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 卷十一 曾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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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老翁,是昆陽的世家大族。

    老翁剛死去還沒入斂時,兩眼中忽然淚出如汁,老翁的六個兒子都不解是什麼緣故。

    次子曾悌,字友于,是縣中名士,見此情景,認為不吉利,告戒弟兄們各自謹慎,不要讓父親死了後還感到痛心。

    但弟兄們卻有一半譏笑他迂腐。

     原來,老翁原配妻子生了長子曾成,長到七八歲時,母子二人都被強盜擄去。

    續娶後,生了三個兒子:曾孝、曾忠、曾信,妾又生了三個兒子:曾悌、曾仁、曾義。

    曾孝因為曾悌等三人都是庶出,十分鄙視,不和他們來往,拉攏曾忠、曾信,結成幫派。

    有時和客人喝酒,曾悌等經過堂下,也傲不為禮。

    曾仁、曾義都很氣憤,和曾友于商量,也跟他們為仇,曾友于不聽,百般寬慰。

    曾仁、曾義年齡還小,哥哥既不同意,也就罷了。

     曾孝有個女兒,嫁給了本縣一姓周的人家,後來病死了。

    曾孝便叫上曾友于,要去周家問罪。

    友子不願去,曾孝很生氣,命曾忠、曾信糾集本族中的無賴子弟,去捉了周妻,橫加毒打,抛糧摔碗,盆盆罐罐砸了個一幹二淨。

    周家告了官府,縣令大怒,将曾孝等拘拿了去,下在獄中,要申報郡府,革去功名。

    友于為弟兄們擔心,自己去見縣令投案。

    對友于的品行,縣令一向器重,看在他的面上,諸兄弟們才沒受多少苦。

    友于又到周家,代表弟兄們負荊請罪,周家也看重友于,官司才算了結。

    但曾孝回家後,并不感激友于。

    不長時間,友于的母親張夫人去世。

    曾孝等三弟兄也不穿喪服,照舊歡宴喝酒。

    曾仁、曾義氣憤不過,友于說:“這是他們無禮,對我們有什麼損害?”等入葬時,曾孝等又守住父親的墓門,不讓張夫人合葬。

    友于沒辦法,隻得将母親暫時葬在墓道中。

    又過了不長時間,曾孝的妻子亡故。

    友于招呼曾仁、曾義過去赴葬,二人說:“老一輩的喪禮他都不講,還講什麼小一輩的喪禮!”友于再三勸告,二人不聽。

    友于隻得自已前去,到選葬時,哭得十分傷心。

    此時,卻隔牆聽見曾仁、曾義又是敲鼓,又是奏樂,曾孝大怒,糾合諸弟兄去毆打二人,友于操起根棍子跑在前面。

    曾仁先覺到不好,立即逃走了。

    曾義剛要跳牆,被友于從後面一棍打下來。

    曾孝等人上前拳棍交加,往死裡毆打。

    友于見狀,忙用身子護住弟弟。

    曾孝大怒,責罵友于。

    友于說:“責打曾義,是因為他太無禮,但他罪不至死。

    我不偏袒弟弟的過錯,也不幫助哥哥的兇暴。

    你如還沒出氣,就打我吧!”曾孝掉過棍來就打友于,曾忠、曾信也跟着,打罵聲、痛叫聲震驚了鄰居。

    大家忙都跑過來勸解,曾孝才悻悻地走了。

    友于挨了打,毫不怨恨,扶着拐杖到哥哥曾孝家請罪。

    曾孝卻将他趕了出去,不讓居喪。

    曾義也被打得遍體鱗傷,水米不進。

    曾仁悲憤不已,寫下訴狀,告了曾孝等不為庶母出喪。

    縣令接狀發簽,捉拿了曾孝、曾忠、曾信,讓友于陳述事情經過。

    友于因為臉被打傷,無法去縣衙,呈文禀報縣令,哀求息事甯人。

    縣令便銷了此案,不再過問。

    曾義不久傷也好了。

    從此後,雙方仇怨日深。

    曾仁、曾義都年小體弱,常遭毒打,抱怨友于說;“人家都有弟兄,就我們沒有!”友于生氣地說:“這話是我應該說的,你們說什麼?”又苦勸兩個弟弟忍耐,二人始終不聽。

    友于便鎖好門窗,攜帶妻子兒女借住到别的地方,離家五十多裡路,希望從此後耳根清靜,再不管閑事了。

    友于在家時,雖然并不幫着弟弟們,但曾孝等也有顧忌。

    友于走後,曾孝等稍不如意,就跑到曾仁、曾義的家門口高聲辱 罵,連去世的母親也跟着受辱。

    二人估量着敵不過,隻有關門鎖戶,一心想找個機會殺了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每出門,懷裡都揣着利刃。

    毀滅 一天,被強盜擄去的長兄曾成,忽然帶着家眷逃了回來。

    曾孝等三兄弟因為分家已久,一塊商量了三天,竟無處安置他。

    曾仁、曾義暗喜,将長兄叫到自己家中養着,又去告訴了友于。

    友于十分高興,忙回家來,三弟兄共同勻出田産、房屋,讓長兄住下。

    曾孝等卻認為友于三人是買好送人情,又憤怒地跑上門來叫罵。

    曾成長期淪落在賊寇中,養成了勇武剛猛的脾氣,此時不禁大怒,罵道:“我回家來,你們沒有一個人肯倒出間屋子,幸虧三個弟弟念手足之情。

    現在你們上門叫罵,是想趕我走嗎?”沖出家門,用石頭将曾孝打翻居地。

    曾仁、曾義見機,各持棍棒、一湧而上,捉住曾忠、曾信痛打一頓。

    曾成又到縣衙告狀,縣令命人詢問友于,友于隻得去拜見縣令,低頭無語,隻是流淚。

    縣令征求他的意見,友于說:“求大人給個公斷!”縣令便判曾孝等都拿出财産,曾老翁的家業由七人平均分配。

    從此後,曾仁、曾義與曾成更加互相愛護尊敬,談及葬母一事,三人都傷心地落了淚。

    曾成怨恨地說:“如此不仁義,真是禽獸!”便想開墳,将庶母與父親合葬。

    曾仁跑了去告訴友于,友于匆忙回家,勸阻長兄。

    曾成不聽,訂下日子,開墓改葬。

    到了那天,曾成在墓前擺上祭品,又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