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行

關燈


     孟如庭見此樓共分三層,重檐飛翹,工藝精巧,極為莊重,心道:我終日在江湖上奔走,不曾飽覽華夏風光。

    今日有四弟相伴,正當與他上樓玩上一遭。

    拉周四來到樓前,見門邊朱紅華表,柱上兩面白粉牌各書五個大字,寫着:酒愛英雄醉,樓喜雅士臨。

     孟如庭喜道:此樓尚有酒賣,倒添了不少興緻。

    二人進了樓口,邁步上到第三層,去靠湖一間閣子裡坐了。

    憑攔看時,端的一座好樓!但見雕檐映日,畫棟飛雲,遠望萬疊雲山倚在青天之下,八百裡洞庭之水浩淼煙波,水光接天,绮麗壯觀,令人怡神悅性,胸抑大暢。

     孟如庭看罷,歎賞不已。

    酒保上前問道:二位客官想要些甚麼?孟如庭道:先取一壇好酒來,果品肉食隻管送上。

    酒保答應一聲,下樓去了。

    少時舉上一個托盤,擺下菜疏果品、肥羊、嫩雞、釀鵝,精肉等物。

    過了一會,又抱上一壇陳年老酒。

     周四見桌上肴馔豐盛,喜道:這些天在船上隻吃些烤魚,吃得嘴都腥了。

    今日碰上這麼多稀罕東西,不知先吃哪個才好?孟如庭笑道:世上任一種葷腥,在小和尚眼中都成了稀罕之物。

    今日不急着趕路,讓你好好吃上一頓。

    說着撕下一隻雞腿,遞給周四。

    周四接過便吃,哪有心觀賞風景? 孟如庭拍開酒壇泥封,抱起來飲了一大口,隻覺酒味芳冽醇美,贊道:好酒!又喝了幾口,說道:四弟,你傷已漸愈,我兄弟今日喝個痛快如何?周四自與他同行,心中說不出的暢快,但覺有大哥伴在身邊,便這麼東遊西蕩一生,也是心所甘願,跳起身道:好,好! 孟如庭有意要試他酒量,喚酒保取了兩個大碗,二人倚闌暢飲,片刻各進兩大碗。

    孟如庭見周四飲後渾若無事,微感詫異,說道:你年少不識酒性,待一時酒力發作,便知厲害。

    周四道:我喝了兩碗酒下肚,覺身子比前時舒服了許多,胸口兩隻小兔也不亂蹦亂跳了。

    孟如庭聞言,微微皺眉。

    周四又道:世上有這麼好的東西,周老伯當初為何不讓那位送飯的大師弄些來,也免了每日受苦。

    孟如庭聽他提起周應揚,目中湧上一絲倦意,憑欄遠望,默默想起了心事。

     忽聽樓下腳步聲響,一人大步走上樓來。

    孟如庭扭頭望去,見來人生得闊面方腮,眉濃眼大,一部須髯垂如鐵線,兩隻眸子爍爍放光,心道:此人身軀凜凜,頗有威勢,倒是個好男兒相! 那人找張桌子,将包裹扔在上面,喊道:小二,給爺弄壇好酒來!聲如巨雷,把酒保吓了一跳。

    孟如庭聽此人開口,知他是個粗人,轉過頭仍望向湖中。

    周四見他半晌無語,問道:大哥,你在想甚麼?孟如庭眼望雲水蒼茫,君山在湖中若浮若沉,一時臨風感懷,歎息道:古人登高必賦,或言志,或吐怨,總是有所感喟。

    孟某空對此景,心中卻說不出的怅失無聊,難道此生便這麼落拓江湖,與一些自命俠義的雞鳴狗盜之徒為伍麼?話音未落,臨桌那個大漢突然拍案喝道:哪個公門裡竄出的野狗,竟敢在此亂叫! 孟如庭一怔,回頭見那大漢背對自己,端坐不動,冷笑道:久聞蜀犬吠日,今日池娃也能笑天。

