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擡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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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家去煮一杯咖啡,慢慢談談這一問題吧。

    &rdquo老太爺看他的情形,似乎這裡面,藏着一個問題。

    因道:&ldquo博士還有什麼感慨嗎?我覺着我們這兩家老鄰居,今昔相比,可以躊躇滿志了。

    我是個很知足的人。

    &rdquo說着話,三個人慢步向原路走回來。

    博士在前引路,笑道:&ldquo我又何嘗不是一個知足的人?近來我那位夫人有點兒精神失常。

    我也就感到生活環境變得太快,也并不是一件什麼好事,我們教書的人,原來真少和人擡轎,偶然擡一擡校長或院長,自己都有點勉強。

    于今就不行了。

    &rdquo亞英笑道:&ldquo那麼,博士是說這回到香港去,是給陸先生擡轎?&rdquo他笑道:&ldquo同時,也是給太太擡轎呀。

    太太在重慶住得膩了,要想到世外桃源去玩玩,我得擡她一肩。

    &rdquo老先生笑道:&ldquo若把和太太服務,都列入擡轎之列,那就人生在世,無往而不擡轎了。

    &rdquo西門德笑道:&ldquo可是這擡轎是個樂子。

    所有天下的男子,都願和女人擡轎的,你看許多名女伶與交際花之類,不都是男子擡起來的嗎?&rdquo他說這話時,還特意回轉頭來,向走在最後的亞英看了一眼。

    亞英怕他跟着向下開玩笑,隻是偏過頭去,不敢向他正視。

    西門德微笑着會意,也就默然的在前走。

    大家順了石闆路走,未曾分途走向西門寓所。

    不大介意的,卻踏上了江邊一條小街。

    因為是接近過江渡口所在,店鋪相當熱鬧。

    巷口一家吊樓茶館,鬧哄哄的坐着茶客。

    因為這很可引起行人的注意,西門德不免停腳向裡張望了一下。

    他原無意尋找那一個人,卻在這時有人高聲喊着老師,随聲在茶座叢中,站了起來。

    大家看時,是個穿西裝的小夥子。

    博士向他點了點頭,他迎着走到屋檐下來,又向老太爺鞠了半個躬,稱聲老先生。

    老先生問他貴姓時,西門德道:&ldquo他叫李大成,到府上去過的呀!&rdquo這李大成三個字,卻由亞英耳朵裡直打入心坎裡去,原來就是他,他不就是在江邊賣橘柑的小孩子嗎?順了這個念頭,向他再檢查一遍。

    見他身穿淡青帶暗條紋的西服,裡面是米色的毛織背心,拴了紫色白條領帶,手指上還帶了一枚金戒指呢。

    一個賣橘柑的小販,哪裡來的這一身闊綽?很快的他就想到青萍代自己買衣物這件事上去。

    他心裡一陣難過,把西門德和他談的話全沒有聽到。

    及至自己醒悟過來,前面兩個人,已走開好幾丈遠了。

    李大成呢,也走回了茶座。

     他站着想了一想,也就跟着走進茶館來。

    李大成占着的這個茶座恰好并沒有他人,他徑直的走向這裡。

    李大成見了他,立刻站起來點頭,臉可漲得通紅,說不出一句話。

    亞英看他這情形,心裡明白了問題的一半。

    但看他躊躇不安,卻又不忍給予他難堪,便微微地點頭道:&ldquo你認得我嗎?&rdquo他道:&ldquo你是區二先生。

    &rdquo那聲音非常之低微。

    亞英笑道:&ldquo沒事,我不過和你談談。

    我找你兩三天了。

    坐着,坐着。

    &rdquo于是兩人對面坐下。

     李大成大叫着泡茶來,表示一番敬客的樣子。

    亞英且自由他,笑道:&ldquo你不要疑心,我找你兩三天,并沒有什麼和你為難之處,隻是要向你打聽消息!你知道她到哪裡去了嗎?&rdquo李大成道:&ldquo我也不大清楚,隻是在朋友那裡得的消息,說她坐飛機走了。

