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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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五六召之富弼三命學士兩命樞密副使毎一命皆再三懇讓讓者愈切陛下用之愈堅臣但見其避讓大繁不見其好權貪位也及陛下堅不許辭方敢受命然猶未敢别有所為陛下見其皆未行事乃特開天章召為賜坐授以紙筆使其條事然衆人避讓不敢下筆弼等亦不敢獨有所述因此又煩聖慈特出手诏指定姓名専責弼等條列大事而行之弼等遲回又近一月方敢略條數事仲淹深練世事必知凡百難猛更張故其所陳志在逺大而多若迂緩但欲漸而行之以乆防皆有效弼性雖鋭然亦不敢自出意見但多舉祖宗故事請陛下擇而行之自古君臣相得一言道合遇事便行臣方怪弼等防陛下如此堅意委任督責丁甯而猶遲緩自疑作事不果然小人巧谮已曰専權者豈不誣哉至如兩路宣撫聖朝嘗遣大臣況自中國之威近年不振故元昊叛逆一方而勞困及于天下契丹乗釁違盟而動其書辭侮慢至有貴國祖宗之言陛下憤恥雖深但以邊防無備未可與争屈意買和莫大之辱弼等見中國累年侵淩之患感陛下不次進用之恩故各自請行力思雪恥沿山傍海不憚勤勞欲使武備再修國威複振臣見弼等用心本欲尊陛下威權以禦四夷未見其侵權而作過也伏惟陛下睿哲聰明有知人之聖臣下能否洞見不遺故于千官百辟之中特選得此數人驟加擢用夫正士在朝羣邪所忌謀臣不用敵國之福也今此數人一旦罷去而使羣邪相賀于内四夷相賀于外此臣所為陛下惜之也伏惟陛下聖徳仁慈保全忠善退去之際恩禮各優今仲淹四路之任亦不輕矣惟願陛下拒絶羣謗委任不疑使盡其所為猶有禆補方今西北二國交争未已正是天與陛下經營之時如弼與琦豈可置之閑處伏望陛下早辨防巧特加圖任則不勝幸甚【疏入不報指修為朋黨者益惡焉】 上範司谏書【範仲淹其先自邠州徙吳縣舉進士累官秘閣校理天聖七年以請太後還政通判河中府徙陳州太後崩召為右司谏】 前月中得進奏吏報雲自陳州召至阙拜司谏即欲為一書以賀多事卒卒未能也司谏七品官耳于執事得之不為喜而獨區區欲一賀者誠以谏官者天下之得失一時之公議系焉今世之官自九卿百執事外至一郡縣吏非無貴官大職可以行其道也然縣越其封郡逾其境雖賢守長不得行以其有守也吏部之官不得理兵部鴻胪之卿不得理光祿以其有司也若天下之得失生民之利害社稷之大計惟所見聞而不系職司者獨宰相可行之谏官可言之耳故士學古懐道者仕于時不得為牢相必為谏官谏官雖卑與宰相等天子曰不可宰相曰可天子曰然宰相曰不然坐乎廟堂之上與天子相可否者宰相也天子曰是谏官曰非天子曰必行谏官曰必不可行立于殿階之前與天子争是非者谏官也宰相尊行其道谏官卑行其言言行道亦行也九卿百司郡縣之吏守一職者任一職之責宰相谏官系天下之事亦任天下之責然宰相九卿而下失職者受責于有司谏官之失職也取譏于君子有司之法行乎一時君子之譏着之簡冊而昭明垂之百世而不冺甚可懼也夫七品之官任天下之責懼百世之譏豈不重耶非材且賢者不能為也近執事始被召于陳州洛之士大夫相與語曰我識範君知其材也其來不為禦史必為谏官及命下果然則又相與語曰我識範君知其賢也他日聞有立天子陛下直辭正色面争庭論者非他人必範君也拜命以來翹首企足竚乎有聞而卒未也竊惑之豈洛之士大夫能料于前而不能料于後也将執事有待而為也昔韓退之作诤臣論以譏陽城不能極谏卒以谏顯人皆謂城之不谏蓋有待而然退之不識其意而妄議修獨以為不然當退之作論時城為谏議己五年後又二年始廷論陸贽及沮裴延齡作相欲裂其麻才兩事耳當徳宗時可謂多事矣授受失宜叛将彊臣羅列天下又多猜忌進任小人于此之時豈無一事可言而須七年耶當時