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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紙煙的青煙在這位怪頭腦的少年的口邊浮起，這是在這地窖中最特别的事。
新來的老人坐在木凳上伸了個懶腰，歎口氣道：&ldquo大傻的話不大中聽，是啊，他何嘗說的不對？你大家不大到鎮上去，終年又不進一次城，不比我，跑腿，知道得多。
好容易集得下幾個錢，&hellip&hellip話說回來了，今天我到鎮上去，沒有别的，為的是要預征啊！&rdquo 這是一個驚奇的新聞，滿屋子中的農人都大張着眼睛沒有話說。
因為陳大爺的術語在他們單純的思想中還聽不懂，還是宋大傻有點明白。
&ldquo預征就是先收錢糧吧？&rdquo &ldquo對呀，現在要預收下年的錢糧！你們聽見過這種事？從前有過沒有？&rdquo &ldquo這算什麼事！&rdquo五十歲的編席子的奚二叔放下手中的秫稭篾片道，&ldquo真新鮮，我活了五十歲還沒聽見說過呢！&rdquo &ldquo然而我比你還大十二歲！&rdquo陳大爺冷冷地答複。
&ldquo到底是預&mdash&mdash征多少啊？&rdquo角落的黑影中發出了一個質問的口音。
陳大爺撩抹着不多的蒼白相間的胡子慢慢地道：&ldquo一份整年的錢糧！不是麼？秋天裡大家才湊付過去，我不是說過借的債還沒還，現在又來了！沒有别的，上頭派委員到縣；縣裡先向各練上借；練上的頭目便要各莊的莊長去開會。
&hellip&hellip&rdquo &ldquo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呢？&hellip&hellip&rdquo宋大傻的不完全的比喻。
&ldquo什麼開會？&rdquo陳大爺接着說，&ldquo簡直就是分派那一個莊子出多少，限期不過十天，預征還先墊借，&hellip&hellip還一律要銀洋。
銅元不用提，票子也不要，可也怪，鎮上的銀洋行市馬上漲了一碼。
&rdquo &ldquo那麼還是那些做生意的會發财。
&rdquo奚二叔楞楞地說。
&ldquo人家也有人家的苦處。
貨物稅，落地稅，過兵的招待費，這一些多要在他們身上往外拔。
遇見這時候他們自然得要撈摸幾個。
&rdquo &ldquo可不是！&rdquo宋大傻将紙煙尾巴踏在足底下，&ldquo頭幾天我到鎮上裕豐酒坊裡去賒酒，好，小掌櫃的對我說了半天話。
酒稅是多麼重，他家這一年賣了不少的酒，聽說還得賠賬。
他們不想作了，報歇業卻不成，煙酒稅局不承認。
這不更怪？世界上有這樣的官！&hellip&hellip&rdquo他興奮得立了起來，卻忘記這地窖子是太低了，額角恰巧撞在橫擱的木梁上，他本能地低下腰來，額角上已是青了一塊。
他撫摸着這新的傷痕，皺皺眉頭卻沒說什麼，&mdash&mdash在平時他這冒失的舉動一定要惹得大家大笑。
現在隻有幾個年輕的人咧着嘴兒向着他。
&ldquo有這樣的官！&rdquo宋大傻雖是忘不了碰傷的痛楚，卻還是要申叙他的議論，&ldquo不是官是民之父母麼？現在的狗官，抽筋剝皮的鬼！&hellip&hellip&rdquo 奚二叔瞪了他一眼，因為他覺得這年輕的賭鬼說話太沒分寸了，在這地窖子中露不了風，可是像他這些有天無日的話若是到外面去亂講，也許連累了這個風俗純正的村子。
同時，一段不快的情緒在這位安分的老農人身上跳動。
宋大傻也明白了這一眼的寓意，他嗤吓地笑了一聲。
&ldquo奚二叔，不用那麼膽小，屋子又透不了風，我大傻無挂無礙，我怕什麼？不似人家有地有人口，大不成的往後說一句話，還得犯法！我就是好說痛快話，其實我是一個一無所靠的光棍，這些事與我什麼相關？酒稅也好，預征也好，反正打不到我身上來！可是我看見不平一樣要打，一個人一輩子能喝風不管别人的事，那就是畜類也做不到！&hellip&hellip&rdquo 奚二叔被這年輕人的氣盛的話突得将喉中的字音咽了下去。