    那大漢騰地站起,怪目一翻道:我本不想殺你,你卻如此猖狂!抓起桌上一隻大碗,看也不看,便向孟如庭面門擲來。

    瓷碗破空,異常迅疾。

     孟如庭見他抛碗手法頗為巧妙,好勝之心陡起,右手操起一根筷子,憑空點向碗底。

    瓷碗被他手中竹筷一阻,滴溜溜在筷尖上轉了起來,蓦地裡生出一股怪力,咔地一聲,将竹筷折為兩段,來勢一偏,順窗口飛出。

     那大漢見狀,一腳踢飛凳子,幾大步來到孟如庭面前。

    孟如庭見他腳步不沉不浮,落地時悄無聲息,精神一振:這人武功好高,怎地從未見過? 那大漢右手擡起,五指微張,緩緩抓向孟如庭左肩,衣袖鼓脹開來,蓄力不發。

    孟如庭隻看一眼,便知此人大是勁敵,左臂微擡,搭在大漢來臂之上。

    二人手臂相碰,均感對方勁力深沉含蓄,如灌重鉛,不由各吃一驚。

    那大漢手臂微縮,回捋孟如庭左臂,另一隻手按向他心口,雙手一收一按,指望将孟如庭斜斜帶出。

    用力之下,忽覺對方腳下如紮深根,實是撼之不動,忙坐身沉肘,向旁斜領。

     孟如庭一招之間,已看出他拳法别出機抒,深合圓轉無隙、收放随人之理,心中暗生驚佩。

    他二十餘歲便縱橫江湖,此等好手倒也罕見,當下腳尖輕撩,将坐下長凳帶起,順勢撞向對方小腹。

    那大漢見長凳恍惚擊來,身子一沉,腹部柔軟如綿,卸去凳上勁力,突然聚力丹田,将一股大力傳上長凳,咔嚓一聲,長凳碎成數段。

     二人過了一招,各有所忌。

    那大漢滑開丈餘,跟着緩緩上步,右掌橫推,擊向孟如庭前胸,掌到中途,隐帶風雷之聲。

    與此同時,左掌劃個斜弧,推山倒嶽般向孟如庭壓來。

    孟如庭知他右掌雖剛猛無俦,力道不免有前無續,左掌剛柔并蓄,暗含無窮後勁,方是這一式的精髓,贊道:好掌法!左掌劃個圓圈,勁力由實變虛,帶開來掌,右掌平推,與大漢左掌抵個正着。

