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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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亞英去後,高先生又和主人漫談了一番,頗受主人誇獎,實在感到興奮。
他回到了公司裡,嘴角上兀自挂着微笑。
心裡就不斷地想着,楊先生這樣的另眼相看,自是看到自己努力的結果,若再進一步的替他找些财喜,他必然相信到每兩日查帳一次的手續,可以改為每個星期一次。
這樣對于錢在自己手上活動的機會,那就便利多了。
有了這個盤算,自己第一步計劃,便決定把林宏業那筆香港貨盤弄到手,于是立刻寫了一封信派專人送到招待所,約着宏業夫婦,六點鐘在最大的一家川菜館子晚餐。
這封信送到招待所,正好二小姐也在那裡。
宏業将信交給她看,笑道:&ldquo這位高先生蓄意要買去我們這批貨,天天來包圍,我想分賣一點給他也罷。
而況他出的價錢也不算少,這頓晚飯擾不擾他呢?&rdquo二小姐道:&ldquo黃青萍今天晚上請客也是六點鐘。
我和她天天見面的人,若是不去,她會見怪的。
&rdquo宏業笑道:&ldquo她請了亞英嗎?&rdquo二小姐道:&ldquo他是主客。
&rdquo宏業道:&ldquo那她就不該請你我,專請亞英一個人,豈不方便得多?&rdquo二小姐道:&ldquo這就是她手段厲害之處。
她要和亞英談戀愛,知道隐瞞不了我們,就索性不瞞。
&rdquo林宏業道:&ldquo既然如此,我回高漢材的信,改為七點鐘,我們可以先赴青萍的約會,坐一會,我們也可以先走。
&rdquo說着,就回了一封信,差人送去了。
信送出不到十分鐘,亞英來了。
一進門就引起人的注意,新換了一件青色海勃絨的大衣,頭上那頂盆式呢帽,刷得一點灰迹沒有,微歪的戴着。
大衣的帶子緊束在腰間,他左手插在衣袋裡,右手拿了一根紫漆的手杖,大步走将進來。
林宏業本是坐着的,立刻站了起來,偏着頭對他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點頭道:&ldquo這個姿勢,很好,百分之百的美國電影明星派。
&rdquo亞英笑道:&ldquo這也犯不上大驚小怪。
在拍賣行裡買了這樣八成新的大衣,就算逾格了嗎?&rdquo宏業笑道:&ldquo我也不開估衣鋪,并不問你這衣服新舊的程度,我隻說你這個姿勢不錯。
&rdquo說着,還牽了一牽他的衣襟。
二小姐指着亞英笑道:&ldquo也難怪宏業說你,好好的常禮帽,為什麼要歪戴在頭上?&rdquo 亞英取下帽子,放下手杖,坐在旁邊沙發上,且不答複他們這問題,卻問道:&ldquo你們收到一份請客帖子嗎?&rdquo宏業道:&ldquo你說的是你的好朋友嗎?比請客帖還要恭敬十倍,她是親自來請的。
但不巧得很,高漢材也請的是六點鐘,你知道他是和我們講生意經,我們到重慶幹什麼來了,這個約會不能不去。
&rdquo亞英搖搖頭道:&ldquo你們誤會了,以為你們不去是給予我一種方便呢。
我看黃小姐那樣子,仿佛是有所求于二位。
&rdquo二小姐坐在對面,望了他道:&ldquo這樣子,你們今天已會過面了。
統共這一上午,你随高漢材到楊公館去了一趟,又上了一趟拍賣行,再和黃小姐會面,你不是忙得很嗎?&rdquo亞英笑道:&ldquo我是偶然碰到她。
&rdquo二小姐道:&ldquo你是先到拍賣行,還是先碰到她?&rdquo 亞英舉起兩手來伸了一個懶腰,坐正了又牽了一牽衣襟,挺着胸道:&ldquo幹脆告訴你,這是她和我一路到拍賣行去買的,而且是她送給我的。
我原來覺得受她這樣的重禮,實在不敢當。
我就說現在天氣漸漸暖和了,用不着這個。
她就說下半年這衣服一定要漲價的。
她又悄悄地對我說,昨晚上在溫公館賭小錢,赢了一二十萬,若是今天晚上再賭的話,這錢也許要送還人家。
