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飛瓊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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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手,便由刑部之名押解犯人。

    但但就怕明将軍并不買刑部的面子。

    他口中的左飛霆亦是刑部五大名捕之一。

     見泰親王面色似乎不善,高德言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将軍府不肯放人,是否需要他說着,舉手做了個刀劈的姿式。

     泰親王沉聲道:縱然明将軍知曉其中内情,也不敢把本王如何。

    何況此事如此機密,應該不會有任何破綻,将軍府的内應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暴露。

     他目光炯炯盯住高德言,冷哼一聲,不過本王卻不明白,鬼失驚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他這一問極為關鍵,要知鬼失驚身為将軍府内僅次于明将軍與水知寒的第三号人物,出現在明将軍的護衛實在太過不合情理,除非是今日的刺殺之局早已被明将軍知悉。

     高德言臉現尴尬,顯然無法回答。

    泰親王陰沉一笑,忽望着天邊一輪弦月歎道: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高德言本以為泰親王必會嚴詞相責,不料泰親王卻忽然顧左右而言他,似已揭過此事。

    他雖在刑部任職,卻早已是泰親王心腹,深知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親王城府是何等之深,如果自己出了什麼差錯,隻怕再難見到明晚的月亮了,他想到這裡,一道冷汗已順着脊背涔涔流下。

     泰親王卻是呵呵一笑,眼睛眯成一條細線:你可知本王為何會有心情賞月麼?高德言小心答道:屬下不敢妄猜千歲所想。

     泰親王輕聲道:看到剛才那人,再看到這彎月兒,本王忽覺得兩者間竟是如此的相似 高德言把握不住泰親王的心意:千歲是說明将軍? 泰親王哈哈大笑,反問道:你覺得明宗越像那纖秀明淨的月兒麼? 高德言恍然有悟,回想起宮滌塵看似纖細城弱的身形、潔淨不染一塵的衣飾、清雅素淡的談吐,倒覺得泰親王這個比喻頗為恰當:宮滌塵此人莫測高深,屬下以前卻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如此藏斂鋒恐其有所圖謀。

     泰親王點點頭:你回去後動用刑部的一切力量,務要查出宮滌塵的來龍去脈。

    他手撫長須,喃喃道,如此人物,若不能為本王所用,豈不是天大憾事 高德言垂首道:千歲放心,德言必不辱使命。

    他熟悉泰親王的行事風格,猜想其語中含意:若是宮滌塵不肯為泰親王所用,隻怕定被他所不容。

     泰親王冷冷一笑:你退下吧。

    記住一切皆要在暗中行事,莫要讓他有所察覺。

    高德言依言拜退。

     在未見到蒙泊國師之前,本王對這個人很有興趣。

    泰親王望天穹,自言自語般又将最後幾個字重複了一遍:很有興趣!那半開半阖的眼光中,似燃起了一星火花。

     方才這一場打鬥已将飛瓊大橋附近的許多民衆引了過來,衆人見是當朝重臣明大将軍,皆在遠處竊竊私語,不敢靠前圍觀。

    明将軍緩步走下飛瓊大橋,神情似倦似怠,若有所思,那七名護衛在鬼失驚的命令下将渾身鮮血昏迷不醒的穆觀花放入車辇中,在明将軍十餘步後跟随。

     明将軍忽然停步,目光投射在街道斜方幾條黑影身上。

     一人越衆而出,上前對明将軍行禮:刑部左飛霆見過明将軍。

    這左飛霆身長骨健,面相素淨,約摸二十七八,在刑部五大名捕中排名第四。

     明将軍微笑道:左神捕是來捉拿刺客的吧?左飛r聞言微微一愣,他本是奉命将刺客帶回刑部審問的,但面對明将軍的威嚴,正尋思應該如何開口索要刺客,想不到明将軍竟先發制人,亦聽不出其言辭中是否有嘲諷刑部事後争功之意,一時語寒。

     明将軍一揮手:五名刺客四人被當場格斃,餘下一人重傷被擒,現正了車辇中,請左神捕去拿人吧。

    他說罷側身讓路。

     左飛霆心中想好的許多說辭全然派不上用場,期期艾艾地謝過明将軍,正要上前,忽又聽明将軍冷聲道:現場并未淩亂,左神捕可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迹,定要查出到底是何人敢大膽行刺本将軍。

