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馬無夜草不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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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莊正父女，對于這個意外的幫助，實在受到可以下淚的感動。
當日和區老太商量着，既是人家幫忙，出于至誠，就把這錢借用了吧，點點鈔票的數目，果是五百元，對于搬家的費用盡有富餘。
晚上區亞雄回來，聽說沈自安是給二等要人開汽車的，他說了有一百遍&ldquo愧死士大夫階級&rdquo。
有了錢，大家心也就寬了。
第二天放了晴，大家就籌備着搬家下鄉。
亞男也就上街去買下安家的東西。
在大街上走着，看到西門德家的劉嫂，坐着人力車，車上堆滿了大小包袱。
她手上還捧着幾隻糕餅盒子，随叫了一聲劉嫂，她立刻按住車子，笑道：&ldquo大小姐，我們今天展過江了。
房子好的很，是洋樓，外面還有花園。
我們先生作了一筆生意，掙了不少錢。
你二天①到我們家去耍吧！&rdquo亞男看她眉飛色舞，自是得意之至，便道：&ldquo我們明天也搬下鄉了。
房子也很好，日本鬼子炸也炸不到的。
你也可以到我們的新家去看看。
&rdquo她交代了這句話，徑自走了，也沒有希望真有什麼後果。
①二天：川語，過一天。
劉嫂回家去，自把這話告訴了西門德。
西門德想到，蔺慕如有個約會，要約區莊正吃飯，這又可以拉上一番交情，犧牲了是可惜的。
當天他讓太太過江，自己還住在旅館裡和錢尚富、郭寄從談一筆生意。
次日早上，又陪着慕容仁上廣東館子吃早點，再談一筆生意。
到了十一點鐘，才抽出身來向小客棧裡去拜訪區莊正。
到了門口時，隻見停着一輛大卡車，區家的行李和人，全在車上，已是快要走了。
區老先生跳下車來，迎着握了手道：&ldquo不敢當，不敢當！還要博士來送行。
&rdquo博士笑道：&ldquo老先生很有辦法，弄到卡車搬家，這在重慶是奢侈品了。
&rdquo區老先生道：&ldquo全是朋友幫忙的，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rdquo博士笑道：&ldquo老先生怎麼會是絕路？現放着蔺二爺你那個老世交，幫忙的地方就多了。
去看過二爺沒有？&rdquo老先生搖搖頭道：&ldquo我太寒酸了。
&rdquo說着低頭看看身上那件舊藍布大褂。
西門德道：&ldquo那是你太客氣，你該去一趟。
這一下鄉，豈不失了聯絡？&rdquo區老先生道：&ldquo不會的，真要找我的話，向亞雄機關裡叫個電話，口信就帶到了。
&rdquo西門德在身上掏出筆記本和自來水筆，向老先生要了新地址記上，因道：&ldquo我馬上就去看蔺二爺，把你的意思轉達。
若是他約老先生的話，請老先生務必來。
&rdquo區老先生覺得他究是一番盛意，自然也就答應了。
西門德看着老先生全家坐了卡車走去，也仿佛若有所失，點着頭自言自語道：&ldquo區莊正的道德學問，是很好的，可惜不會适應環境！&rdquo于是叫着人力車子直奔蔺公館。
這裡是來的相當熟了，傳達迎着他笑道：&ldquo西門先生，今天有位客和你同姓，正在客廳裡和二爺談話呢！&rdquo西門德道：&ldquo我的同姓？我這個姓，重慶應該是并無分店啦！&rdquo傳達道：&ldquo也是個單名，是個恭字。
&rdquo西門德笑着拍手道：&ldquo妙極！是我本家兄弟。
他在廣西呢，什麼時候來的？你先去通知一聲，我在外面等着。
&rdquo 傳達去了，不多一會，帶着笑容出來道：&ldquo果然是博士一家。
二爺請你去，在小客廳裡呢！&rdquo西門德走向小客廳，見西門恭和蔺慕如對坐在沙發上，含笑談話，看那樣子，很是親熱。
