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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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小弟弟,你年紀輕輕有何深仇要去報它?” 杜珏竟老實說道:“本派掌門被璇宮惡煞劫持,這是本門奇恥大辱,我誓必恢複本派聲望,報複他們并且營救回本派會元師伯。

    ” 麗人面色微變,掠過一道陰影,但立即複原。

     她鼻孔中泠哼一聲,道:“小弟弟壯志可嘉,但是憑你現在的本領,卻還不配和璇宮主人一較長短!” 杜珏眼珠一轉,問道:“阿姨難道認識璇宮主人?” 麗人搖搖頭,道:“我隻是如此猜測,因為小弟弟你功夫雖已築下根基,卻火候不足,還此不上我呢!” 杜珏好似冷水澆頭,心裡茫然一陣失望。

    但仍倔強地道:“我現在火候雖然尚差幾分,但是隻要努力練下去,終有勝過璇宮主人的一天。

    阿姨,你說對麼?” 麗人似感不耐煩,又冷哼一聲道:“我當然希望小弟弟能有揚眉吐氣的那一天,小弟弟如果相信大姊姊我的好意,留下來我可将我一身混元奇功相授。

    ” 杜珏卻正色說道:“阿姨,我不能背師叛派,再學别人的功夫!” 麗人點首,道:“小弟弟,你很有骨氣,不過大姊姊我這種功夫,你學了有益無損,我隻是一脈家傳學問,在武林中并未立下門戶派别。

    ” 杜珏心意有些動搖,但又堅決起來,道:“我不學!不過我想問問你什麼叫混元-功?” 麗人道:“你不欲學,大姊姊也無法勉強你。

    至于混元-神功,乃是若幹年前,武林中幾位了不起的人物,他們将所有的一身奇功,合授給一個人,混合而成的一種奇功,可以說是空前難得的一種精奧微妙的武學。

    ” 杜珏向窗外望去,他聽得見樓船破浪激波的聲音,他想起了表姊,不知已否葬身江中,心中又引起無限悲憤。

     船身又一陣輕微搖簸。

     杜珏不知那裡來的一股勇氣,厲聲說道:“阿姨,我要走了。

    ” 麗人驚詫道:“走?大姊姊不能硬把你留下,不過你既想回家省親,我就送你去溫州上岸,一帆風順,使你如願以償好麼?” 杜珏搖頭,道:“我立刻要走!我必須立刻趕往武昌府會一位朋友,這約會與我關系十分重大,多謝阿姨了。

    ” 麗人又淡淡說道:“什麼約會?可能告訴大姊姊我?” 杜珏道:“璇宮裡一個玄壇黑煞趙侗,約定在武昌府相會,我可以從他身上迫出璇宮所在,和本門師伯的下落!” 麗人眼中流出異樣光彩,喃喃自語道:“璇宮?璇宮又會在武昌府出現?” 她突然傾耳靜聽,欣然叫道:“師叔,原來是你老人家,何不請進來一談!” 月洞門裡,隐隐傳來一陣男女談笑聲音。

     蒼勁而清脆男子聲音,自内廳裡送出一串話聲:“那孩子已練成無相神功根基,又得了一部二義神-秘錄,将來成就不可限量,姑娘不必傳他混元-功了,待我送他回去吧!” 杜珏心說:“這就奇了,面前的麗人,原來還是一位老處女,不然此人怎會稱她‘姑娘’?” 麗人盈盈秋波,一直注視着他。

     麗人眼中。

    不知是愁,是恨,是痛苦,還是抑郁。

     杜珏還不能了解她是一種什麼心情,他被她望得有些尴尬,倏地側過臉去,躲避她那不可理解的眼光。

     麗人嬌脆無比的嗓音,朝月洞門内嗯應了一聲,又冷冷喝道:“小弟弟,有人送你走了。

    今夜既帶你來此,大姊姊我始終會關照愛護你的。

    待遇有機緣,再接你來船上玩,好麼?” 杜珏恨意未稍,竟然大聲回絕道:“不,我不來,我要去做我應當做的事情,我永遠不再來你們船上!” 麗人突然悠悠一聲長歎,眼裡似乎亮晶晶的,有些水珠在閃閃放光。

    麗人又道:“小弟弟,你真個不願再見見大姊姊?” 杜珏被她眼中的冷焰震懾住了,他輕輕吐出:“真的,我怕!我不願意再……”麗人茫然地搖了搖頭。

     麗人又冷聲喝道:“别胡說!你怕什麼?我又不難為你!” 她突又像慈母撫愛兒女一般,聲音變得極為慈祥溫柔,道:“小弟弟,記住,你的事業必須大姊姊幫助,你才能完成,譬如找尋璇宮,我也可以立刻……小弟弟,你還恨我不成?” 杜珏咬牙不語。

     燈光燦爛中,卻另有一種更為逼人的冷焰,含有無限深長意味?深深射向杜珏面上,那是麗人可怕的秋波。

     杜珏居然勇敢起來、他也怒目相視。

     但麗人送來的眼波,卻有一種慈母般的愛撫之意,使他又不忍惡聲相加,杜珏覺得麗人太美了。

     若非年齡上的差異,以明霞和曉霞的美,似乎都及不上她。

    他敢于放眼望她,乃是一種念恨的意念支持着他。

     突然一陣微風,自他身後徐徐拂來,杜珏突覺身上各處穴道,一齊被柔軟的力道襲了上來,立時渾身懶洋洋的,幾乎口鼻都快窒息,絲毫不能動彈,吓得他一聲尖叫道:“啊呀!不好。

    ” 頃間,眼前一黑,好像一口麻袋,自頭上罩了下來,把他頭臉一齊罩住,麻袋至頸項為止,鼓鼓的吹滿了氣。

     杜珏手腳一陣掙紮,然身軀已被一條強勁的手臂抱起。

     宛如騰雲駕霧一般,轉眼間耳畔浪聲震膜,身上吹來一陣冷風,似已在江面之上。

    但此人仍如大鳥飛空,隻覺上下一閃一搖的激風疾馳,其人身法之快出乎想像,不像在船隻上面,好似淩波虛渡。

     一盞茶時過後,杜珏覺出此人已腳站實地,停止了搖晃急馳的風行,面前一亮,罩頭之物已倏然揭去。

     眼中強光閃灼,一輪紅日正自東方升起。

     杜珏被強烈日光照耀得雙眸難睜,但一調運真-,竟已暢通無阻,阖目少傾,再睜眼看時,他卻站在江岸邊蘆葦叢中。

     遠望黃鶴樓就在左近半裡之内。

     杜珏随父親朝峨嵋時,曾在武昌府住過兩天,認得是黃鶴樓名勝古迹。

    再向江面上望去,隻見一位高大而魁偉的男子,衣飾古樸,寬袖長帶,正自腳踏兩截樹枝,粗如兒臂,電閃星馳一般,随着滾滾江流,向東順流而去。

     他僅隻能看見此人的背影,急得他搗口高叫道:“前輩,請示知尊姓大名,和璇宮所在。

    小子杜珏蒙你救出險地,不勝感謝。

    ”偉男子轉眼已淩波飛馳,飄出二三裡遠。

     他并不回頭回答他的話,但杜珏耳根卻随風送來一疊很清晰的話音,正是玄門百裡傳音的神功,道:“小子。

    老夫久已忘卻姓氏,你就記住是個無名氏吧!” 此人又像吟哦詩句一般,朗吟道:“落霞與孤蕊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話音至色字而止,江上波浪翻滾,已看不見無名氏的身影了。

    那艘樓船,也自視線中悄然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