     左飛霆來刑部不過兩三年的光景,但對将軍府于泰親王之間的種種明争暗鬥早有所聞。

    雖然他并非泰親王的心腹,不知這場行刺的幕後情形,但從高德言囑咐自己的言語中亦可緻猜出一些端倪,隻好含糊應承道:将軍盡可放心,卑職必會全力查出幕後主使者。

     一名明将軍護衛上前禀報道:刺客口中暗藏毒丸,現已被取出。

     明将軍微微一笑,盯着左飛霆:左神捕聽明白了麼? 左飛霆如何不知明将軍言外之意,躬身道:卑職必會小心看管,決不容刺客畏罪自盡。

     明将軍淡淡一笑,不再理會左飛霆,大步朝前走去。

     左飛霆令手下将刺客擒回刑部,心中卻是暗暗叫苦。

    明将軍看似輕而易舉地交出刺客,可三言兩語間無疑已給了他極大的壓力,非但迫得刑部勢必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而且亦無法将刺客滅日。

    這個燙手山芋接在手中,隻怕會令刑部總管洪修羅頭疼數日。

     一隊鐵騎從前方迎住明将軍,為首一人四一十餘歲年紀,面容清癯,颌下三縷長須迎風飄揚,貌似一位飽學儒士。

    馬隊尚在十餘步外,中年人的淳厚一聲音己如有質之物般傳來:知寒來遲,請将軍恕罪。

    來人正是将軍府的大總管位列邪派六大宗師之一的水知寒。

     水知寒到了明将軍面前,翻身下馬,作勢欲拜。

    明将軍右手疾出,探往水知寒的腋下:總管無須多禮。

    隻怕普天之下從沒有任何一雙手能如此接近水知寒的腋下要害! 水知寒微微一愕,不敢出手格檔,任由明将軍右手從胸前劃過,順勢起身。

    在外人看來似是明将軍扶起了水之寒,隻有當局兩人心頭自明:水知寒起身之勢與明将軍擡起的右手配合得天衣無縫,自始自終明将軍右手離水知寒的腋下都尚有一絲肉眼難辨的間隙,他的手,實際上連水知寒的衣衫亦沒有碰到。

