆喽羅分去為衣食之資,各自還鄉生理。

    其一分又剖為兩分,一半賞與陳名為路費,一半寄與清油觀修理降魔殿門窗。

    公于分派已畢,衆心都伏,各各感恩。

    公子叫店主人将酒席一桌,擡到婆婆家裡。

    婆婆的兒子也都來了,與公于及京娘相見。

    向婆婆說知除害之事,各各歡喜。

    公子向京娘道:“愚兄一路不曾做得個主人,今日借花獻佛,與賢妹壓驚把盞。

    京娘千恩萬謝,自不必說。

     是夜,公子自取翼中銀十兩送與婆婆,就宿于婆婆家裡。

    京娘想起公于之恩:“當初紅拂一妓女,尚能自擇英雄;莫說受恩之下,愧無所報,就是我終身之事,舍了這個豪傑,更托何人?”欲要自薦,又羞開口;欲待不說,他直性漢子,那知奴家一片真心?”左思右想,一夜不睡。

    不覺五更雞唱,公于起身僞烏要走。

    京娘悶悶不悅。

    心生一計,于路隻推腹痛難忍,幾遍要解。

    要公子扶他上馬,又扶他下馬。

    一上一下,将身偎貼公子,挽頸勾肩,萬汲倚旋。

    夜宿又嫌寒道熱,央公子減被添裳,軟香溫玉,豈無動情之處。

    公子生性剛直,盡心優待,全然不以為怪。

     又行了三囚日,過曲沃地方,離蒲州三百餘裡,其夜宿于荒村。

    京娘口中不語,心下躊躇:如今将次到家了,隻管害羞不說,挫此機會,一到家中,此事便索罷休,悔之何及!黃昏以後,四字無聲,微燈明滅,京娘兀自未睡,在燈前長歎流淚。

    公子道:“賢妹因何不樂?”京娘道:“小妹有句心腹之言,說來又怕唐突,恩人莫怪!”公子道:“兄妹之間,有何嫌疑?盡說無妨!”京娘道:“小妹深閨嬌女,從未出門。

    隻因随父進香,誤陷于賊人之手,鎖禁清油觀中,還虧賊人去了,苟延數日之命,得見恩人。

    倘若賊人相犯,妾甯受刀斧,有死不從。

    今日蒙恩人拔離苦海,千裡步行相送,又為妾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