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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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幟獵獵飛舞。

    從半空看下去,冰族所在的棋盤洲列島如同棋盤上被圍困在一角的棋子,每一條出路都被空桑人的軍隊死死圍住,像是被逼到角落裡的困獸。

     然而,他們還握有破開這個死局的秘密利器。

     軍工作坊裡燈火通明,巨大的機械已經初具雛形。

    無數工匠忙忙碌碌地穿梭,将一塊又一塊金屬闆切割、排序、焊接。

    金屬做成的骨架長達一百多丈,仿佛一條龐大的魚,穩穩地停在船塢裡。

     “外面那些人在念什麼咒呀?煩死了!”一個少年坐在懸挂下來的粗大鐵鍊上,身邊攤開着一卷圖紙,蹙眉問身邊的匠作監總管,“難道是有人死了麼?” 旁邊的人回答:“巫即大人,那是元老院在祈禱和占蔔。

    ” “祈禱和占蔔?”少年喃喃,“織莺也在那兒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側頭看着外面,開始微微地出神。

    他手裡捏着一個小小的圓球,裡面有烏溜溜的什麼東西在轉動,發出一道奇特的熒光。

     在空明島的高台上,聖火燃燒,諸位大巫靜靜而坐,齊聲祝頌。

    缺失了一顆星辰的北鬥懸挂在頭頂,照耀着這一切。

     那是一個向破軍祈禱和緻敬的儀式,咒語聲綿長如水。

    首座長老巫鹹垂下頭,凝視着手心裡的水晶球,看着那一縷縷煙在裡面凝聚了又散開,變幻無方——終于,一個個小字在裡面凸顯,凝成了一個預言。

     一模一樣的預言,也曾經出現在白塔頂上空桑女祭司的水鏡裡。

     “星辰黯淡後的第九百年, 亡者當歸來, 魔王從地底複蘇, 血海從西洶湧而來, 月蝕之夜,大災從天而降, 神祗于紅蓮烈焰中呼号, 孩童的眼眸裡,看到天國的覆滅。

     當暗星升起時, 一切歸于虛無, 如輪回倒影。

    ” 巫鹹一字一頓地讀完了最後一個句子,将水晶球緊緊握在掌心,白袍無風自動,獵獵飛舞,他霍地擡起頭,看着其餘元老院裡的同僚,須發一瞬間飛揚起來,大聲高呼—— “看到了麼?諸位?時間已經到了! 那個所謂的命輪,千百年來一直暗地裡阻礙着我們,讓我們多少次錯過了破軍複蘇的機會——可如今,天意轉到了我們這一邊! 重歸大陸、推倒白塔、攻入帝都! 我們,要讓空桑人在赤炎裡呼号!” 遙遠的狷之原上,仿佛感受到了遠方那些狂熱的虔誠的祈禱,巨大的迦樓羅金翅鳥忽然微微振動了一下,覆蓋其上的砂層簌簌而落。

    一道光從黑暗深處的金座上掠過,仿佛閃電一樣消失在夜空——電光火石之間,金座上的戎裝軍人悄然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天空。

     那裡,幽寰的影子正在緩慢地向着破軍靠近。

     隻是一眼,他的視線便被迅速地遮蔽。

    一種力量迫使他重新閉上了眼睛,切斷了與外部的一切聯系,令他回到了無知無覺的狀态——那一瞥是如此的迅速和悄然,甚至連在台階下靜靜等待的星槎聖女都不曾注意。

     上古雲浮禁咒的力量将破軍封印在一層淡藍色的薄冰裡,阻隔了他和外界。

    隻是短短的一瞬之後,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裡。

    那裡一片漆黑,一片寂靜,沒有一切聲音和顔色,宛如亘古以來空曠荒涼的原野——這就是九百年來他一直生活在其中的地方。

     黑色和金色的火焰在他身體裡不停地燃燒,魔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沖擊着由後土神戒設下的封印,試圖掙脫。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九百年大限的臨近,他感覺到左臂上的封印有漸漸衰微的迹象,火光已經越來越亮,幾乎要把那層薄冰燃燒殆盡。

     時間快到了!他甚至能感覺到輪回的力量在冥冥中逼近,呼喚着魂魄的歸來。

     “看到了麼?破軍,快了……真的快了啊!”一個聲音在内心深處低喚,澎湃低沉,宛如地獄的暗湧:“時間要到了……随着你的醒來,這個世界将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那是魔的聲音,耳熟能詳,九百年來一直回響在他的心底。

     已經九百年了啊……外面的世界滄海桑田,不知幾多變化。

    然而,在他的世界裡,這一切卻不過隻過去了一瞬——就像隻是短促的一次睡眠,下一次醒來的時候,隻要睜開眼睛,就能看到那個夢寐以求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前。

     “期待麼?破軍?”仿佛知道他此刻心裡想到了什麼,那個聲音重新在内心響起,“我知道九百年來,你犧牲了自己的軀體來禁锢住我,但是你的心從未真正死去——你還在日夜期待着能重新見到她。

    ” 那個聲音在心底低語,這一次,他不能分清那是魔還是自己内心的回響。

    他能感覺到身體裡長久凝固的血液在重新流動,加速奔騰,應合着内心深處的那個聲音。

     是的……是的。

     他想見到她,想回到她面前,哪怕隻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