這就樂得吃一點,穿一點。
你看在拍賣行裡,一個小姐買衣服送男人,已經是令人注意的事,若是一個隻管要送,一個偏偏不受,那豈不是叫人看戲,所以我隻好勉強收下了。
反正我另想辦法謝她就是了。
&rdquo宏業坐在椅子上,右腿架在左腿上,将身子連連搖撼了一陣,笑道:&ldquo那麼,我願意研究一下,你用什麼謝她?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和她結婚吧?&rdquo二小姐鼻子一聳,笑道:&ldquo哼!那不是謝她,那是她謝區二爺了。
&rdquo宏業道:&ldquo可是黃小姐比亞英有錢,也更有辦法,亞英有什麼法子謝她呢?&rdquo亞英笑道:&ldquo交朋友若必須先講到怎樣報酬,那就太難了。
老實說,二姐雖和她相處得很久,并不曾了解她。
&rdquo二小姐笑道:&ldquo你看你自負還了得,你是自以為很了解她了,你向後看吧!&rdquo宏業笑道:&ldquo我就常這樣想,英雄難逃美人關,無論什麼有辦法的人,必受制于女人。
老二赤手空拳由家庭裡跑出來奮鬥,這一番精神,頗值得佩服。
這次重回到重慶來,應該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是我們也多少願意出點力,在旁邊幫助他一把。
然而他一到了城裡,就作上了粉紅色的夢。
我看他這幾天全副精神,都寄托在黃小姐身上,什麼都沒有去辦,這不大好。
老弟台,你得把頭腦清醒清醒才好。
&rdquo說着在紙煙筒子裡取了一支紙煙,又拿了一盒火柴,彎着腰送到亞英手上,笑道:&ldquo别擡杠,吸支紙煙。
到晚上六點鐘的約會還早,你趁此去找一找董事長之流好不好?&rdquo亞英接着火柴吸了煙,問道:&ldquo哪個董事長?&rdquo宏業笑着,又斟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邊茶幾上,笑道:&ldquo你不是有一家公司的老闆,要你到外縣去開設分公司嗎?别忙,定一定神,你看應當是怎樣辦。
&rdquo亞英看他這樣要開玩笑不開玩笑的樣子,倒弄得自己不好怎樣對付,隻有默然地微笑着。
二小姐點頭笑道:&ldquo真的,你應當去辦一辦正事。
住在城裡每天花費幾個錢,倒是小事,所怕的是意志消沉下去。
&rdquo亞英兩手指夾着紙煙,放在嘴裡很深的吸了一口,然後微笑道:&ldquo說到意志消沉的話,我們既然作了打算發國難财的商人,根本就是醉生夢死那一塊料。
&rdquo二小姐正色道:&ldquo老二,你不要說氣話,我們對于你交女朋友,并不故意攔阻,就說發國難财吧,也怕你為了交女朋友耽誤發國難财。
&rdquo 亞英見她臉上微紅着,一點笑容也沒有,便放下紙煙,突然站起來拍了兩拍身上的煙灰,笑道:&ldquo你這話我誠懇的接受,我馬上就去找朋友。
&rdquo于是把挂在衣架上的帽子取來不敢歪戴着了,正正端端地放在頭上,将靠着桌子的手杖取過,挂在手臂上,向宏業笑道:&ldquo這不像美國電影明星了吧?&rdquo宏業站起來拍着他的肩膀道:&ldquo老弟,不必介意,我是說着好玩的。
六點鐘的約會,我兩口子準到。
&rdquo亞英沒得話說了,笑嘻嘻地走了出來。
他右手插在大衣袋順手掏出來三張電影票,自己本來是打算約着宏業夫妻去看電影的,這時拿在手上看了一看,捏成一個紙團團,便丢在路旁垃圾桶裡。
一面緩步地走着,一面想心思。
走過一家茶鋪,忽然有人在身後叫道:&ldquo區先生吃茶。
&rdquo回頭看時,一個是楊老幺,他還穿的是一件青呢大衣,坐在茶館傍街的欄杆裡一副座頭上。
同座是位穿灘羊皮袍子的外罩嶄新陰丹大褂,天氣漸暖,在重慶已用不着穿皮袍子,這正和自己一般,穿上這件海勃絨大衣有點多餘。
他一站住了腳,那楊老幺就站起來連連地招了幾下手,笑道:&ldquo請來吃碗茶,正有話和區先生商量。