他站在客廳門口，停了一停。
蔺慕如立刻站起來笑道：&ldquo德不孤，必有鄰。
你看，你在重慶會有了本家了！&rdquo西門恭早是站起來向前握着手，他還沒有脫去遠道來的裝束，穿了一套灰呢中山服，長圓的臉，嘴上養撮小胡子，活畫出一個政客的樣子。
就是這些，也可以知道他混的不錯。
他握着西門德的手笑道：&ldquo久違了！久違了！德兄很好。
還是這樣子。
&rdquo西門德謙遜一番，共同入座。
蔺慕如将茶幾上的紙煙聽，向前推了一推，表示敬客，然後笑道：&ldquo你來得正好，我現在組織一個國強公司，要募些股子，我這裡有現成的章程，你拿去看看，可有什麼可斟酌的地方？&rdquo說着，向茶幾上一指，那裡放有一疊道林紙精印的章程，而且還蓋了橡皮印，很大的紫色楷字，這分明是車成馬就之局，還有什麼可斟酌的餘地？西門德于是拿起一份來看了一遍，連連點頭道：&ldquo很好，很好！二爺若是願意要錢郭二位入股的話，我想，他們百兒八十萬沒有問題。
&rdquo說畢，将手放在腿上，輕輕撫摸着，看主人的顔色。
蔺慕如仰靠在沙發椅子上，口銜了翡翠嘴子慢慢地道：&ldquo入股自不分什麼階級，不過他們完全是種市儈人物，把銀錢看得很重的，他放心我嗎？&rdquo西門德笑道：&ldquo笑話！他們巴結還巴結不上呢！&rdquo蔺慕如微微一笑，想了一想，因道：&ldquo你到我書房裡來，拿一樣東西你看。
恭兄，你少坐片時。
&rdquo說着，他先起身。
西門德知道這裡面有文章，就跟着他到書房裡去。
蔺慕如到了書房，在寫字台抽屜裡，取出兩張支票交給他道：&ldquo這是那批棉紗的錢，我算要了，共是三十萬，這裡有一萬元，是你的車馬費。
&rdquo西門德看了不覺一驚，口裡連說：&ldquo太多，太多！&rdquo蔺慕如笑道：&ldquo你不是要安家嗎？不能算是傭金，一半算是我的人情吧！先前那批棉紗，我已經掙了一點錢，隻要這批棉紗他們不打退堂鼓，這一萬元我也不在乎。
那個柴自明還有貨沒有？&rdquo西門德聽他這口音，心裡就十分明白了，因道：&ldquo我今天就去找他。
&rdquo蔺慕如道：&ldquo若是你肯跑路的話，最好馬上就去找他，事不宜遲！&rdquo西門德一聽這口風，料着棉紗價錢，有個極大的波動，一口答應就去。
二人同走到小客廳來，西門德就向西門恭道：&ldquo我還有點急事要去辦，不能奉陪。
宗兄住在哪裡？我來拜訪。
&rdquo西門恭道：&ldquo我住在大發公司招待所，久别相逢，的确想叙叙。
請你約個時間，我在寓恭候。
&rdquo西門德見他和蔺慕如談得很好，此人決不可失，便約定了當晚去奉訪。
還是西門恭改約了次晚。
西門德身上帶了兩張支票，人幾乎飛得起來。
出了蔺公館，立刻坐車回旅社，區老先生那件事，早丢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時，柴、郭、錢三人都在旅館裡計議着買賣，他們見博士滿面笑容進來，都問時局有什麼好消息。
西門德坐下來，一拍手笑道：&ldquo這是奇事了，你們會關心時事！&rdquo錢尚富道。
不是呀，博士是個關心時局的人呀。
你面上有笑容，當然是時局有什麼好消息了。
&rdquo西門德笑道：&ldquo我得了各位的傳染病，我隻談錢了。
&rdquo說着在衣袋裡把那張三十萬元的支票取出，交給錢尚富道：&ldquo人家大方呀，你的貨沒有交過去，人家先付錢了。
仁兄，你開一張收條，注明折合綿紗多少包，就算成事了。
&rdquo 錢尚富看了支票道：&ldquo蔺二爺當然是痛快，不過我沒有想賣這樣多，拿了這麼多錢，我怎樣利用它呢？&rdquo西門德道：&ldquo你不是打算買盧比？&rdquo錢尚富道：我怎麼不想買！價錢太大了，帶到仰光去用，恐怕要吃虧。
&rdquo說着眉尖子皺了一皺。
西門德拍手笑道：&ldquo這事你算打聽着了。
