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三K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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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的汽船到達拉格蘭奇時,已是晚上了。

    船長向我們說明,他因為怕河床會有危險,夜裡不能繼續航行,因此我們決定在拉格蘭奇下船。

    溫内圖在我們前面騎馬越過船艙闆,在黑暗的夜色中消失在附近的房子中間。

     在拉格蘭奇也有一位督察官提供服務,他是船主在當地的代表。

    老死神立即求助于他: “先生,從馬塔戈達來的上一班船什麼時候到達這裡的?所有的乘客都下船了嗎?” “上班船前天這個時間到的,所有旅客都上陸了,因為汽船第二天早晨才繼續行駛。

    ” “他們早晨又上船的時候您在這裡等着嗎?” “當然,先生。

    ” “那您也許可以告訴我一些情況。

    我們要找兩個朋友,他們就乘那艘汽船,就是說也在這裡呆過。

    我們很想知道,他們後來是不是早晨繼續了航程。

    ” “嗯,這可不好說。

    天太黑了,旅客們擠着下船,人們不能對單個的人特别注意。

    可能他們清早又都跟着走了,除了那位克林頓先生。

    ” “克林頓?我說的正是這個人!我們一起到燈那兒去!我的朋友會給您看克林頓的照片。

    ” 督察官完全肯定地說,這就是他所說的那個人的照片。

     “您知道他在哪兒嗎?”老死神繼續問。

     “不太清楚,但也許在科爾特西奧先生那兒,因為是他的人來取的箱子。

    他是個什麼都幹的經紀人,西班牙人。

    我想,他現在秘密地做着運送武器到墨西哥去的交易。

    ” “但願他是一位紳士?” “先生,今天每個人都想是一位紳士,即使他背上背着一副馬鞍。

    ” 這是說我們倆,我們正背着我們的馬鞍站在他面前。

    但這挖苦沒有惡意,于是老死神以絲毫不減的友好态度繼續問: “在這兒除了您的燈似乎沒有任何光亮,有可以休息卻不會被人和昆蟲打擾的客棧嗎?” “隻有惟一的一家。

    因為您在我這兒站了這麼長時間,别的旅客會已經搶在你們前頭占了本來不多的房間。

    ” “這當然不很令人愉快。

    人們也許不能期望私人住宅裡主人好客?” “嗯,先生,我不認識您。

    在我自己那裡我是不能接待您的,因為我的住處很小。

    但我有一個熟人,他也許不會将您拒之門外,隻要您是誠實的人。

    他是一個德國人,一個鐵匠,從密蘇裡搬來的。

    ” “好吧。

    ”我的朋友回答說,“我這位同伴也是一個德國人,我至少會流利地說德語。

    我們不是壞蛋,我們也願意和能夠付錢,您也許願意向我們描繪一下他的住處?” “沒有必要。

    我本來會帶您去的,但我在船上還有事。

    朗格先生,這是那個人的名字,現在不在家。

    這個時間他一般坐在酒館裡,這是這裡的德國風俗。

    你們隻需打聽從密蘇裡來的朗格先生,隻要告訴他是督察官讓您來的!向前直走,然後在第二座房子向左拐!那時您會從明亮的窗戶上認出酒館的。

    店鋪也許還開着。

    ” 我禮貌地向他表示感謝,然後我們就帶着我們的馬鞍繼續漫步了。

    酒館不僅可以從燈光,而且還可以從打開的窗戶傳出來的嘈雜聲辨認出來。

    門上面安放着一個動物形象,就像一個巨龜,但有翅膀并且隻有兩條腿,在下面寫着“鷹酒店”。

     我們推開店門時,一片厚厚的發出難聞氣味的煙霧雲一般迎面撲來。

    客人們必定有出色的肺,因為看樣子他們在這種空氣裡感覺相當不錯。

    每個人都對着别人叫喊,好在這種普遍的喧鬧中使别人明白自己的話。

    我們在門口站了幾分鐘,使我們的眼睛習慣煙霧,能辨認出人和物體。

    然後我們注意到,有兩個房間,大點兒的招待普通客人,小點兒的招待更高貴的客人。

    在美國這是一種奇特甚至危險的布置,因為在這個自由的國家中沒有一個居民會承認自己和他人之間的社會差别。

     因為前面找不到位子了,我們就進了後面的房間,不引人注意地到了那裡。

    那裡還有兩把椅子是空的,我們把馬鞍放到一個角落就坐了下來。

    桌旁坐着幾個男人,一邊喝着啤酒一邊用德語聊天。

    他們隻迅速而審視地向我們掃了一眼,我覺得他們似乎在我們出現時很快轉向了另一個話題。

    至少他們不自在的、搜腸刮肚的說話方式讓人這樣猜測。

    他們中有兩個很相像,人們一定第一眼就把他們認作是父子,他們清晰的線條,沉重的拳頭,高大強壯的身體,都是勤奮和辛苦的勞動的見證。

    他們的臉給人忠厚老實的印象,現在卻激動地變紅了,就像人們熱烈地談論過一個令人不快的話題。

     我們坐下後,男人們靠攏到了一塊兒,在他們和我們之間出現了一片空的地方,這是一點暗示,他們不想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盡管坐着吧,你們這些人!”老死神用德語說,“我們對你們不會有危險的,哪怕是我們白天沒有吃很多東西。

    也許你們能告訴我們在這裡是不是能得到一些可口的東西?” 一個人,我認為他是另一個人的父親,眯起右眼笑了。

     “尊貴的先生,我們也許要稍稍反對一下了。

    您若真是老死神,我相信您不需要害怕同他相比較。

    ” “老死神?他是誰?”我的朋友用掩飾得很好的自然态度問。

     “不管怎麼說是一個比您更有名的人,一個西部人和開拓者,他在他漫遊的一個月裡做到的事比一千個人在一生中完成的都多。

    我的小家夥格奧爾格看到過他。

    ” 這個“小家夥”大約二十六歲,有一張曬成深褐色的臉,他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似乎他至少比得上半打别的人。

