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走向文明

關燈


     然後,他手臂輕揚,套繩一下子就緊緊套住獅子黃褐色的脖頸。

    就像以前幹過上百次那樣,泰山把繩子在一根很粗的樹枝上挽了個死結;在那頭猛獸拼命掙紮着要從套索中掙脫的時候,泰山從樹上跳下,又縱身一躍,騎到獅子寬闊的脊背上,照着它的心窩,一口氣捅了十幾刀。

     然後;他腳踏努瑪的屍體,扯開嗓門兒,發出吓人的叫喊,“唱”起他那個野蠻部落的凱歌。

     一瞬間,泰山站在那裡踟躇不前,充滿了相互矛盾的感情——對迪阿諾特的忠誠和對自己那片叢林中自由的渴望。

    最後,是那個姑娘美麗的笑臉和她那溫熱的唇在他唇上留下的印記,打破了他對往日生活的迷戀。

     “人猿”把努瑪熱乎乎的屍體扛到肩上,又縱身躍上參天大樹。

     那群人一言不發,在走廊裡大約坐了整整一個小時。

     他們試圖談論别的話題,但是總不成功,心裡都沉甸甸的,無法把談話進行下去。

     “天哪!”那個打賭的人終于說,“我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

    我要帶上搶到叢林裡把這個瘋子找回來!” “我跟你一起去!”另外一個人說。

     “我也去!我也去!”大家異口同聲地說。

     就像這個建議把他們從可怕的夢魇中喚醒似的、大夥兒都匆匆忙忙回各自的房間,不一會兒,就全副武裝,向叢林進發了。

     這時,叢林裡隐隐約約傳來泰山的叫喊。

    這群去找他的人裡有個英國人,聽見這聲可怕的吼叫,失聲喊道: “我的天,這是什麼聲音?” “以前,我也聽過一次這樣的叫聲。

    ”一位比利斯人說,“那是在一片大猩猩出沒的山野。

    腳夫告訴我,這是一種巨猿殺死獵物後,歡呼勝利的叫聲。

    ” 迪阿諾特想起克萊頓曾經和他說過,泰山宣布自己獲勝時,就發出這種可怕的叫聲,不由得暗暗發笑,盡管一想起這讓人毛骨悚然的叫聲,竟出自他的好朋友的喉嚨,心裡也不由得生出一種恐懼。

