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史弘肇龍虎君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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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嫁了郭大郎,卻卷帳回到家中,住了幾時。

    夫人忽一日看着丈夫郭大郎道:“我夫若隻在此相守,何時會得發迹?不若寫一書,教我夫往西京河南府,去見我母舅符令公,可求立身進步之計,若何?”郭大郎道:“深感吾妻之意。

    ”遂恢其言。

    柴夫人修了書,安排行裝,擇日教這貴人上路。

     行時紅光罩體,坐後紫霧随身。

    朝登紫陌,一條捍棒作朋債;暮宿郵亭,壁上孤燈為伴侶。

    他時變豹貴非常,今日權為途路窖。

     這貴人,路上離不得饑餐渴飲,夜住曉行。

    不則一日,到西京河南府,讨了個下處。

    這郭太郎當初來西京,指望投奔符令公,發迹變泰。

    怎知道卻惹一場橫禍,變得人命交加。

    正是:未酬奮翼沖霄志,翻作連天大地囚。

    郭大郎到西京河南府看時,但見: 州名豫郡,府号河南。

    人煙聚百萬之多,形勢盡一時之勝。

    城池廣闊,六街内士女骈阗;井邑繁華,九陌上輪蹄來往。

    風傳絲竹,誰家别院奏清音?香散搞羅,到處名園開麗境。

    東連鞏縣,西接漫池,南通洛口之饒,北控黃河之險。

    金城缭繞,依稀似伊月之形;雉堞巍峨,仿佛有參天之狀。

    虎符龍節王候鎮,朱戶紅樓将相家。

    休言昔日皇都,端的今時勝地。

    正是:春如紅錦堆中過,夏若青羅帳裡行。

     郭大郎在安歇處過了一夜,明早,卻持來将這書去見符令公。

    猛自思量道:“大丈夫倚着一身本事,當自立功名;豈可用婦人女子之書,以圖進身乎?”依舊收了書,空手徑來衙門前招人牌下,等着部署李霸遇,來投見他。

    李霸遇問道:“你曾帶得來麼?”貴人道:“帶得來。

    ”李部著問:“是甚的?”郭大郎言:“是十八股武藝。

    ”李霸遇所說,本是見面錢。

    見說十八股武藝,不是頭了,口裡答應道:“候令公出廳,教你參谒。

    ”比及令公出廳,卻不教他進去。

     自從當日起,日逐去候候,擔閣了兩個來月,不曾得見令公。

    店都知見貴人許多日不曾見得符令公,多道:“官人,你枉了日逐去候候。

    李部署要錢,官人若不把與他,如何得見符令公?”貴人聽得說,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元來這賊,卻是如此!” 當日不去衙前侯候,悶悶不己,在客店前閑坐,隻見一個撲魚的在門前叫撲魚,郭大郎遂叫住撲。

    隻一撲,撲過了魚。

    撲魚的告那貴人道:“昨夜迫劃得幾文錢,買這魚來撲,指望赢幾個錢去養老娘。

    今日出來,不曾撲得一文;被官人一撲撲過了,如今沒這錢歸去養老娘。

    官人可以借這魚去前面撲,赢得幾個錢時,便把來還官人。

    ”貴人見地說得孝順,便借與他魚去撲。

    分付他道:“如有人撲過,卻來說與我知。

    ”撲魚的借得那魚去撲,行到酒店門前,隻見一個人叫:“撲魚的在那裡?”因是這個人在酒店裡叫撲魚,有分郭大郎拳手相交,就酒店門前變做一個小小戰場。

    這叫撲魚的是甚麼人?從前積惡欺天,今日上蒼報應。

    酒店裡叫住撲魚的,是西京河南府部署李霸遇。

    在酒店裡吃酒,見撲魚的,遂叫人酒店裡去撲。

    撲不過,輸了幾文錢,徑硬拿了魚。

    撲魚的不敢和他争,走回來說向郭大郎道:“前面酒店裡,被人拿了魚,卻赢得他幾文錢,男女納錢還官人。

    ”貴人聽得說,道:“是甚麼人?好不諸事!既撲不過,如何拿了魚?魚是我的,我自去問他讨。

    ”這貴人不去讨,萬事懼休。

    到酒店裡看那人時,仇人厮見,分外眼睜。

    不是别人,卻是部署李霸遇。

    貴人一分焦躁變做十分焦躁,在酒店門前,看着李霸遇道:“你如何拿了我的魚?”李霸遇道:“我自問撲魚的要這魚,如何卻是你的?”貴人拍着手道:“我西京投事,你要我錢,擔圖我在這裡兩個來月,不教我見令公。

