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楊花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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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能耐有限,不禁感到又是歡喜又是失望。

    憑他這副笨拙的身子,連竹牌的資格都夠不上,限于幫中規定,他怎進得了總舵?另一方面,由于黑皮書生不是一個大行家,她算是吃穩他了。

    就憑他上屋的這一手,無論如何,不管是用強用敕,他也無法逃出她的掌心了。

     因為這裡是城中區,不便作手腳,她想将他引開一點。

     她又是一聲冷笑,然後領先向空曠處縱去。

    她怕他跟不上,腳下隻用了三成功力。

     司馬玉龍心底暗笑道:不要臉的女人,饒你全力施為,看你家小爺可有能耐将你追上? 就這樣一先一後,約有盞茶光景,二人便已來到了西城腳那座廢棄的城隍廟前。

     楊花仙子停步回身笑道:“喂,你師父是誰值得你亮出來吓唬人?” 司馬玉龍故意氣咻咻地喝道:“賊女人,你可站穩了,黃安一虎申大俠便是家師,你若是個識趣的人便乖乖地随我去我師父那裡,聽候他老人家發落,作為我姓餘的新年谒師的見面禮。

    ” 楊花仙子咯咯笑道:“我道是誰,原來你就是黃安一虎的門下,怪不得” 她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她蓦然想及面前這人并不是她随便可以拿來逗弄的對象,假如貪圖一時的口邊春風,傷了對方的自尊,再想彌補雙方情感的裂縫那可就為難了。

     她隻說得一半,便即改口道:“喂,我問你,你是什麼時候來黃安的?” 司馬玉龍故意沒好氣地答道:“今天來的又怎樣?” 楊花仙子緊張地又道:“你可曾去東大街看過什麼熱鬧?” 司馬玉龍已經知道對方想明白他有沒有看到她用腳傷黃安一虎的那一幕,以便決定對面前這個黃安一虎的徒弟的下手方式,便扯謊道:“我是午前方到此地賊女人,你問這些作甚?你若再支吾其詞,可别怪我鐵掌餘仁手狠心辣。

    ” 真絕,他又為自己封了“鐵掌”的綽号。

     楊花仙子雖然為司馬玉龍這種幼稚的狂妄逗得直想笑,但她始終沒敢笑出聲來。

    她現在對這個黑皮書生自以為已經有了充分了解,沒有拖延的必要,便從臉上一把扯去黑紗,往前走上兩步,媚聲媚氣地笑說道:“讓你看個清楚吧,我是誰?” 司馬玉龍故意猛退一步,失驚地道:“你,是你?” 楊花仙子一連聽到兩個“你”字,芳心舒貼至極。

    不由得又上了一步,柔聲道:“外面風大,我們到廟裡坐坐如何?” 司馬玉龍隻是搖頭。

     楊花仙子又上一步,低聲蕩笑道:“你為什麼搖頭呢?” 司馬玉龍故意酸溜溜地道:“男女授受不親,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娘子不伯亵渎了神明麼?” 楊花仙子又皺眉怨道:“你這人真是善變,白天看你那副樣子,晚上又在燈下念那種豔麗的詞句,而現在卻又……你這人也真是。

    ” 司馬玉龍裝着不勝赧然地低頭細聲說道:“窕窈淑女,君子好逑,性也。

    ” 楊花仙子聽得心花怒放,故作幽怨地又道:“君既有意,怎不容小奴家略輸款曲?” 司馬玉龍搖搖頭道:“發乎情而止于禮,義也。

    餘某雖然出身寒微,但多少也讀過幾天聖賢書,豈能違義而行事?” 楊花仙子患道:“依你該怎樣?” 司馬玉龍沉吟了一下道:“小生此來黃安,除谒師外别無他事,身邊也隻帶粗童一名,姑娘如不……姑娘如不嫌棄,明天日間敢請屈駕移玉到小生寄寓之處茶叙,假如,假如姑娘一定……我們不妨就在這塊青山石上坐下來談談。