之事豈無急于沮延齡論陸贽兩事耶謂宜朝拜官而夕奏疏也幸而城為谏官七年适遇延齡陸贽事一谏而罷以塞其責向使止五年六年而遂遷司業是終無一言而去也何所取哉今之居官者率三嵗而一遷或一二嵗甚者半嵗而遷也此又非可以待乎七年也今天子躬親庻政化理清明雖為無事然自千裡诏執事而拜是官者豈不欲聞正議而樂谠言乎然今未聞有所言使天下知朝廷有正士而彰吾君有納谏之明也夫布衣韋帶之士窮居草茅坐誦書史嘗恨不見用及用也又曰彼非我職不敢言或曰我位猶卑不得言得言矣又曰我有待是終無一人言也可不惜哉伏惟執事思天子所以見用之意懼君子百世之譏一陳昌言以塞重望且解洛士大夫之惑則幸甚幸甚 代人上王樞密求先集序書 某聞傳曰言之無文行而不逺君子之所學也言以載事而文以飾言事信言文乃能表見于後世詩書易春秋皆善載事而尤文者故其傳尤逺荀卿孟轲之徒亦善為言然其道有至有不至故其書或傳或不傳猶系于時之好惡而興廢之其次楚有大夫者善文其讴歌以傳【指屈原】漢之盛時有賈誼董仲舒司馬相如揚雄能文其文辭以傳由此以來去聖益逺世益薄或衰下迄周隋其間亦時時有善文其言以傳者然皆紛雜滅裂不純信故百不傳一幸而一傳傳亦不顯不能若前數家之焯然暴見而大行也甚矣言之難行也事信矣須文文至矣又系其所恃之大小以見其行逺不逺也書載堯舜詩載商周易載九聖【庖犧氏神農氏黃帝堯舜湯文王武王箕子】春秋載文武之法荀孟二家載詩書易春秋者楚之辭載風雅漢之徒各載其時王聲明文物之盛以為辭後之學者蕩然無所載則其言之不純信其傳之不乆逺勢使然也至唐之興若太宗之政開元之治憲宗之功其臣下又争載之以文其詞或播樂歌或刻金石故其間钜人碩士闳言髙論流铄前後者恃其所載之在文也故其言之所載者大且文則其傳也章言之所載者不文而又小則其傳也不章某不佞守先人之緒餘先人在太宗時以文辭為名進士以對防為賢良方正既而守道純正為賢待制逢時太平奮身揚名宜其言之所載文之所行大而可恃以傳也然未能甚行于世者豈其嗣續不肖不能繼守而泯沒之抑有由也夫文之行雖系其所載猶有待焉詩書易春秋待仲尼之删正荀孟屈原無所待猶待其弟子而傳焉漢之徒亦待其史臣之書其始出也或待其時之有名者而後發其既殁也或待其後之紀次者而傳其為之紀次也非其門人故吏則其親戚朋友如夣得之序子厚【夣得劉禹錫字】李漢之序退之也伏惟閣下學老文钜為時雄人出入三朝其能望光輝接步武者惟先君為舊則亦先君之所待也豈小子之敢有請焉謹以家集若幹卷數寫獻門下惟哀其誠而幸賜之 本論 佛法為中國患千餘載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莫不欲去之已嘗去矣而複大集攻之暫破而愈堅撲之未滅而愈熾遂至于無可柰何是果不可去邪蓋亦未知其方也夫醫者之于疾也必推其病之所自來而治其受病之處病之中人乗乎氣虛而入焉則善醫者不攻其疾而務養其氣氣實則病去此自然之效也故救天下之患者亦必推其患之所自來而治其受患之處佛為夷狄去中國最逺而有佛固己乆矣堯舜三代之際王政修明禮義之教充于天下于此之時雖有佛無由而入及三代衰王政阙禮義廢後二百餘年而佛至乎中國由是言之佛所以為吾患者乗其阙廢之時而來此其受患之本也補其阙修其廢使王政明而禮義充則雖有佛無所施于吾民矣此亦自然之勢也昔堯舜三代之為政設為井田之法籍天下之人計其口而皆授之田凡人之力能勝耕者莫不有田而耕之斂以什一差以征賦以督其不勤使天下之人力皆盡于南畝而不暇乎其他然又懼其勞且怠而入于邪僻也于是為制牲牢酒醴以養其體?