&rdquo亞英隻好走進去,楊老幺就介紹着那個穿羊皮袍子的道:&ldquo這位是吳保長,我和他常談起老太爺為人很好,他就想見見,總是沒有機會。
&rdquo說着,一回頭大聲叫了一聲泡碗茶來。
亞英道:&ldquo不必客氣,我有點事,就要走的。
&rdquo那位吳保長立刻就在身上掏出一盒大前門牌的紙煙來,彎腰敬上一支,笑道:&ldquo請坐請坐,中央委員都有坐茶館的。
沒有關系。
&rdquo亞英想着這日子在重慶吸小大英,已是奢侈品,一個當保長的身上,揣着比小大英更高貴的紙煙,自不能不予以注意。
于是且不擦火柴燃煙,兩指夾了指煙橫看着。
吳保長道:&ldquo是真煙,是真煙。
&rdquo說時,幺師已經泡了一碗茶來,放在桌上,亞英隻得在左手一方空位子坐了。
楊老幺笑道:&ldquo這位吳保長,為人很慷慨的,也很愛交朋友,他出川走過好幾省,早年還到過江西安徽。
&rdquo亞英向他點了點頭道:吳保長是經商出川的嗎?楊老幺代答道:&ldquo不是,他是因公出川的。
&rdquo吳保長立刻接着道:&ldquo過去的事還有什麼說的,區先生來川多年了?&rdquo他這樣的話鋒轉了過去。
亞英随便和他應酬了幾句話,把茶碗捧起來喝了一喝,有個打算要走的樣子。
楊老幺向吳保長微笑道:&ldquo這事情難得碰到區先生,就托他了。
&rdquo吳保長道:&ldquo要得,二天請區先生吃飯。
&rdquo亞英聽到他二人這樣說,也不知道有什麼重要的事相托,望了他們微笑着,沒有作聲。
楊老幺笑道:&ldquo吳保長新有一家字号要開張,想寫一塊洋文招牌。
本來打算要去請教小學堂裡老師,我怕他們對生意不在行,我就想起區先生懂洋文,又出過國,一定曉得寫。
&rdquo亞英笑道:&ldquo跑安南緬甸,那是我的舍弟。
&rdquo吳保長道:&ldquo不出國,懂得洋文也是一樣嘛。
&rdquo亞英笑道:&ldquo要說寫一塊招牌的稿子呢,那倒沒有什麼困難。
可是洋文我隻懂一種英文。
你們是要寫英文、法文或者是俄文呢?&rdquo吳保長笑道:&ldquo我們也是鬧不清,區先生你看别個用什麼文,我們就用什麼文。
&rdquo楊老幺已是福至心靈了,他
他回到了公司裡,嘴角上兀自挂着微笑。
心裡就不斷地想着,楊先生這樣的另眼相看,自是看到自己努力的結果,若再進一步的替他找些财喜,他必然相信到每兩日查帳一次的手續,可以改為每個星期一次。
這樣對于錢在自己手上活動的機會,那就便利多了。
有了這個盤算,自己第一步計劃,便決定把林宏業那筆香港貨盤弄到手,于是立刻寫了一封信派專人送到招待所,約着宏業夫婦,六點鐘在最大的一家川菜館子晚餐。
這封信送到招待所,正好二小姐也在那裡。
宏業将信交給她看,笑道:&ldquo這位高先生蓄意要買去我們這批貨,天天來包圍,我想分賣一點給他也罷。
而況他出的價錢也不算少,這頓晚飯擾不擾他呢?&rdquo二小姐道:&ldquo黃青萍今天晚上請客也是六點鐘。
我和她天天見面的人,若是不去,她會見怪的。
&rdquo宏業笑道:&ldquo她請了亞英嗎?&rdquo二小姐道:&ldquo他是主客。
&rdquo宏業道:&ldquo那她就不該請你我,專請亞英一個人,豈不方便得多?&rdquo二小姐道:&ldquo這就是她手段厲害之處。
她要和亞英談戀愛,知道隐瞞不了我們,就索性不瞞。
&rdquo林宏業道:&ldquo既然如此,我回高漢材的信,改為七點鐘,我們可以先赴青萍的約會,坐一會,我們也可以先走。
&rdquo說着,就回了一封信,差人送去了。
信送出不到十分鐘,亞英來了。
一進門就引起人的注意,新換了一件青色海勃絨的大衣,頭上那頂盆式呢帽,刷得一點灰迹沒有,微歪的戴着。
大衣的帶子緊束在腰間,他左手插在衣袋裡,右手拿了一根紫漆的手杖,大步走将進來。
林宏業本是坐着的,立刻站了起來,偏着頭對他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點頭道:&ldquo這個姿勢,很好,百分之百的美國電影明星派。