    兩掌相碰,竟然無聲無息。

    二人相持片刻,那大漢嘿了一聲,身子晃了兩晃,向後退開一步。

    孟如庭凝立不動,腳下樓扳卻被踏裂。

     那大漢臉色微變,吐出胸中一口濁氣,猱身又上。

    這一次二人各走近身短打的路子,舉手擡足皆不逾尺,所使都是綿巧寸勁的脆快招式。

    鬥了二十多招,兀自不分勝負。

     孟如庭知這大漢内力稍遜于己,但招術搏雜精巧,與自己隻在伯仲之間,心道:今日若分勝負,總要在四十招開外。

    這大漢雖然粗魯,想是個直情快意的漢子,我又何苦挫了他銳氣?右臂纏絲,左臂外撐,絞住大漢雙手道:朋友武功了得,我心甚敬。

    這便罷手吧。

    那大漢雙臂一抖,脫出身來道:五十招上咱必會輸了給你,似你這等手段,咱平生可是第一次見到。

    你便做我師父,那也做得,隻是你身在公門,沒的讓天下人恥笑。

    說罷恨恨搖頭,甚覺惋惜。

     孟如庭道:在下飄泊之身,并非公門中人。

    那大漢疑道:你不是做公的?孟如庭微微點頭。

    那大漢雙掌一拍道:哥哥怎不早說?咱适才與你動手時,心中可好生着惱,隻想哥哥這等人物,卻做了官府中的狗子,結納不得。

    這回可好了!轉身取過一把凳子,放在孟如庭身下道:哥哥快坐。

    适才兄弟無禮,哥哥擔待些個。

     孟如庭見他笑得憨厚,也甚歡喜,拉他坐在身邊道:兄弟如何将我當成做公之人?那大漢也不見外,抱起酒壇喝了幾大口,抹了抹嘴道:不說也罷,說了沒的讓哥哥笑話。

    又撕下一隻鵝膀嚼了起來,肉汁沾得滿嘴都是。

     周四适才見二人動手,吓得躲在角落,不敢稍動,及見大漢這幅吃相,從旁叫道:大哥,這人跟我一樣,也未吃過葷腥!孟如庭笑道:四弟不要胡說。

    轉身招呼酒保道:再上幾個熱菜,拿兩壇好酒來。

    酒保一直躲在樓下,不敢上來,聽到有人招呼,怯生生探出頭道:客官還要甚麼?那大漢眼一瞪道:有甚麼好東西隻管拿來!要是耽誤了我與哥哥吃酒,看爺爺不打爛你屁股!說罷捧起酒壇,将剩下的酒都倒入口中。

     孟如庭見他粗豪不羁,笑道:兄弟怎生稱呼?那大漢道:咱姓夏,哥哥隻叫我雨風便是。

    孟如庭正要再問,忽聽下面腳步聲響,走上來七八個人,有三人顯是府衙裡的捕快,另幾人則各着便裝。

    這些人上樓之後,都堵在樓口,卻無人上前。

     那大漢也不回頭,口中罵道:***,來得倒快!先在那候着,等爺爺陪我哥哥喝完了酒,再收拾你們不遲。

    一捕快喝道:夏雨風,今天我們幾個請來了衡山派的蕭大俠和李大俠,還有洞庭湖的馬四爺和錢幫主。

    我看你怎麼收場?孟如庭聞言,心道:衡山派向來淡泊名利,清高自持,當年掌門人蕭敬石一套風雨潇湘劍在江湖上極負盛名,為何後輩弟子卻與官府攪在一起? 卻聽一人啞聲道:夏爺殺敝幫兄弟,如割野草一般。

    錢某鬥膽,想與夏爺理論理論。

    這人身穿一件藍袍,甚是考究,隻是頸細頭小,目光如豆,不時不節,卻拿着一把扇子,說話時斜眼瞟着夏雨風,神态極是傲慢。

    此人一語剛罷,他身旁一人又道:馬某在洞庭湖西,每日閑亭醉卧,并不曾得罪夏兄。

    夏兄為何不問情由,殺了在下胞弟? 孟如庭見此人談吐從容,衣着華貴,渾似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心想:這人倒有幾分儒雅之氣,但不知武功如何?側目向餘下二人望去,隻見二人都在四十開外,背上各背一口長劍,冷冷地望向樓外,均不置一詞。

     夏雨風待錢、馬二人說完,哼了一聲道:你二人那些醜事,也定要拿到今日來了斷麼?蓦然轉過頭來,嗔目而視。

    錢、馬二人一驚,同時退後兩步。

    夏雨風哈哈大笑,沖幾個捕快道:我以為你們約了甚麼好手,原來不過是洞庭湖中的遊魚爛蝦。

    嘿嘿,衡山派也趕來湊熱鬧,吓唬人麼? 那兩個中年人原本默不作聲,聽了這話,目中都射出寒光。

    其中一人開口道:朋友殺官犯刑,我衡山派原也管你不着。

    但朋友做案之時,壞了幾名護衛性命,這幾人中有兩個卻是本派弟子話未說完,夏雨風突然手拍桌案,怒聲道:那狗官貧贓枉法,身邊護衛會是甚麼好東西?你衡山派弟子近年來要麼做錦衣衛,要麼做護院狗。

    老子殺了他們,又能怎樣!手指在酒壇上一推,酒壇旋轉着飛向他放包裹的酒桌,咣地一聲,将一條桌腿撞斷。

    桌子一塌,包裹落地,咕噜噜滾到夏雨風腳下。

    夏雨風拾起包裹打開,衆人見裡面竟放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無不心驚。

    周四從座上蹦起,扭過頭不敢再看。

     夏雨風手指人頭道:這狗官在衡陽無惡不做,去年入冬又吞了赈災的錢糧。

    這等畜牲,還能活麼?手掌拍落,将人頭擊得血肉模糊,順手撕下一隻耳朵,放在口中大嚼起來。

    孟如庭見狀,微微皺眉。

    對面幾人都驚呆了。

     夏雨風吞下口中人肉,抓起人頭抛向窗外,噗地一聲,人頭正嵌在樓外檐角之上。

    夏雨風惡氣難消,又道:這些狗官也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總有一日,咱要殺上京城,取了那小皇帝首級!是時各地災荒不斷,但崇祯初登大寶,尚有撫恤萬民之心,是以海内雖餓殍塞野,卻未大亂。