匏爼豆以悅其耳目于其不耕休力之時而教之以禮故因其田獵而為搜狩之禮因其嫁娶而為婚姻之禮因其死而為喪祭之禮因其飲食羣聚而為鄉射之禮非徒以防其亂又因而教之使知尊卑長防凡人之大倫也故凡養生送死之道皆因其欲而為之制飾之物采而文焉所以悅之使其易趣也順其情性而節焉所以防之使其不過也然猶懼其未也又為立學以講明之故上自天子之郊下至鄉黨莫不有學擇民之聰明者而習焉使相告語而誘勸其愚惰嗚呼何其備也蓋三代之為政如此其慮民之意甚精治民之具甚備防民之術甚周誘民之道甚笃行之以勤而被于物者洽浸之以漸而入于人者深故民之生也不用力乎南畝則從事于禮樂之際不在其家則在乎庠序之間耳聞目見無非仁義樂而趣之不知其倦終身不見異物又奚暇夫外慕哉故曰雖有佛無由而入者謂有此具也及周之衰秦并天下盡去三代之法而王道中絶後之有天下者不能勉強其為治之具不備防民之術不周佛于此時乗間而出千有餘嵗之間佛之來者日益衆吾之所為者日益壊井田最先廢而兼并遊惰之奸起其後所謂搜狩防姻喪祭鄉射之禮凡所以教民之具相次而盡廢然後民之奸者有暇而為他其良者泯然不見禮義之及己夫奸民有餘力則思為邪僻良民不見禮義則莫知所趣佛于此時乗其隙方鼓其雄誕之説而牽之則民不得不從而歸之矣又況王公大人往往倡而敺之曰佛是真可歸依者然則吾民何疑而不歸焉幸而有一不惑者方艴然而怒曰佛何為者吾将操戈而逐之又曰吾将有説以排之夫千嵗之患徧于天下豈一人一日之可為民之沈酣入于骨髓非口舌之可勝然則将柰何曰莫若修其本以勝之昔戰國之時楊墨交亂孟子患之而専言仁義故仁義之説勝則楊墨之學廢漢之時百家并興董生患之而退修孔氏故孔氏之道明而百家息此所謂修其本以勝之之效也今八尺之夫被甲荷防勇蓋三軍然而見佛則拜聞佛之説則有畏慕之誠者何也彼誠壯狡其中心茫然無所守而然也一介之士眇然柔懦進趨畏怯然而聞有道佛者則義形于色非徒不為之屈又欲驅而絶之者何也彼無他焉學問明而禮義熟中心有所守以勝之也然則禮義者勝佛之本也今一介之士知禮義者尚能不為之屈使天下皆知禮義則勝之矣此自然之埶也 為君難論上 語曰為君難者孰難哉蓋莫難于用人夫用人之術任之必専信之必笃然後能盡其材而可共成事及其失也任之欲専則不複謀于人而拒絶羣議是欲盡一人之用而先失衆人之心也信之欲笃則一切不疑而果于必行是不審事之可否不計功之成敗也夫違衆舉事又不審計而輕發其百舉百失而及禍敗此理之宜然也然亦有幸而成功者人情成是而敗非則又從而贊之以其違衆為獨見之明以其拒谏為不惑羣論以其偏信而輕發為決于能斷使後世人君慕此三者以自期至其信用一失而及于禍敗則雖悔而不可及此甚可歎也前世為人君者力拒羣議専信一人而不能早悟以及于禍敗者多矣不可以徧舉請試舉其一二昔秦苻堅地大兵彊有衆九十六萬号稱百萬蔑視東晉指為一隅謂可直以氣吞之耳然而舉國之人皆言晉不可伐更進互説者不可勝數其所陳天時人事堅随以彊辯折之忠言谠論皆沮屈而去如王猛苻融老成之言也不聽太子宏少子诜至親之言也不聽沙門道安堅平生所信重者也數為之言不聽惟聽信一将軍慕容垂者垂之言曰陛下内斷神謀足矣不煩廣訪朝臣以亂聖慮堅大喜曰與吾共定天下者惟卿爾于是決意不疑遂大舉南伐兵至夀春晉以數千人擊之大敗而歸北至洛陽九十六萬兵亡其八十六萬堅自此兵威沮喪不複能振遂至于亂亡近五代時後唐清泰帝患晉祖之鎮太原也地近契丹恃兵跋扈議欲徙之于郓州舉朝之士皆谏以為未可帝意必欲徙之夜召嘗所與謀樞密直學士薛文遇問之以決可否文遇對曰臣聞作舍道邊三年不成此事斷在陛下何必更問羣臣帝大喜曰術者言我今年當得一賢佐助我中興卿其是乎即時命學士草制徙晉祖于郓州明旦宣麻在廷之臣皆失色後六日而晉祖反書至清泰至憂懼不知所為謂李崧曰我适見薛文遇為之肉顫欲自抽刀刺之崧對曰事已至此悔無及矣但君臣相顧涕泣而已由是言之能力拒羣議専信一人莫如二君之果也由之以緻禍敗亂亡亦莫如二君之酷也方苻堅欲與慕容垂共定天下清泰帝以薛文遇為賢佐助我中興可謂臨亂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