&rdquo亞英笑道:&ldquo這也犯不上大驚小怪。
在拍賣行裡買了這樣八成新的大衣,就算逾格了嗎?&rdquo宏業笑道:&ldquo我也不開估衣鋪,并不問你這衣服新舊的程度,我隻說你這個姿勢不錯。
&rdquo說着,還牽了一牽他的衣襟。
二小姐指着亞英笑道:&ldquo也難怪宏業說你,好好的常禮帽,為什麼要歪戴在頭上?&rdquo 亞英取下帽子,放下手杖,坐在旁邊沙發上,且不答複他們這問題,卻問道:&ldquo你們收到一份請客帖子嗎?&rdquo宏業道:&ldquo你說的是你的好朋友嗎?比請客帖還要恭敬十倍,她是親自來請的。
但不巧得很,高漢材也請的是六點鐘,你知道他是和我們講生意經,我們到重慶幹什麼來了,這個約會不能不去。
&rdquo亞英搖搖頭道:&ldquo你們誤會了,以為你們不去是給予我一種方便呢。
我看黃小姐那樣子,仿佛是有所求于二位。
&rdquo二小姐坐在對面,望了他道:&ldquo這樣子,你們今天已會過面了。
統共這一上午,你随高漢材到楊公館去了一趟,又上了一趟拍賣行,再和黃小姐會面,你不是忙得很嗎?&rdquo亞英笑道:&ldquo我是偶然碰到她。
&rdquo二小姐道:&ldquo你是先到拍賣行,還是先碰到她?&rdquo 亞英舉起兩手來伸了一個懶腰,坐正了又牽了一牽衣襟,挺着胸道:&ldquo幹脆告訴你,這是她和我一路到拍賣行去買的,而且是她送給我的。
我原來覺得受她這樣的重禮,實在不敢當。
我就說現在天氣漸漸暖和了,用不着這個。
她就說下半年這衣服一定要漲價的。
她又悄悄地對我說,昨晚上在溫公館賭小錢,赢了一二十萬,若是今天晚上再賭的話,這錢也許要送還人家。
這就樂得吃一點,穿一點。
你看在拍賣行裡,一個小姐買衣服送男人,已經是令人注意的事,若是一個隻管要送,一個偏偏不受,那豈不是叫人看戲,所以我隻好勉強收下了。
反正我另想辦法謝她就是了。
&rdquo宏業坐在椅子上,右腿架在左腿上,将身子連連搖撼了一陣,笑道:&ldquo那麼,我願意研究一下,你用什麼謝她?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和她結婚吧?&rdquo二小姐鼻子一聳,笑道:&ldquo哼!那不是謝她,那是她謝區二爺了。
&rdquo宏業道:&ldquo可是黃小姐比亞英有錢,也更有辦法,亞英有什麼法子謝她呢?&rdquo亞英笑道:&ldquo交朋友若必須先講到怎樣報酬,那就太難了。
老實說,二姐雖和她相處得很久,并不曾了解她。
&rdquo二小姐笑道:&ldquo你看你自負還了得,你是自以為很了解她了,你向後看吧!&rdquo宏業笑道:&ldquo我就常這樣想,英雄難逃美人關,無論什麼有辦法的人,必受制于女人。
老二赤手空拳由家庭裡跑出來奮鬥,這一番精神,頗值得佩服。
這次重回到重慶來,應該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是我們也多少願意出點力,在旁邊幫助他一把。
然而他一到了城裡,就作上了粉紅色的夢。
我看他這幾天全副精神,都寄托在黃小姐身上,什麼都沒有去辦,這不大好。
老弟台,你得把頭腦清醒清醒才好。
&rdquo說着在紙煙筒子裡取了一支紙煙,又拿了一盒火柴,彎着腰送到亞英手上,笑道:&ldquo别擡杠,吸支紙煙。
到晚上六點鐘的約會還早,你趁此去找一找董事長之流好不好?&rdquo亞英接着火柴吸了煙,問道:&ldquo哪個董事長?&rdquo宏業笑着,又斟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邊茶幾上,笑道:&ldquo你不是有一家公司的老闆,要你到外縣去開設分公司嗎?别忙,定一定神,你看應當是怎樣辦。
&rdquo亞英看他這樣要開玩笑不開玩笑的樣子,倒弄得自己不好怎樣對付,隻有默然地微笑着。
二小姐點頭笑道:&ldquo真的,你應當去辦一辦正事。