    ” 楊花仙子聞言大喜,立即柔順地搶先往石上坐下。

     她雖然是個生性淫蕩的女人,但不見得是見一個愛一個,縱然面首成群,其舍身相救的動機很可能是不耐孤眠獨宿而采取的權宜之計。

    她現在對司馬玉龍可說是由衷生羨,她不但愛他,更希望被他所愛,既希望他愛她,先決條件便是不能讓他看輕她。

     不論男女,不論其根性之良莠,他(她)們都有一種原始的情感,那種情感便是世上最真實的東西。

    假如某人沒有,便是那人沒有遇見發洩的對象。

    如果一個人懷着自已原始的真情而原封不動的死去的話,此人所給世人們外在的觀感,便是冷酷無情或者殘忍變态。

     所以,像楊花仙子這種下賤、淫蕩、陰毒的女人一旦變成異常柔順賢淑,并不是一件值得駭異的事,其原因是她面對着的是司馬玉龍,一個誘發了她真情的男人,假如她現在離開他,立即跑到另外一個地方去殺一個人,既不算意外,也不是矛盾,因為真情不能分割,那人既不是司馬玉龍,她便不能以情制性,防止那些防不勝防的意外事故。

     司馬玉龍知道此女關系重大,現在既已制止她的野性,為了探求天地幫的内部機密,不得不欲取姑子略示溫柔了,他見她已坐下,便也在她身旁二尺遠的另一端趑趄着坐了下來。

     楊花仙子見司馬玉龍業已就範,不禁送來一個極其誘人的微笑。

    同時輕聲問道:“剛才你說什麼?你叫餘仁?” 司馬玉龍點點頭。

     她又道:“府上哪裡?” 司馬玉龍道:“襄陽府,你呢?” 楊花仙子道:“黔南。

    ” 司馬玉龍故意訝道:“苗疆?” 楊花仙子微微一笑道:“我像苗人嗎?” 司馬玉龍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因為我沒見過苗人。

    假如說苗人女子都像你這樣美,就是生為苗人又有何妨?” 楊花仙子狠狠地瞪了司馬玉龍一眼,旋又低頭噗哧一笑,嬌聲道:“想不到你倒真會說話。

    ” 這個曆經情欲滄桑的女人卻是頭一次嘗着了初戀滋味,你說“真情”這樣東西可怪不可怪。

     司馬玉龍異常内疚,他總覺得以違心之言來騙取一個女人的情感是一種罪惡,雖然楊花仙子不是一個正當的女人,雖然他采取這種手段是為整個武林利益,可是……可是,除此以外,他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 此刻已是三更将盡,司馬玉龍暗将牙關一咬,決計暫守權宜,利用一去不再的寶貴光陰,将天地幫的内情套問一個粗枝大葉,以便提供師長們參考,早日采取對策,免得養奸成崽,造成武林浩劫遺害千古。

     司馬玉龍想罷,裝出笑臉親切地問道:“女俠不遠千裡而來中土,所為何事,作何營生,小生有幸與聞否?” 楊花仙子怔得一怔,随即極其自然地笑答道:“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中原之富貴繁華,人所盡知,黃素英自懂人事以來,無時無刻不心向往之,隻恨缺乏機緣而已。

    說來真巧,大前年,适有中土人士組成四海雜耍團獻藝黔中,素英不揣冒昧,挾技自薦,幸獲團主賞識收錄,總算僥幸遂了平生之願。

    ” 司馬玉龍故作癡呆地又道:“雜耍團?那一定擁有很多身懷絕技的團員喽!” 楊花仙子微微一笑道:“一共五個人,算多嗎?” 司馬玉龍心想:到目前為止,她尚沒有将事實捏造,也算難得的了。

     當下又問道:“隻有五個人?那怎能稱之為雜耍團。

    ” 楊花仙子笑道:“雜耍者也,美其名稱而已。

    事實上,和一般江湖賣藝并無分别,全仗各人皆有一身個别的武功,湊合着混幾個盤纏罷了。

    ” 司馬玉龍趁機恭維道:“以女俠這一身出神入化的輕身功夫,大概是團裡的台柱了?” 楊花仙子咯咯地笑道:“好弟弟,你以為姊姊這點能耐很了不起是麼?” 司馬玉龍含混地點點頭。