    &rdquo亞英道:&ldquo難道說,事先沒有告訴你一句,臨走你也不知道?&rdquo李大成道:&ldquo她臨走的那幾天,我隻在街上碰到她一次。

    她說是忙得很,并沒有工夫和我在一處,叫我回南岸等着她。

    她會過江來找我。

    過了兩天,我到城裡去才知道她走了。

    &rdquo亞英道:&ldquo奇怪,她竟沒有給你一封信?&rdquo 說時,茶房送了茶碗來,李大成叫他拿一包好香煙來。

    亞英望了他,見他面上的紅暈,并沒有退下,兩眼不定神,滿帶了恐懼的意味。

    因搖搖頭笑道:&ldquo不要害怕,我也犯不上和你為難,我們都是擡轎的。

    &rdquo李大成默然,挑選面前一堆殘剩的葵花子,送到嘴裡去咀嚼。

    茶房送着香煙火柴來了,他抽了一支敬客,并代擦着火柴,起身給客點煙。

    他自己雖然坐下,并不吸煙。

    亞英越發就不忍把言語逼他了。

    因吸着煙沉思了一下,和緩着顔色笑道:&ldquo你當然知道她和我訂了婚。

    可是我很尊重彼此的人格的,小兄弟,你沾我的便宜不小哇。

    &rdquo李大成聽到這裡,臉越發的紅了,紅暈直漲到耳朵根下去。

    他低聲道:&ldquo不,不!我決沒有沾二先生的便宜。

    她和我原是早已訂婚了的。

    &rdquo說着,他舉起手來,将那金戒指向亞英照了一照。

    亞英道:&ldquo什麼?你們也已經訂了婚的?&rdquo說着,睜眼望了他的臉色。

    他臉色正了一正,似乎覺得理直氣壯一點,因道:&ldquo訂婚很久了。

    不過她不許我告訴人。

    &rdquo亞英道:&ldquo你為什麼和她訂婚&hellip&hellip&rdquo他這句話說出口之後,自己立刻也就覺得荒唐。

    他又為什麼不和青萍訂婚?姓區的為什麼可以問這一句話?男女之間,到了那個程度,自然要訂婚,訂婚上面,根本沒有為什麼。

    有之,就是要結婚了。

     他這樣一個感想跟着一個感想聯想下來,竟是情不自禁的,随着一笑。

    李大成先被他一問,頗有點愕然,及至他自己也笑,更是愕然,望了他不知道他意思何在。

    亞英接着笑道:&ldquo對不起,我是受了刺激很深,言語有點孟浪。

    你大概知道她和我也已經訂婚的了。

    &rdquo李大成和他談了十來分鐘的話,已發覺他并沒有什麼惡意。

    因捧起碗來喝了一口茶,接着道:&ldquo這件事,她一直是瞞着我。

    這用不着我說,二先生也會明白。

    她已經和我訂婚在先,怎能又去和别人訂婚呢?後來我在西門老師那裡得了消息,我非常之奇怪。

    &rdquo亞英道:&ldquo你沒有質問她嗎?&rdquo李大成又捧起碗來喝了口茶,而且把那盒紙煙在手上盤弄了一陣,眼望紙煙盒道:&ldquo我不能瞞你,我一家人都倚靠她挽救過的。

    起先我沒有那勇氣敢問她,不過在我的态度上,她也看出我有什麼話要說似的。

    她倒先問有什麼話,到過西門老師那裡沒有?我告訴她去過。

    她說那我明白了,他們告訴你,我已經和區亞英訂婚了吧?那有什麼關系,是假的呀!&rdquo 亞英聽了這話,臉色變動了一下,但是他依然強自鎮定着,微笑了一笑,鼻子也哼了一聲。

    大成道:&ldquo你莫見怪,這是她說的,不是我說的。

    &rdquo亞英笑道:&ldquo我知道是她說的,我也不怪你。

    &rdquo說着,很從容的又取了一支紙煙吸着。

    笑道:&ldquo你盡管說,以後你怎樣說呢?&rdquo李大成道:&ldquo我就問她,怎會是假的呢?而且也有我老師師母作證人。

    她說的話,更難聽了。

    她說,那有什麼關系呢?并沒有留下什麼證據呀。

    這不過教他三個人,擡一頂三個頭的轎子我坐坐罷了。

    我又問,怎麼是三個頭的轎子呢?她就說,你不用問,事後自知。

    &rsquo而且叮囑我,這話不能對老師師母說,若是說了,彼此的婚約也取消,以後誰不管誰。

    我不知道什麼原故,非常怕她,她這樣叮囑着,我就沒有告訴過第二個人。

    一直等她離開重慶了,我才知道讓她騙了。

    可是憑良心說一句,隻有沾她的好處,她并沒有沾我的好處。

    她也不能算是騙我。

    不知她可騙了二先生什麼沒有?&rdquo亞英淡笑道:&ldquo她雖沒有騙去我什麼,可是她讓我精神和名譽上受了莫大的損失。

    我再問你一句,你相信她是一個處女?&rdquo李大成紅着臉笑了一笑,亞英笑道:&ldquo她當然不是一個處女,不過在朋友面前,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