    你今日對我,有何理說?”李霸遇道:“你明日來衙門,我周全你。

    ”貴人大罵道:“你這砍頭賊,閉塞賢路,我不算你,我和你就這裡比個大哥二哥!” 郭大郎先脫膊,衆人喊一聲。

    原來貴人幼時曾遇一道士,那道士是個異人,督他右項上刺着幾個雀兒,左項上刺幾根稻谷,說道:“苦要富貴足,直持雀銜谷。

    ”從此人都喚他是郭雀兒。

    到登極之日,雀與谷果然湊在一處。

    此是後話。

    這日郭大郎脫膊,露出花項,衆人喝采。

    正是:近觑四川十樣錦,遠觀洛油一團花。

    李霸遇道:“你真個要厮打?你隻不要走!”貴人道:“你莫胡言亂語,要厮打快來!”李霸遇脫膊,露出一身乾乾鞑鞑的橫肉,衆人也喊一聲。

    好似:生鐵鑄在火池邊,怪石镌來墳墓畔。

    二人拳手厮打,四下人都觀看。

    一肘二拳,一翻四合,打到分際,衆人齊喊一聲,一個漢子在血爍裡卧地。

    當下卻是輸了幾誰? 作惡欺天在世間,人人背後把眉攢。

    隻知自有安身術,豈畏災來在目前? 郭大郎正打那李霸遇,直打到血流滿地。

    聽得前面頭踏指約,喝道:“令公來。

    ”符令公在馬上,見這貴人紅光罩定,紫霧遮身,和李霸遇厮打。

    李霸遇那裡奈何得這貴人?符令公教手下人:“不要驚動,為我召來。

    ”手下人得了鈞自,便來好好地道:“兩人且莫頗打,令公鈞自,教來府内相見。

    ”二人同至廳下。

    符令公看這人時,生得:堯眉舜目,禹背湯肩。

    令公鈞自,便問郭大郎道:“那裡人氏?因甚行打李霸遇?”貴人複道:“告令公,郭威是邢州堯山縣人氏,遠來貴府投事。

    李霸遇要郭威錢,不令郭威參見令公鈞顔,擔閣在旅店兩月有餘。

    今日撞見,因此行打,有犯台顔。

    小人死罪,死罪!”符令公問道:“你既然遠來投奔,會甚本事?”郭大郎複道:“郭威十八股武藝盡都通曉。

    ”令公鈞自:教李霸遇與郭威就當廳使棒。

    李霸遇先時己被這貴人打了一頓,奈何不得這貴人。

    複令公道:“李霸遇使棒不得。

    适間被郭威暗算,打損身上。

    ”令公鈞旨定要使棒。

    郭威看着李霸遇道:“你道我暗算你?這裡比個大哥二哥!”二人把棒在手,唱了喏,部者喝教二人放對 山東大擂,河北夾槍。

    山東大擂,鳌魚口内噴來;河北夾槍,昆侖山頭瀉出。

    一轉身,兩颠腳。

    旋風響,卧烏鳴。

    遮攔架隔,有如素練眼前飛;打龊支撐,不若耳邊風雨過。

    兩人就在廳前使那棒,一上一下,一來一往,鬥不得數合,令公符彥卿在廳上看見,喝采不疊。

     羊糕病中推杜預,叔牙囚裡薦夷吾。

    堪嗟四海英雄輩,若個男兒識大夫? 兩人就廳下使棒。

    李霸遇那裡奈何得這貴人?被郭大郎一棒打番。

    符令公大喜!即時收在帳前,遂差這貴人做大部署,倒在李霸遇之上。

    郭大郎拜謝了令公,在河南府當職役。

    過了幾時,沒話說。

     忽一日,郭部署出衙門閑于事。

    行至市中,隻見食店前一個官人,坐在店前大‘晾小怪,呼左右教打碎這食店。

    貴人一見,遂問過賣:“這官人因甚的在此喧哄尋鬧?”過賣扯着部署在背後去告訴道:“這官人乃是地方中有名的尚衙内,半月前見主人有個女兒,十八歲,大有顔色。

    這官人見了一面,歸去教人來傳語道:‘太夫人數請小娘子過來,說話則個。

    若是你家缺少錢物,但請見渝。

    ’主人道:‘我家豈肯賣女兒?隻割舍得死!’尚衙内見主人不肯,今日來此掀打。

    ”貴人見說, 怒從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