     水知寒心頭暗凜,明将軍的右手雖沒接觸到他,但仍有一分虛扶之力沉凝不去。

    試想明将軍若在方才驟然發難,他空有名震天下的寒浸掌,隻怕亦,沒有半分把握能夠避開。

     水知寒臉色不變道:不知是何人行刺? 明将軍淡然道:左右不過是一些跳梁小醜,正好給本将軍舒活一下筋骨。

    他的語氣是如此輕松,似乎根本未将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放在眼裡。

     水知寒正要再說話,明将軍右手輕擺,微微偏頭,似是在側耳傾聽什麼。

    水知寒暗運耳力,隻聽到夜空中傳來一陣空茫的箫聲。

     那箫聲甚奇,明明音調高昂,聽在耳中卻低沉暗啞,忽斷忽續,若有若無,加之四周夜蟲長卿、秋蟬低鳴,若不用心傾聽,實難分辨。

    然而正是這一絲如若遊移于天外的箫音,反勾起了每個人心中最深處的欲望,令人不由想細聽其玄虛。

     天空陰霾密布,瑟瑟秋風中夾雜着一絲寒涼,吹起滿街黃葉,給岑寂的京師平添了一份凄傷。

    但那箫聲悠悠傳來,竟似令這殘秋肅殺之景乍然煥出一線生機。

     箫音愈來愈響,長街忽然靜了下來,每一名百姓與士卒皆是臉呈迷茫與歡愉之色,用心捕捉那似是蘊藏了天地間靈秀的音符。

    縱是明将軍與水知寒尚保持着警覺,神情間亦流露出一分迷醉。

     鬼失驚不通音律,被那箫聲攪得心煩意亂。

    他身為黑道絕頂殺手,藏形匿迹時須得保持一份心如止水的境界,此刻卻處于前所未有的心神不甯之中,一腔内息隐隐躁動,此可謂是平生大忌。

    他忍不住揚聲道:如此深夜,駱掌門還不睡麼?他嘶啞的聲音方才響起,立時惹來無數怪責的目光,大家自是埋怨他吵擾了箫聲。

     箫音似是被鬼失驚言語所驚,吹出一個長音,越拔越高,越來越細,幾欲斷絕。

    刹那間,每一名聽者的心都提在嗓子眼中,生怕那箫聲就此渺然無蹤。

    可隻聽那箫聲卻于高亢處輕輕幾個轉折後,履險如夷般延續下去。

    這情形就仿佛是一個少女正在荒野無人處曼歌輕舞,忽被一隻蹿出的小獸驚擾,拍拍胸口後長吐一口氣,複又渾若無事地繼續自得其樂。

     明将軍撫掌長吟:雄雉于飛,洩洩其羽。

    我之懷矣,自诒伊阻。

    雄雉于飛,下上其音。

    展矣君子,實勞我心。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道之雲遠,歇雲能來?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伎不求,何用不臧? 此乃中《詩經》的一首《雄難》,說的是一位在家女子望着窗外飛過的一隻雄雉,引發了對遠役在外丈夫的懷念。

    這首詩原是訴懷相思之作,被明将軍雄渾豪邁的嗓音吟來,那份纏綿排恻全然不見,雖頗具回腸蕩氣之感,卻也有些不倫不類。

     明将軍暗運内力曼聲長吟,全城皆聞。

    箫聲起初卻并不因明将軍的吟聲而動,仍是悠悠傳來,節奏絲毫不亂,于詞句頓挫間偶露箫音,别有一番風情。

    可待明将軍吟到中途,箫聲蓦然一顫,連奏幾個高音,隐含嗔怒,随即箫音如鳥鳴低徊,恍若小鳥受驚後在枝頭盤旋一番後方振羽而去,漸漸消失不聞。

    在場之人聽得如癡如醉,箫聲雖斂,卻似仍在回味那天籁之音。

    良久後,周圍的百姓與士卒方才發出如雷掌聲。

     明将軍望着鬼失驚輕輕一歎:駱姑娘不喜兇殺,故以箫音化去血腥之氣,并非是針對于你。

    倒是你去年先被蟲大師與餘收言所傷,三個月前又受挫于擒龍堡中,幾度受傷後功力大減,可要好生調養。

     鬼失驚此刻方覺體内激蕩不安的内息緩緩平複,他一向不喜多言,面上感激之色一閃而逝,對明将軍拱手以謝。

     撫箫者自然是京師中三大掌門之一、人稱繡鞭绮陌,雨過明霞,細酌清泉,自語幽徑的兼葭門主駱清幽。

    她驚豔天下,箫藝尤佳,與八方名動中的琴瑟王水秀并稱京師雙妹:剛才那一曲箫聲乃是因肴到飛瓊橋頭的一場刺殺後有意而奏,曲調雖然平常,其中暗含駱清幽師門所傳的華音沓沓心法,可化去聽者心中戾氣.黑道殺手鬼失驚殺氣極重,加之傷勢未愈,所以對此箫聲感應極重,若非明将軍及時開口,令駱清幽止箫,隻怕鬼失驚日後的武功修為亦會受到一教微妙的影響。

     明将軍忽對水知寒與鬼失驚擠擠眼睛:駱姑娘一向我行我素,卻最是臉嫩,我那一首《雄雉》道破她的心思,不怕她不肯停箫。

    他回想剛才情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猶如一個頑皮的孩子剛剛做了一件極為得意的事情。

     水知寒從未見過一向神态威嚴的明将軍有如此孩子氣的舉動,不禁微覺驚訝。

    但他心思敏捷,立刻想通明将軍話中的意思,眉頭一皺,難以覺察地歎了一聲:知寒剛剛收到秘報,追捕王梁辰已在湘贛邊境處跟上了他,卻一直沒有下手。

    依我的判斷,隻怕是奉了泰親王的命令,故意迫他入京。

     水知寒似乎有意沒有說出追捕王所跟蹤之人的名字,又覺得氣氛太過沉重,淡然一笑,故作輕松道:看來駱掌門要等的人,或許不久後就會來了。

     明将軍收住笑聲,望着烏雲遮蓋的陰沉天空,面容忽變得凝重,眼神中流動着一層似是期盼、似是奮悅的光華,一輕聲吐出幾個字:她要等的人,我也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