     當這一群人終于站在密林旁邊,争論一個分配人馬的最佳方案時,被不遠處傳來的一陣不高的笑聲吓了一跳。

    他們連忙轉過頭,看見一個高大的身軀向他們走了過未,寬闊的肩膀上扛着一隻死獅子。

     就連迪阿諾特也大吃一驚。

    因為在他看來,一個人決不會這麼快用如此簡單的武器殺死一隻獅子,也不可能扛着這樣大的一隻死屍穿過樹葉交錯、藤蔓糾纏的叢林,出現在大家眼前。

     大夥兒都圍住泰山七嘴八舌地問長問短,而他唯一的回答就是呵呵的笑,表示他的這手絕技不值一提。

     對于泰山,這就好比人們因為屠夫殺死一頭母牛,就贊美他是個英雄一樣地滑稽。

    因為為了獵取食物,或者保護自己,他經常殺死獅子,這種事兒對于他實在是平淡無奇。

    可是在這夥習慣圍獵的人看來,他确實是個英雄。

     至于那一萬法郎他當然赢了。

    迪阿諾将堅持讓他把這筆錢一文不少地都拿過來。

     對于泰山,這當然是一筆很重要的款子。

    他剛剛開始認識到這種小金屬片、小紙頭背後隐藏的力量。

    他發現人們要想坐車、吃飯、睡覺、穿衣服、喝酒、幹活兒、娛樂,甚至想找個遮風擋雨,不讓太陽曬的地方,也得掏出這玩意兒,塞到别人手裡。

     在泰山看來,沒有錢顯然隻有一死。

    迪阿諾特曾經對他說過,不要為錢的事着急。

    因為他有兩個人也花不了的錢。

    可是泰山已經懂得了許多道理。

    其中一條就是,人們看不起那些靠别人施舍過日子的人。

     豬獅插曲過後不久,迪阿諾特總算租到一條古老的帆船,準備沿海岸行駛,尋找泰山那個山岬封鎖的港灣。

     帆船啟錨,駛向大海,對于他們倆,這真是一個快樂的早晨。

     他們一路平安到達海灘。

    在小屋前面的港灣抛錨的第二天早晨,泰山又像先前那樣“渾身披挂”,向叢林奔去,向猿經常聚集的“小戲台”奔去——财寶就藏在那兒。

     第二天下午,他肩上扛着那個大箱子回來了。

    太陽升起的時候,小船駛出港口,開始了向北的航程。

     三個星期以後,泰山和迪阿諾特已經是駛往裡昂的一艘法國輪船上的乘客了。

    在裡昂小住幾天,迪阿諾特便把泰山帶到巴黎。

     泰山急着要去美國,迪阿諾特卻一定要讓他先和他一起去巴黎。

    至于為什麼非要先去巴黎不可,他卻秘而不宣。

     到達巴黎之後,迪阿諾特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帶着泰山去見他的一位老朋友——警察局一位高級官員。

     迪阿諾特很巧妙地把話題一點一點地引到時下正流行的一種鑒别罪犯的方法上.那位警官便向頗感興趣的泰山詳細解釋起來。

     泰山對于指紋這門奇妙的學問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他問道:“如果幾年以後手上的那層老皮磨掉了,又長出一層新皮,手指上的線條也因此完全發生了變化,先前留下來的指紋還有什麼意義呢?” “指紋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除了因為受傷,環狀的線條和渦形的紋路略有改變外,人剛生下來一直到死,指紋的變化隻是大小不同,形狀并沒有差異。

    因此,如果一個人兩隻手的拇指和另外四個指頭都留下指紋的話,他的身份就永遠難以混淆。

    ” “這可太奇怪了,”迪阿諾特大聲說道,“不知道我的指紋是個什麼樣子。

    ” “馬上就可以看到。

    ”警官回答。

    他按了一下鈴,叫來助手,吩咐了幾句。

     那人走出屋,不一會兒又回來,把手裡端着的一個硬木盒子放到警官桌上。

     “現在,”警官說,“用不了一秒鐘,你就能看見你的指紋。

    ” 他從小盒子裡抽出一塊四方玻璃,一個吸墨水的小玻璃管,和一個膠皮滾子,還有幾張雪白的硬紙片。

     他在玻璃上面滴了一滴墨水,然後用膠皮滾子來回滾了幾次,直到一層很薄的、均勻的藍色留在玻璃上面。

     “把你右手的四個手指放到玻璃上面,這樣……,”他對迪阿諾特說,“還有拇指。

    好。

    現在再像剛才那樣,把手指按到硬紙片上,這兒……再稍稍往右一點。

    我們必須給大拇指和左手的手指留下地方。

    好,對。

    來,再把左手伸過來。

    ” “來,泰山,看看你的指紋是什麼樣子。

    ”迪阿諾特對泰山說。

     泰山高高興興地照做一遍,這當兒問了警官許多問題。

     “指紋能看出人的種族特征嗎?”他問道,“比方說,光憑指紋,能看出這個人是黑人還是白人?” “這可看不出來。

    ”警官答道。

     “能把猿的指紋和人的指紋區别開嗎?” “這當然可以。

    因為猿的指紋要比高級動物的指紋簡單得多。

    ” “一個猿和一個人生下的混血兒的指紋能顯示出父母雙方的特征嗎?”泰山繼續問。

     “可以,我想可以。

    ”警官答道,“不過科學還沒有發展到準确判斷這種事情的地步。

    我自己也隻對利用指紋鑒别人感興趣。

    這一點是絕對準确的。

    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兩個指紋相同的人。

    也沒有兩個相同的指紋,除非那是同一個手指在不同的時間留下的印記。

    ” “這種鑒别需要很長時間,費很大氣力嗎?”迪阿諾特問道。

     “如果指紋清晰,一般來說用不了多長時間。

    ” 迪阿諾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皮日記本,一頁一頁地翻了起來。

     泰山驚訝地望着,他的本子怎麼落到了迪阿諾特的手裡? 不一會兒,迪阿諾特就翻到他要找的那頁。

    上面有五個小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