    老死神從側面打量着他。

     “看到過他?在哪裡呢?” “在1862年,在阿肯色那邊,皮裡奇戰役前不久。

    不過您對這些事件也許不知道什麼。

    ” “怎麼不知道呢?我常在老阿肯色漫遊。

    ” “哦?可以問問您當時是贊同誰的嗎?現在情況是這樣,尤其是在我們地區,人們必須清楚地知道一個與之坐在一張桌子旁的人的政治色彩。

    ” “别擔心,先生!我猜,您不同情被戰勝的蓄奴者,我與您看法完全相同。

    此外我不屬于那種人,您從我說德語就已經能看得出來!” “我們歡迎您!但您别搞錯了,先生!德語是一種帶有欺騙性的相識标志。

    在另一個陣營裡也有一些人,他們能夠用我們的母語湊和着交往,并利用這點騙取我們的信任,這我見得多了。

    不過我們剛才說起老死神和阿肯色。

    您也許知道,這個州在内戰爆發時想宣布支持聯邦,但事情的發展卻出人意料地完全相反。

    雖然許多能幹的人覺得奴隸制尤其是南方奴隸主的行為駭人聽聞,他們聯合起來并宣布反對脫離聯邦。

    但暴徒,我把那些奴隸主也算進去,極快地掌握了公衆的權力。

    明智的人受到恐吓,這樣阿肯色就倒向了南方。

    這尤其是在來自德國的居民中引起了巨大的憤怒。

    但他們暫時不能反對并且不得不容忍,尤其是這個美麗的州的北半部得極其痛苦地忍受戰争的後果。

    那時我住在密蘇裡,在波普勒布拉夫,接近阿肯色的邊界。

    我的小家夥,他現在坐在您面前,加入了一個德國軍團。

    人們想幫助阿肯色的聯邦主義者,并派一個分隊越過邊界去偵察。

    格奧爾格就跟這些人在一起。

    他們意外地遭遇了,在頑強的抵抗之後被擊潰了。

    ” “那就是說當了戰俘?這當然很糟糕。

    我們知道,南方州是怎樣對待他們的俘虜的。

    在不好好對待的情況下一百人中至少有八十個人死掉。

    最多是他們不敢把被戰勝的敵人公開殺掉。

    ” “哎呀!那您就大錯特錯了。

    這些勇敢的家夥們表現得很英勇,打光了他們所有的子彈,然後還用槍托和刀子奮力拼殺。

    這使脫離聯邦主義者遭受了極大的損失。

    他們對此很惱火,并決定置俘虜們于死地。

    格奧爾格是我惟一的兒子,我幾乎就要失去他了。

    而這沒有發生,我隻有感謝老死神。

    ” “為什麼呢,先生?您使我很好奇。

    難道這個開路者引來一個巡邏隊伍解救俘虜們?” “這樣的話老死神就來晚了,因為在這些援助能夠出現之前,屠殺就已經發生了。

    不,他是以真正的毫不含糊和果敢的西部人的方式來做這件事的。

    他完全是一個人救出了俘虜們。

    ” “天哪!不是開玩笑吧! “這可不是玩笑啊!他潛入了營地,匍匐前進,像人們蹑手蹑腳地接近印第安人一樣。

    由于一場雨在那天晚上滂淪似的落下來把火熄滅了,他做起來就比較容易。

    幾個前哨不可避免地嘗到了他的刀子,那些脫離聯邦主義者駐紮在一個農場裡,有整整一個營的人。

    軍官們占了住房,俘虜們,有二十多個人,卻被關進了榨糖室。

    在那裡他們被四個哨衛看守着,每一面牆守一個人。

    第二天早晨這些可憐的家夥就要被處死。

    夜裡,哨衛換過崗不久,他們聽到屋頂上有響動,這聲音不是嗒嗒的落雨造成的。

    他們側着耳朵仔細聽。

