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滅 第二部 三十五 貼現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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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蒂安對書店老闆說:“巴貝,我們拿到方當和卡瓦利埃的五千法郎本票,期頭有六個月的,九個月的,一年的。

    你願不願貼現?” “我出三千法郎收進,”巴貝非常冷靜的回答。

     “三千法郎!”呂西安叫起來。

     “這個數目隻有我肯出,”書店老闆接着說。

    “那兩位先生三個月之内要破産。

    我知道他們店裡有兩部好書,一時銷不出,他們又等不及;我用現錢去批發,拿他們的票據付賬,我進貨的成本可以減少兩千法郎。

    ” 艾蒂安問呂西安:“損失兩千法郎你肯不肯?” 這第一筆交易把呂西安吓了一跳,他說:“不行!” “你錯了,”艾蒂安回答。

    三劍客 巴貝說:“他們的票子,随你上哪兒都換不到現錢。

    你先生的書是方當和卡瓦利埃的最後一張牌,出了書還得押在印刷所裡,要不根本就沒法印。

    一本暢銷書也不過讓他們拖六個月,早晚要倒掉的!那些家夥賣出的書還沒有灌在肚裡的老酒多!他們的票據對我來說是一筆交易,所以出的價比随便哪個貼現商都高。

    換了别人,不要估量一下票子上每個簽名值多少錢嗎?你的票子隻有兩個人簽名,每個人的身價還抵不到票面的十分之一。

    ” 兩個朋友聽着面面相觑,沒想到這個酸溜溜的家夥三言兩語道破了貼現的關鍵。

     盧斯托說:“廢話少說。

    我們找哪個去貼現呢?” “方當上個月底是向聖米迦勒河濱道上的夏布瓦梭老頭調的頭寸;你們不接受我的條件,不妨上他那兒去試試。

    可是你們仍舊要回來的,那我隻給兩千五了。

    ” 夏布瓦梭專門做出版業的貼現。

    艾蒂安和呂西安在聖米迦勒河濱道上找到一幢有過道的屋子,夏布瓦梭住在二樓,室内的陳設非常别緻。

    等級雖低而也有百萬家财的銀行家愛好希臘風格。

    牆角頂上的嵌線是希臘式。

    紫紅帳帷按照希臘款式沿壁挂下來,象大衛畫上的背景;式樣很标準的床還是帝政時代的出品,那時樣樣東西都是這個派頭。

    靠椅,桌子,油燈,燭台,零星雜物,全是從木器店裡耐心挑選得來的,有一種古代的細巧,苗條,典雅的風味。

    帶着神話色彩的輕巧的陳設,和貼現商的生活成為一個奇怪的對比。

    值得注意的是,銀錢幫中頗有些不可思議的怪物。

    他們可以說在思想上貪歡縱欲。

    因為要什麼有什麼,對樣樣東西感到膩味,他們直要花足氣力才能擺脫那種麻木的心情。

    你如果善于研究,準能發現他們都有一種嗜好,心坎裡必有一個地方可以打動。

    夏布瓦梭似乎把古希臘作為藏身之處,當做他的堡壘。

     “有怎麼樣的招牌必有怎麼樣的人物,①”艾蒂安笑着對呂西安說。

     ①招牌是指屋内的希臘式陳設,希臘人是騙子與壞蛋的代名詞。

    此外以希臘裝飾影射主人是壞蛋。

    
矮小的夏布瓦梭頭發撲着粉,穿着似綠非綠的外套,栗色背心,黑紮腳褲,花襪子,一雙皮鞋踏在地上格吱格吱的響。

    他接過票據,仔細看了看,鄭重其事的交還呂西安。

     他聲氣柔和的說:“方當和卡瓦利埃兩位先生人都挺好,年紀輕輕,很聰明,可是我手頭沒有錢。

    ” 艾蒂安答道:“我朋友對貼現的條件很遷就。

    ” “條件再好我也不收這些票子,”小老頭兒回答盧斯托的話,象斷頭台上的刀子落在你頭上。

     兩個朋友告辭了,夏布瓦梭小心翼翼的送他們到穿堂。

    開過書店的貼現商在穿堂裡放着一堆買來的舊書;呂西安眼睛一亮,看見建築師杜塞爾索的一部著作,描寫法國的王宮和有名的古堡,圖樣畫得非常準确。

     呂西安問道:“這部書能讓給我嗎?” “可以,”做貼現的夏布瓦梭又變了書店老闆。

     “多少錢?” “五十法郎。

    ” “好貴啊,書倒用得着,隻是付不出錢,你又不收我的票子。

    ” 夏布瓦梭道:“你有一張六個月期五百法郎的票子,我可以收下來。

    ”他大概有這樣一個零數要跟方當和卡瓦利埃清賬。

     兩個朋友回進希臘式的房間,夏布瓦梭開好一張單子,寫明六厘利息,六厘傭金,一共扣除三十法郎,再去掉杜塞爾索的書價五十法郎。

    他打開櫃子,裡頭全是雪白的現洋,拿出四百二十法郎。

     “啊!怪了,夏布瓦梭先生,一樣的本票,或者全要得,或者全要不得。

    為什麼别的幾張你不肯貼現呢?” 老頭兒說:“我這不是貼現,是收一筆賬。

    ” 艾蒂安和呂西安到道裡阿書店的時候還在笑話夏布瓦梭,始終不了解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