新來的老人坐在木凳上伸了個懶腰，歎口氣道：&ldquo大傻的話不大中聽，是啊，他何嘗說的不對？你大家不大到鎮上去，終年又不進一次城，不比我，跑腿，知道得多。
好容易集得下幾個錢，&hellip&hellip話說回來了，今天我到鎮上去，沒有别的，為的是要預征啊！&rdquo 這是一個驚奇的新聞，滿屋子中的農人都大張着眼睛沒有話說。
因為陳大爺的術語在他們單純的思想中還聽不懂，還是宋大傻有點明白。
&ldquo預征就是先收錢糧吧？&rdquo &ldquo對呀，現在要預收下年的錢糧！你們聽見過這種事？從前有過沒有？&rdquo &ldquo這算什麼事！&rdquo五十歲的編席子的奚二叔放下手中的秫稭篾片道，&ldquo真新鮮，我活了五十歲還沒聽見說過呢！&rdquo &ldquo然而我比你還大十二歲！&rdquo陳大爺冷冷地答複。
&ldquo到底是預&mdash&mdash征多少啊？&rdquo角落的黑影中發出了一個質問的口音。
陳大爺撩抹着不多的蒼白相間的胡子慢慢地道：&ldquo一份整年的錢糧！不是麼？秋天裡大家才湊付過去，我不是說過借的債還沒還，現在又來了！沒有别的，上頭派委員到縣；縣裡先向各練上借；練上的頭目便要各莊的莊長去開會。
&hellip&hellip&rdquo &ldquo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呢？&hellip&hellip&rdquo宋大傻的不完全的比喻。
&ldquo什麼開會？&rdquo陳大爺接着說，&ldquo簡直就是分派那一個莊子出多少，限期不過十天，預征還先墊借，&hellip&hellip還一律要銀洋。
銅元不用提，票子也不要，可也怪，鎮上的銀洋行市馬上漲了一碼。
&rdquo &ldquo那麼還是那些做生意的會發财。
&rdquo奚二叔楞楞地說。
&ldquo人家也有人家的苦處。
貨物稅，落地稅，過兵的招待費，這一些多要在他們身上往外拔。
遇見這時候他們自然得要撈摸幾個。
&rdquo &ldquo可不是！&rdquo宋大傻将紙煙尾巴踏在足底下，&ldquo頭幾天我到鎮上裕豐酒坊裡去賒酒，好，小掌櫃的對我說了半天話。
酒稅是多麼重，他家這一年賣了不少的酒，聽說還得賠賬。
他們不想作了，報歇業卻不成，煙酒稅局不承認。
這不更怪？世界上有這樣的官！&hellip&hellip&rdquo他興奮得立了起來，卻忘記這地窖子是太低了，額角恰巧撞在橫擱的木梁上，他本能地低下腰來，額角上已是青了一塊。
他撫摸着這新的傷痕，皺皺眉頭卻沒說什麼，&mdash&mdash在平時他這冒失的舉動一定要惹得大家大笑。
現在隻有幾個年輕的人咧着嘴兒向着他。
&ldquo有這樣的官！&rdquo宋大傻雖是忘不了碰傷的痛楚，卻還是要申叙他的議論，&ldquo不是官是民之父母麼？現在的狗官，抽筋剝皮的鬼！&hellip&hellip&rdquo 奚二叔瞪了他一眼，因為他覺得這年輕的賭鬼說話太沒分寸了，在這地窖子中露不了風，可是像他這些有天無日的話若是到外面去亂講，也許連累了這個風俗純正的村子。
同時，一段不快的情緒在這位安分的老農人身上跳動。
宋大傻也明白了這一眼的寓意，他嗤吓地笑了一聲。
&ldquo奚二叔，不用那麼膽小，屋子又透不了風，我大傻無挂無礙，我怕什麼？不似人家有地有人口，大不成的往後說一句話，還得犯法！我就是好說痛快話，其實我是一個一無所靠的光棍，這些事與我什麼相關？酒稅也好，預征也好，反正打不到我身上來！可是我看見不平一樣要打，一個人一輩子能喝風不管别人的事，那就是畜類也做不到！&hellip&hellip&rdquo 奚二叔被這年輕人的氣盛的話突得将喉中的字音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