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滅 第三部 五 第一聲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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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到賽夏太太分娩的時節,呂西安寄來五百法郎,加上賽裡澤付的第二期租金,各項開銷有了着落。

    大衛·賽夏,夏娃和她母親,都以為呂西安把他們忘了,收到款子不由得歡天喜地,象聽到詩人初期的成功一樣;呂西安登在報上的頭幾篇文章,在昂古萊姆比在巴黎更轟動。

     大衛隻道太平無事,放心了,誰知舅子來了一封無情的信,他看着大為震動。

     親愛的大衛,我用你的簽名出了三張本票,寫我的擡頭,向梅蒂維埃支了三千法郎,一張是一個月期的,其餘是兩個月三個月的。

    這件事一定使你很為難,無奈在借債和自殺之間,我隻能采取這個不名譽的手段。

    我的窘況以後再談;票子到期的時候我想法把款子彙給你。

     信閱後即毀,在母親和妹子面前隻字勿提。

    我素來知道你的犧牲精神,想你這一次也不例外。

     你的絕望的弟弟呂西安·德·呂邦潑雷。

    麥田裡的守望者 夏娃生産過後才起床,丈夫和她說:“你可憐的哥哥窮得一籌莫展,我寄去三張一千法郎的期票,一個月的,兩個月的,三個月的。

    你替我記在賬上。

    ” 說完惟恐老婆盤問,出門往田野去了。

    夏娃六個月沒有哥哥的信息,早就牽腸挂肚;當下同母親兩個把大衛那句兇多吉少的話揣摩了一會,覺得形勢惡劣,她情急智生,想出一個破除疑慮的辦法。

    德·拉斯蒂涅先生的兒子正回家小住,提到呂西安,說話很難聽;那些巴黎新聞,以及傳說的人的議論,被呂西安的母親和妹子聽到了。

    夏娃就去拜訪德·拉斯蒂涅老太太,請她介紹,見到她的兒子,說出自己的憂慮,希望知道呂西安在巴黎的實在情形。

    她哥哥同柯拉莉的關系,為了出賣阿泰茲的嫌疑和米歇爾·克雷斯蒂安決鬥,還有種種生活方面的細節,夏娃一下子全知道了;那些事情在一個俏皮的花花公子說來,顯得更不堪。

    拉斯蒂涅把他的怨恨和嫉妒披上同情的外衣,假作關心同鄉,替大人物的前途擔憂。

    他真心佩服昂古萊姆的子弟有這種才幹,可惜呂西安自暴自棄。

    他談到呂西安的錯誤,失掉有權有勢的靠山,叫人把準許改姓和使用呂邦潑雷紋章的上谕撕掉了。

     “太太,要是令兄有人好好點撥,今天早已坐享榮華,做了德·巴日東太太的丈夫……誰知他不但把她丢了,還侮辱她!她隻得抱着一肚子委屈嫁給西克斯特·杜·夏特萊伯爵,其實她心裡才愛呂西安呢。

    ” 賽夏太太道:“真的嗎?……” “你哥哥好比一隻初生的鷹,最初幾道豪華和榮譽的光彩把他照得眼花缭亂,什麼都看不清了。

    老鷹一個斤鬥栽下來,誰知道栽到哪兒為止?大人物總是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 夏娃聽着最後一句好象心上中了一箭,回去隻是心驚膽戰。

    她精神上最經不起打擊的地方受了傷,在家一聲不出,好幾次抱着孩子喂奶,眼淚掉在孩子的臉上和腦門上。

    對自己人的幻想是家族觀念的産物,也是與生俱來,極不容易放棄的;因此夏娃不相信歐也納·德·拉斯蒂涅,而要打聽一個真正的朋友。

    呂西安欽佩小團體的時候給過她阿泰茲的地址; 她便寫了一封動人的信去,阿泰茲回了一封信來: 太太,你向我探聽令兄在巴黎的生活,想知道他前途如何;你為了要我說實話,還轉述德·拉斯蒂涅先生告訴你的許多事,問我是否确實。

    太太,與我有關的部分,我不能不代呂西安洗刷,糾正德·拉斯蒂涅先生的話。

    當時令兄感到内疚,給我看他批評我作品的稿子,說他決不定是否送去發表,雖然不聽從黨派的命令必然要傷害一個他心愛的人。

    一個作家既自命為要表達情欲,勢必能體會别人的情欲,所以我懂得在情婦與朋友之間,隻能犧牲朋友。

    令兄犯的罪過,我是給了他方便的,親自把他扼殺作品的評論修改了一番,而且我對評論完全同意。

    你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