蔺二爺現在組織了一個國強公司，名義上是提倡國貨，流通物資，真正的用意，是在下面四個字。
他現在把握了十二部載重三噸的卡車，跑昆明重慶。
最近，他要到昆明去。
要打通到臘戍的一條路。
幹脆，他就直接由仰光運貨到重慶來，他對于緬
當日和區老太商量着，既是人家幫忙，出于至誠，就把這錢借用了吧，點點鈔票的數目，果是五百元，對于搬家的費用盡有富餘。
晚上區亞雄回來，聽說沈自安是給二等要人開汽車的，他說了有一百遍&ldquo愧死士大夫階級&rdquo。
有了錢，大家心也就寬了。
第二天放了晴，大家就籌備着搬家下鄉。
亞男也就上街去買下安家的東西。
在大街上走着，看到西門德家的劉嫂，坐着人力車，車上堆滿了大小包袱。
她手上還捧着幾隻糕餅盒子，随叫了一聲劉嫂，她立刻按住車子，笑道：&ldquo大小姐，我們今天展過江了。
房子好的很，是洋樓，外面還有花園。
我們先生作了一筆生意，掙了不少錢。
你二天①到我們家去耍吧！&rdquo亞男看她眉飛色舞，自是得意之至，便道：&ldquo我們明天也搬下鄉了。
房子也很好，日本鬼子炸也炸不到的。
你也可以到我們的新家去看看。
&rdquo她交代了這句話，徑自走了，也沒有希望真有什麼後果。
①二天：川語，過一天。
劉嫂回家去，自把這話告訴了西門德。
西門德想到，蔺慕如有個約會，要約區莊正吃飯，這又可以拉上一番交情，犧牲了是可惜的。
當天他讓太太過江，自己還住在旅館裡和錢尚富、郭寄從談一筆生意。
次日早上，又陪着慕容仁上廣東館子吃早點，再談一筆生意。
到了十一點鐘，才抽出身來向小客棧裡去拜訪區莊正。
到了門口時，隻見停着一輛大卡車，區家的行李和人，全在車上，已是快要走了。
區老先生跳下車來，迎着握了手道：&ldquo不敢當，不敢當！還要博士來送行。
&rdquo博士笑道：&ldquo老先生很有辦法，弄到卡車搬家，這在重慶是奢侈品了。
&rdquo區老先生道：&ldquo全是朋友幫忙的，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rdquo博士笑道：&ldquo老先生怎麼會是絕路？現放着蔺二爺你那個老世交，幫忙的地方就多了。
去看過二爺沒有？&rdquo老先生搖搖頭道：&ldquo我太寒酸了。
&rdquo說着低頭看看身上那件舊藍布大褂。
西門德道：&ldquo那是你太客氣，你該去一趟。
這一下鄉，豈不失了聯絡？&rdquo區老先生道：&ldquo不會的，真要找我的話，向亞雄機關裡叫個電話，口信就帶到了。
&rdquo西門德在身上掏出筆記本和自來水筆，向老先生要了新地址記上，因道：&ldquo我馬上就去看蔺二爺，把你的意思轉達。
若是他約老先生的話，請老先生務必來。
&rdquo區老先生覺得他究是一番盛意，自然也就答應了。
西門德看着老先生全家坐了卡車走去，也仿佛若有所失，點着頭自言自語道：&ldquo區莊正的道德學問，是很好的，可惜不會适應環境！&rdquo于是叫着人力車子直奔蔺公館。
這裡是來的相當熟了，傳達迎着他笑道：&ldquo西門先生，今天有位客和你同姓，正在客廳裡和二爺談話呢！&rdquo西門德道：&ldquo我的同姓？我這個姓，重慶應該是并無分店啦！&rdquo傳達道：&ldquo也是個單名，是個恭字。
&rdquo西門德笑着拍手道：&ldquo妙極！是我本家兄弟。
他在廣西呢，什麼時候來的？你先去通知一聲，我在外面等着。
&rdquo 傳達去了，不多一會，帶着笑容出來道：&ldquo果然是博士一家。
二爺請你去，在小客廳裡呢！&rdquo西門德走向小客廳，見西門恭和蔺慕如對坐在沙發上，含笑談話，看那樣子，很是親熱。
他站在客廳門口，停了一停。
蔺慕如立刻站起來笑道：&ldquo德不孤，必有鄰。
你看，你在重慶會有了本家了！&rdquo西門恭早是站起來向前握着手，他還沒有脫去遠道來的裝束，穿了一套灰呢中山服，長圓的臉，嘴上養撮小胡子，活畫出一個政客的樣子。
就是這些，也可以知道他混的不錯。