    夏雨風出此反逆之言,着實讓衆人吃驚不小。

     幾個捕快齊聲喝道:你敢背逆君父,還要腦袋不要?夏雨風冷笑道:這年頭人人腦袋都不知能頂多久,若一日爺爺反了,正不知要取多少人頭下酒!一捕快叫道:今日你能帶着腦袋下樓,明日再造反不遲。

    蕭、李兩位大俠,馬四爺、錢幫主,大夥并肩子宰了他吧!那兩個中年人都是衡山派的好手,一個叫蕭寒清,一個叫李希元。

    二人聽捕快一喊,同時抽出長劍,縱身上前。

    孟如庭知夏雨風武功甚高,拉周四坐在一旁,靜觀其變。

     隻見蕭、李二人長劍抖動,分刺夏雨風兩肩,劍法詭異多端,一正一反,好似兩隻采花狂蝶,在夏雨風周身上下飛舞。

    雖隻各出一劍,劍招已繁複異常,令人眼花缭亂。

     孟如庭看了一眼,暗暗搖頭,心道:衡山劍法隻走隐晦繁瑣的路子,偏重機巧詭變,綿密中減了劍上威力,不免過于小氣。

    想來創此劍法者,必是個聰明擅變之人,但自來巧詐不如拙誠,他這劍法雖招招新奇,花樣翻新,然虛招太多,取勢時過于繁複,算不得一等一的劍法。

     卻見夏雨風在兩把劍中往來穿梭,兀自好整以暇,蕭、李二人長劍雪片般飄落,每每數招方占了上風,被夏雨風或一拳,或一掌,登時又轉為守勢。

    孟如庭料蕭、李二人劍招有限,心道:這兩人劍法倒也不差,隻是劍上失了穩重凝厚之意,再鬥幾十招,必會自縛手腳,弄巧成拙。

     突見二人劍法一變,一人劍走偏鋒,隻攻不守,劍氣破空做響,如風雷驟至。

    另一人劍光流轉,縱橫開阖,似灑下點點雨絲,或纏或絞,将夏雨風揮來的掌風割得破碎支離。

    二人分值攻守,配合得天衣無縫,劍上威力頓時增了數倍,眨眼間将夏雨風逼退了兩步。

     錢、馬二人見夏雨風身法漸漸滞拙,已不敢在兩把劍中往來竄縱,面上都露喜色,隻待夏雨風稍有疏忽,便要乘機出手。

    孟如庭窺破二人心意,右手一揚,兩支筷子脫手飛出,直奔二人咽喉射來。

    二人齊聲驚呼,哪還來得及躲閃?眼見兩支筷子便要戳在二人喉上,突然從中折斷,紛紛落地。

    錢、馬二人在鬼門關繞了一圈,直吓得面無人色,知座中這條大漢武功高己太多,哪敢再生歹心? 孟如庭攝住二人,又向夏雨風望去,見他雖露支绌之狀,一時尚不緻落敗,于是凝神細瞧蕭、李二人這套新奇的劍法,尋思:久聞衡山派風雨潇湘劍的威名,難道這劍法要兩個人使才具威力?當年武林中使劍的人物,以峨嵋渺道人和衡山派蕭敬石二人為最,後雖都敗在周應揚之手,但蕭敬石一把劍上,莫非真能使出如此博大精奇的劍法來?他看了許久,隻覺兩人劍法并非無漏洞可尋,但一齊施出,卻将各自缺欠盡數彌補,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暗生驚怖:想來峨嵋派那個沖霄道人,必是尚未學到乃師劍法的神髓,不然在泰山之上,斷不會三招便敗了給我。