     楊花仙子笑不可抑地戳指輕點了司馬玉龍的額角一下道:“傻小弟,你真是個井底之蛙。

    四海雜耍團雖然隻有五個人,你姊姊隻輪着倒數第二名。

    你把姊姊看得恁地高不可測,也隻怪你沒遇上一個知名的師傅罷了。

    ” 司馬玉龍故意認真地點點道:“這倒是真的,我隻聽人說起當今武林中有幾大派,幾大派有多少多少的高人異士,隻可惜機遇有限,活到二十來歲,一個名手也沒碰上,今晚碰到姊姊你,已算是生平僅見的高人了。

    ” 楊花仙子訝道:“你師父黃安一虎沒跟你提起過?” 司馬玉龍埋怨道:“他老人家一開口便是少林派和少林派的神拳,問起其他,他老人家便支吾其詞,不肯多說,直到如今,我也弄不清他老人家用意何在。

    ” 楊花仙子點點頭,輕歎一聲,以不勝憐恤的口氣說道:“這也不能怪你師父,他既是個在家人,在少林派,他也隻能算是一個俗家弟子。

    按少林派之寺規,一個俗家弟子是無法得授本門心法的,既然得不着少林派的本門心法,能耐有限是可想而知的了。

    你師父假如讓你知道了當今武林中的名派如林名手如雲,他自己豈不立即黯然無光?自尊心是人皆有之的,哪個師父願意自己的徒弟把自己看得微不足道?” 司馬玉龍由衷地佩服這個女人的世故老到。

     他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又道:“英姊遍遊四海,見聞廣博,可否将當今武林大勢說與小弟知道,以增小弟見識?” 楊花仙子朝司馬玉龍望了一眼,同時将身軀移近了一些,以極慈祥的口吻緩緩說道: “當今武林計有六大派,一支系,外帶數位世外奇人。

    六大派是武當、衡山、北邙、少林、昆侖、九華。

    五行山五行怪叟獨脈單傳,為一支系。

    世外奇人首推天山派的天山毒婦和威震苗疆的桃花女俠。

    餘下雖然尚有他人,但皆不足與上述各門派相提并論。

    ” 司馬玉龍故意顯出異常好奇地哦了一聲道:“照英姊這樣說起來,我可真是一個井底之蛙了。

    ” 楊花仙子興緻勃勃地道:“可不是嗎?武當派,一子五清,道俗弟子上千,可謂為當今六派之冠。

    衡山派有四尊者,七長老,弟子論百,亦屬不弱。

    少林派亦為僧俗兼收,在掌門人正果禅師領導之下,聲威之盛,足與武當媲美。

    北邙有著名之兩絕三瘟一條龍,武學精絕,武林為之側目,昆侖兩仙翁,功參造化無人敢惹,武林黑白兩道,聞名喪膽。

    華山派,五劍一朵梅,為天下劍術之祖,各派推崇。

    至于五行山傳人五行怪叟,武林中尊之為武林第一人,雖然有點誇張,但在當今武林中要找出可以和他相匹敵的人物,卻也難乎其難。

    其次說到天山毒婦和桃花女俠,更是武林雙葩,武功之高,高不可測。

    ” 司馬玉龍知道快近正題了,便又輕描淡寫地道:“武林之大,異人之多,依英姊這等說來,簡直是駭人聽聞。

    那麼,你們四海雜耍團又憑什麼能耐,能夠賣藝各地而不慮遭到挫折?” 楊花仙子微微一笑道:“那還不是靠了我們團主的交遊?” 司馬玉龍倦裝幼稚地道:“你們團主姓甚?難道他比六派中名手的聲名更大?” 楊花仙子毫無防範地道:“我們團主姓孫,他的武功雖不能在當今武林中超群拔萃,但算來也是很可以的了,尤其是一手無出其右的暗器……不過,關鍵還不是這一點,主要的是我們團主和另一個新興的幫派有着深厚的淵源。

    ” 司馬玉龍心頭蓦地一震。

     什麼?那個俊美的男子姓孫?孫顧影?巫山淫蛟?武功遠在北邙三瘟之上,暗器天下無雙的巫山淫蛟孫顧影? 噢,對了。

     怪不得笑臉彌陀阻止聞人鳳的追蹤,同時警告她是羊投虎口,照這樣說來,天地幫中的銀牌五舵就是巫山淫蛟孫顧影是毫無疑問的了。

     另一方面。

    因為楊花仙子已經将話題漸漸拉近天地幫,司馬玉龍的心情不禁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

     楊花仙子見司馬玉龍沉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