他握着西門德的手笑道：&ldquo久違了！久違了！德兄很好。
還是這樣子。
&rdquo西門德謙遜一番，共同入座。
蔺慕如将茶幾上的紙煙聽，向前推了一推，表示敬客，然後笑道：&ldquo你來得正好，我現在組織一個國強公司，要募些股子，我這裡有現成的章程，你拿去看看，可有什麼可斟酌的地方？&rdquo說着，向茶幾上一指，那裡放有一疊道林紙精印的章程，而且還蓋了橡皮印，很大的紫色楷字，這分明是車成馬就之局，還有什麼可斟酌的餘地？西門德于是拿起一份來看了一遍，連連點頭道：&ldquo很好，很好！二爺若是願意要錢郭二位入股的話，我想，他們百兒八十萬沒有問題。
&rdquo說畢，将手放在腿上，輕輕撫摸着，看主人的顔色。
蔺慕如仰靠在沙發椅子上，口銜了翡翠嘴子慢慢地道：&ldquo入股自不分什麼階級，不過他們完全是種市儈人物，把銀錢看得很重的，他放心我嗎？&rdquo西門德笑道：&ldquo笑話！他們巴結還巴結不上呢！&rdquo蔺慕如微微一笑，想了一想，因道：&ldquo你到我書房裡來，拿一樣東西你看。
恭兄，你少坐片時。
&rdquo說着，他先起身。
西門德知道這裡面有文章，就跟着他到書房裡去。
蔺慕如到了書房，在寫字台抽屜裡，取出兩張支票交給他道：&ldquo這是那批棉紗的錢，我算要了，共是三十萬，這裡有一萬元，是你的車馬費。
&rdquo西門德看了不覺一驚，口裡連說：&ldquo太多，太多！&rdquo蔺慕如笑道：&ldquo你不是要安家嗎？不能算是傭金，一半算是我的人情吧！先前那批棉紗，我已經掙了一點錢，隻要這批棉紗他們不打退堂鼓，這一萬元我也不在乎。
那個柴自明還有貨沒有？&rdquo西門德聽他這口音，心裡就十分明白了，因道：&ldquo我今天就去找他。
&rdquo蔺慕如道：&ldquo若是你肯跑路的話，最好馬上就去找他，事不宜遲！&rdquo西門德一聽這口風，料着棉紗價錢，有個極大的波動，一口答應就去。
二人同走到小客廳來，西門德就向西門恭道：&ldquo我還有點急事要去辦，不能奉陪。
宗兄住在哪裡？我來拜訪。
&rdquo西門恭道：&ldquo我住在大發公司招待所，久别相逢，的确想叙叙。
請你約個時間，我在寓恭候。
&rdquo西門德見他和蔺慕如談得很好，此人決不可失，便約定了當晚去奉訪。
還是西門恭改約了次晚。
西門德身上帶了兩張支票，人幾乎飛得起來。
出了蔺公館，立刻坐車回旅社，區老先生那件事，早丢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時，柴、郭、錢三人都在旅館裡計議着買賣，他們見博士滿面笑容進來，都問時局有什麼好消息。
西門德坐下來，一拍手笑道：&ldquo這是奇事了，你們會關心時事！&rdquo錢尚富道。
不是呀，博士是個關心時局的人呀。
你面上有笑容，當然是時局有什麼好消息了。
&rdquo西門德笑道：&ldquo我得了各位的傳染病，我隻談錢了。
&rdquo說着在衣袋裡把那張三十萬元的支票取出，交給錢尚富道：&ldquo人家大方呀，你的貨沒有交過去，人家先付錢了。
仁兄，你開一張收條，注明折合綿紗多少包，就算成事了。
&rdquo 錢尚富看了支票道：&ldquo蔺二爺當然是痛快，不過我沒有想賣這樣多，拿了這麼多錢，我怎樣利用它呢？&rdquo西門德道：&ldquo你不是打算買盧比？&rdquo錢尚富道：我怎麼不想買！價錢太大了，帶到仰光去用，恐怕要吃虧。
&rdquo說着眉尖子皺了一皺。
西門德拍手笑道：&ldquo這事你算打聽着了。
蔺二爺現在組織了一個國強公司，名義上是提倡國貨，流通物資，真正的用意，是在下面四個字。
他現在把握了十二部載重三噸的卡車，跑昆明重慶。
最近，他要到昆明去。
要打通到臘戍的一條路。
幹脆，他就直接由仰光運貨到重慶來，他對于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