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的新羊皮袍蓋住他的中幹的身體,顯然是也為了新年,一件十成新的發亮的馬褂,一頂小緞帽,帽前有一顆珍珠,都在表示出他是個不凡的拜年客人。

     直待到他一氣吸過七八筒鴉片以後,吳練長沒與陳莊長說幾句話,而這先來的客人更沒工夫說。

    沉寂了多時,隻有牆上挂的日本鐘的擺聲響動。

    陳莊長有話也不能說,還是從腰帶上取下煙包來吸旱煙。

    同時看看屋子中的新陳設,除卻北牆上挂的四鄉公送的&ldquo一鄉保障&rdquo的老金色木匾之外,添了一付金箋的篆字對聯,兩三個西洋風景玻璃畫框,别的還是一些熏黑的舊字畫,還有長花梨木大幾上的幾樣假古董。

     &ldquo清翁,你哪裡弄來的這等貨?&rdquo軍需官注意的音調即時将陳莊長的眼光從金箋的古字上喚回來。

    &ldquo上一回你請客沒吃到這樣的。

    &rdquo他的口音不難懂,卻有些異樣。

    陳莊長聽口音的經驗太少,也斷不定他是哪裡人。

     吳練長肥胖的腮頰動了動,&ldquo哈哈&rdquo的不像從真正喜悅中笑着:&ldquo軍需長你到底是行家。

    可不是,這是年前人家送我的上好本地土;雖是本地土,你明白這可不是我這練上的,我不許種!&mdash&mdash給官家留面子,也是我平日的主張。

    話說回來,咱吸吸倒可以,可不願人人都有這嗜好。

    這是南鄉的一個朋友因為我給他辦過一點事送了我十多兩,今天特地請你嘗新。

    &hellip&hellip&rdquo吳練長的話是又漂亮又占地位。

     &ldquo清翁,到底是幹過事的人,話說出來誰都得佩服。

    頭年前縣長同咱的上司談起來,都十分恭維清翁,說是幹才,幹才。

    &hellip&hellip&rdquo &ldquo言重,言重。

    本來在地方辦這些小事,不是誇口,兄弟看得不值幾個錢。

    比起前清末年我在四川任上同那些大&lsquo座&rsquo彈壓保路會,以及諸多困難的事,這算得什麼?一句話,現在的事不好辦,好辦;好辦也難辦,無論到什麼時候,手腕要熟,話也得應機。

    &hellip&hellip能夠如此,自然名利雙收。

    我有句話不好說,也是實情,明白人不用多講。

    現在的官長們是熱心有餘,辦事的能力欠缺些,&mdash&mdash年輕的時候誰也是這樣,曆驗久了自然可以畢業。

    &hellip&hellip&rdquo &ldquo所以啦,像我們這些年輕的得處處領教。

    &rdquo軍需官的确年紀不大,從他的光光的嘴巴看來,還不見得過三十歲。

     &ldquo豈敢,豈敢!無非比别人多吃幾十年飯。

    &rdquo 吳練長這句謙恭話卻把坐在镂花的太師椅上的陳莊長的心激動了一下,&ldquo不錯,我比你還要多吃十多年的飯,可是一樣也得處處來領教,這倒算是怎麼回事?&rdquo在心上躊躇着的話還沒有來的及給自己判斷,緊接着又聽吳在繼續他的長談。

     &ldquo自然,飯一樣有白吃的,兄弟幸而自三十歲便在外拿印把兒,當委員,幹河工,作州縣,給撫台衙門裡充文案,一些事都幹過。

    政績說不上,可是也沒曾白吃辛苦,不怕你不學習會。

    本來這些隻憑聰明是作不來的,沒有别的,一個經驗,再來一個經驗,末後,&mdash&mdash我說還是經驗。

    &hellip&hellip哈哈!&rdquo吳清翁得意地說過之後,他便繼續軍需官的燒煙工作。

     &ldquo我們在學堂中隻會抱書本子,幹麼用?除掉聽那些媽的騙飯吃的話以外,什麼都不中用。

    一本本的講義現在看來隻能燒火,&mdash&mdash也不然,&rdquo他巧妙的将話收轉過來。

    &ldquo譬如當法官,幹律師的同學們,還有時用得着。

    &mdash&mdash敲門磚&mdash&mdash像咱入了軍界哪裡用得到書本子上的事!法律,訴訟,還有愈說愈糊塗的經濟,不适用的商業法,你該知道還有&lsquo商行為&rsquo,這些怪事,好在我還記得幾個名字。

    幹麼用?清翁,不止是我那行法政學堂是不中用,别的還不是一樣。

    例如咱的營長,十幾歲還入過測繪學堂,現在不過認得幾個外國字:一,二,三,四,清翁,這不礙人家作官呀。

    &rdquo &ldquo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