住在城裡每天花費幾個錢,倒是小事,所怕的是意志消沉下去。
&rdquo亞英兩手指夾着紙煙,放在嘴裡很深的吸了一口,然後微笑道:&ldquo說到意志消沉的話,我們既然作了打算發國難财的商人,根本就是醉生夢死那一塊料。
&rdquo二小姐正色道:&ldquo老二,你不要說氣話,我們對于你交女朋友,并不故意攔阻,就說發國難财吧,也怕你為了交女朋友耽誤發國難财。
&rdquo 亞英見她臉上微紅着,一點笑容也沒有,便放下紙煙,突然站起來拍了兩拍身上的煙灰,笑道:&ldquo你這話我誠懇的接受,我馬上就去找朋友。
&rdquo于是把挂在衣架上的帽子取來不敢歪戴着了,正正端端地放在頭上,将靠着桌子的手杖取過,挂在手臂上,向宏業笑道:&ldquo這不像美國電影明星了吧?&rdquo宏業站起來拍着他的肩膀道:&ldquo老弟,不必介意,我是說着好玩的。
六點鐘的約會,我兩口子準到。
&rdquo亞英沒得話說了,笑嘻嘻地走了出來。
他右手插在大衣袋順手掏出來三張電影票,自己本來是打算約着宏業夫妻去看電影的,這時拿在手上看了一看,捏成一個紙團團,便丢在路旁垃圾桶裡。
一面緩步地走着,一面想心思。
走過一家茶鋪,忽然有人在身後叫道:&ldquo區先生吃茶。
&rdquo回頭看時,一個是楊老幺,他還穿的是一件青呢大衣,坐在茶館傍街的欄杆裡一副座頭上。
同座是位穿灘羊皮袍子的外罩嶄新陰丹大褂,天氣漸暖,在重慶已用不着穿皮袍子,這正和自己一般,穿上這件海勃絨大衣有點多餘。
他一站住了腳,那楊老幺就站起來連連地招了幾下手,笑道:&ldquo請來吃碗茶,正有話和區先生商量。
&rdquo亞英隻好走進去,楊老幺就介紹着那個穿羊皮袍子的道:&ldquo這位是吳保長,我和他常談起老太爺為人很好,他就想見見,總是沒有機會。
&rdquo說着,一回頭大聲叫了一聲泡碗茶來。
亞英道:&ldquo不必客氣,我有點事,就要走的。
&rdquo那位吳保長立刻就在身上掏出一盒大前門牌的紙煙來,彎腰敬上一支,笑道:&ldquo請坐請坐,中央委員都有坐茶館的。
沒有關系。
&rdquo亞英想着這日子在重慶吸小大英,已是奢侈品,一個當保長的身上,揣着比小大英更高貴的紙煙,自不能不予以注意。
于是且不擦火柴燃煙,兩指夾了指煙橫看着。
吳保長道:&ldquo是真煙,是真煙。
&rdquo說時,幺師已經泡了一碗茶來,放在桌上,亞英隻得在左手一方空位子坐了。
楊老幺笑道:&ldquo這位吳保長,為人很慷慨的,也很愛交朋友,他出川走過好幾省,早年還到過江西安徽。
&rdquo亞英向他點了點頭道:吳保長是經商出川的嗎?楊老幺代答道:&ldquo不是,他是因公出川的。
&rdquo吳保長立刻接着道:&ldquo過去的事還有什麼說的,區先生來川多年了?&rdquo他這樣的話鋒轉了過去。
亞英随便和他應酬了幾句話,把茶碗捧起來喝了一喝,有個打算要走的樣子。
楊老幺向吳保長微笑道:&ldquo這事情難得碰到區先生,就托他了。
&rdquo吳保長道:&ldquo要得,二天請區先生吃飯。
&rdquo亞英聽到他二人這樣說,也不知道有什麼重要的事相托,望了他們微笑着,沒有作聲。
楊老幺笑道:&ldquo吳保長新有一家字号要開張,想寫一塊洋文招牌。
本來打算要去請教小學堂裡老師,我怕他們對生意不在行,我就想起區先生懂洋文,又出過國,一定曉得寫。
&rdquo亞英笑道:&ldquo跑安南緬甸,那是我的舍弟。
&rdquo吳保長道:&ldquo不出國,懂得洋文也是一樣嘛。
&rdquo亞英笑道:&ldquo要說寫一塊招牌的稿子呢,那倒沒有什麼困難。
可是洋文我隻懂一種英文。
你們是要寫英文、法文或者是俄文呢?&rdquo吳保長笑道:&ldquo我們也是鬧不清,區先生你看别個用什麼文,我們就用什麼文。
&rdquo楊老幺已是福至心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