    這時突然發出劈啪聲,由長長的木頭蓋屋闆做成的屋頂被砸開了。

    有個人繼續弄着天花闆上的洞,直到雨落進了榨糖室。

    然後大約有十多分鐘的時間一片寂靜,終于有一根新生的樹幹被弄過來,上面還帶着樹枝的茬兒,它很粗壯,足以經得住一個人。

    俘虜們順着它爬上了那個低矮的建築物的屋頂,又從那兒到了地上。

    在那裡他們看到了那四個哨衛一動不動地躺着,于是就拿了哨衛們的武器。

    救他們的人以極大的機智将他們送出了營地,并把他們送到了去邊界的路上。

    直到這裡他們才得知,是老死神冒着生命危險保住了他們的生命。

    ” “他同他們一起走了嗎?”老死神問。

     “沒有。

    他說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就急匆匆地沖進黑暗,在下雨的夜裡離去了,沒給他們時間表示感謝或者将他看得更清楚。

    夜大黑了,人們看不清他的臉。

    除了高高的、幹瘦的身體,格奧爾格沒能從他身上注意到别的。

    但他同老死神說話了,他今天還記得那個果敢的人對他說的每一個字。

    如果哪一天老死神遇到我們,他就會知道,我們德國人是感恩的人。

    ” “也許他本來就知道。

    我想,令郎不是這個人碰到的第一個德國人。

    不過,先生,您也許認識這裡一位來自密蘇裡的朗格先生?” “朗格?”他問道,“您為什麼打聽他?” “我怕我們在這裡找不到床位了,因而我在河邊督察官那裡打聽一個也許會給我們提供一個睡覺的地方的人。

    他向我們提到了朗格先生并建議我們去找他,是督察官讓我們到他那裡去的。

    他還說,我們會在這兒找到要找的人” 這個年長的人再次向我們投來審視的目光。

     “他是對的,先生。

    ”然後他說,“因為我自己就是朗格先生。

    因為是督察官派你們來,并且我認為你們是誠實的人,你們在我這兒是受歡迎的,并且我希望我不會看錯你們。

    您的同伴究竟是誰?他還沒說過一句話。

    ” “您的一個同鄉,一個薩克森人,還是一個上過學的,他來這裡碰運氣。

    ” “哎,真糟!那邊的好人們總是以為,在這裡燒好的鴿子會飛進他們的嘴裡。

    我跟您說,先生,要取得什麼成就,人們在這裡必須付出比在那邊艱苦得多的勞動,并要忍受比在那邊多得多的失望。

    不過别見怪,我祝您成功,也同樣地歡迎您。

    ” 朗格跟我們兩人握手。

    老死神又跟他握了一次并說道: “如果您現在還懷疑,我們是否值得您信任,那我會求助于今郎,他會證明我是否可信。

    ” “我的兒子,格奧爾格?”朗格驚訝地問。

     “不錯。

    您說過,他跟老死神講過話并且還清楚地記得這場談話的每個字。

    您也許願意告訴我,年輕人,那時都說了什麼?我對此十分好奇。

    ” 這個問題是問格奧爾格的,他迅速而熱烈地給予回答。

     “老死神把我們送到路上的時候,他騎在前面。

    我胳膊上受到了射擊造成的擦傷,感到很疼痛,因為我沒有包紮傷口,袖子緊粘在傷口上了。

    我們穿過一片灌木叢。

    老死神将一根粗壯的樹枝在身後彈了起來,正碰到我的傷口,疼得我發出一聲痛苦的喊叫,而——” “——而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