    江湖上數年前能人倍出,蕭敬石在世時,定能憑一己之力施出此路劍法。

    我若早生幾十年,泰山上豈能容我胡為? 便在這時,忽聽嗤地一響,蕭寒清一柄長劍已刺入夏雨風左臂。

    夏雨風中劍之下,突然奔雷也似大吼一聲。

    蕭寒清心中一寒,手上登緩。

    夏雨風右臂暴伸,揪住他前襟衣衫。

    李希元劍向橫掃,欲削其臂,猛聽夏雨風又驚雷般喝了一聲,心膽稍怯,長劍停在中途。

    夏雨風趁機飛起一腳,正踹在他胸口。

    李希元大叫一聲,平平掼向樓壁,挂畫兒般在壁上停了一停,落地時口噴鮮血,已沒了氣息。

     夏雨風兇性大發,臂上微一用力,将蕭寒清連人帶劍舉起,順窗口擲了出去。

    嶽陽樓高達數丈,蕭寒清墜下高樓,諒來也難活命。

    馬、錢二人見夏雨風突發神威,心膽俱裂,晃動身形,相繼竄下樓去。

    後面兩個捕快逃得稍慢,被夏雨風從後揪住,一手一個,都掼下高樓。

    周四見他舉手間連斃四命,吓得躲在孟如庭懷中,不敢睜眼。

    孟如庭也覺夏雨風出手過于毒辣,面沉似水,默默無言。

     夏雨風拍了拍身上塵土,笑呵呵走到孟如庭面前,不好意思地道:嘿嘿,跑了三個,可教哥哥見笑了。

    孟如庭眼望窗外,面無表情。

    夏雨風尴尬一笑道:咱這點本事,哥哥自是瞧不上眼。

    下回咱再動手殺人時,一定做得利落些。

    嘿嘿,适才吃了哥哥的酒,這回該咱請哥哥吃酒才是。

    回身沖樓下喊道:夥計,還不将酒送上來!他這麼一鬧,嶽陽樓上哪還有半個人影?他見半晌無人應聲,罵了一句,邁步下樓,上來時捧了兩大壇好酒,放在桌上道:小弟粗魯,攪了哥哥酒興。

    哥哥快請吃酒。

    打開一壇酒,雙手捧到孟如庭面前。

     孟如庭見他執禮甚恭,不好拂了他臉面,接過酒壇道:兄弟出手太重,可不是件好事。

    這夥人并無不赦之罪,何苦取了他們性命?夏雨風笑道:衡山派自從死了老掌門後,變得越來越不像話,明裡暗裡跟官府眉來眼去。

    小弟看着心煩,這個一時氣憤,哈哈孟如庭知他是個耿直之人,不便指責太多,口氣稍緩道:兄弟大鬧嶽陽樓,倒也添了不少興緻。

    來,我兄弟幾人今日便喝個痛快。

    夏雨風心中大樂,忙道:咱先敬哥哥酒。

    抱起酒壇,一口氣喝了小半壇。

    孟如庭見他酒量頗豪,笑道:我這兒尚有個兄弟,咱三人不妨一起暢飲。

     夏雨風瞥了周四一眼,問道:哥哥,這娃娃是誰?孟如庭撫摸周四頭頂,逗趣道:這是我四弟,江湖人稱玉面小郎君的便是。

    夏雨風打量周四半天,搖頭道:這位兄弟比咱生得是俊,但說他是甚麼郎君,可看着不大像。

    孟如庭見周四滿臉绯紅,夏雨風卻不住地對他品頭論足,大笑道:孟某兄弟都是這般憨直可愛,直教人哭笑不得。

    拉夏雨風坐在身邊,又大笑不止. 三人說說笑笑,倚栅暢飲。

    周四又喝一碗,酒力漸漸上頭,便不敢再喝。

    孟、夏二人卻連飲數碗,兀自興發不收。

    眼見日暮西沉,霞彩滿天,三人都已漸醉。

    孟如庭忽然仰歎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不能建功立業,羞愧何及!日月若馳,怎不令人撫髀自歎?夏雨風道:哥哥這等人物,何愁不能建功立業?孟如庭目光迷離,苦笑道:三皇五帝,多少風雲,隻是到了這大明朝,國力日漸衰微,君上個個荒唐,已将這大好山河腐空洞朽。

    前有倭寇肆虐,近有滿洲崛起,雖聽說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