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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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見周四頭上霧氣籠罩,漸漸連眉目也看不清晰,知他正與自己心中的情魔相鬥,此時若無人從旁相助,時候一長,必要耗盡心力而死。

    情急之下,突然将手從那女子口上移開,蛇一般滑到她腋下,輕輕搔撓起來。

    那女子又羞又急,卻忍不住放聲大笑。

    她腋下奇癢難當,笑聲便無半點節制,旁人也不覺得怎樣,周四聽在耳中,卻覺這笑聲充滿了淫蕩之意。

    他此時心中情欲已占了上風,聞此一笑,理智一下子又将愛欲壓了下去。

    陸憶裳觀其神色有變,從桌上拾起一根筷子,塞到那女子手上,直向周四撲來。

    那女子尖叫聲中,筷子已戳在周四前胸傷口處。

     方笑言大喝道:憶裳,你要幹甚麼!語聲未息,忽聽周四長噓了口氣道:多謝陸兄。

    方笑言側目望去,隻見周四大汗淋漓,衣衫盡濕,神色卻與适才判若兩人,倒似從身上卸下了一副重擔,心中大是不解。

     陸憶裳放脫那女子,喘息着道:大夢誰先覺他本想開句玩笑,說了一半,便不住地以袖拭額,喘息不止。

    方笑言恍然大悟,驚喜道:陸郎醫人之法,果然與衆不同!陸憶裳報以一笑,沖那女子道:我家公子心頭有些頑症,久治不愈。

    今出此下策,實不得已,請姑娘恕罪。

    言罷一揖到地。

     那女子怒聲道:公子是知書達禮之人,行事怎不顧斯文?我雖是青樓女子,便任人淩辱麼!說罷便要離去。

    陸憶裳忙攔住去路,賠笑道:唐突佳人,憶裳之罪。

    還望姑娘海涵。

    從懷中取出幾張銀票,塞入其手,又不住地作揖。

    那女子雖有些傲骨,但身處風月場中,也不好過分得罪客人,冷然道:公子若要我相陪,須多些莊重。

    陸憶裳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又取出一支金簪,表過賠情。

    方笑言見他執意要留下此女,隻道他又有貪歡之意,不禁微笑搖頭。

    那女子見對方送銀贈簪,出手豪闊,隻得道:妾去換件衣衫,幾位稍候。

    說罷邁步出門。

     方笑言道:陸郎今夜又有尋芳探幽之意?陸憶裳笑而不答。

    忽聽周四開口道:陸兄為何助我?陸憶裳正色道:賢弟為江湖所不容,小兄為武林所不恥,同是淪落之人,故不忍見賢弟為情所苦。

    周四此時心中澄明一片,知他适才一番舉動,實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又聽他語中大有相惜之意,脫口道:日後若有人輕視陸兄,我絕不容他。

    陸憶裳見他滿臉誠摯,知今日雖然行險,卻終于交了這個朋友,忙握住周四雙手道:賢弟日後若能聞達于世,望能稍念今日之情。

    周四連連點頭。

     陸憶裳歡喜無限,暗思:情之為物,最是毀人心志。

    他此時雖有所醒悟,但恐天性始然,日後又有反複。

    我當再進言詞,絕了他一生情患,那時他方能心無旁骛,稱霸江湖。

    笑道:小兄願為賢弟補獻愚言,徹底覺悟浮情。

    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方笑言久曆風情,知情之為物,最是纏綿難盡,往往此時已覺看破塵緣,彼時又忽地舊愁新怨,齊湧而至,連綿郁結,直是不死不休,當即贊和道:陸郎所言極是。

    四弟此時仍不能躍然于情字之上,若不乘此滌瑕蕩穢,恐終要功虧一篑。

    陸憶裳哈哈一笑,拉周四回到席間,說道:實則世之情種,所以不能躍出樊籠,非其不知情,乃其不窺人之本性。

    周四道:人之本性?陸憶裳笑道:賢弟頗有慧根,可知人心深處,裝的是甚麼?周四雖然聰明,卻從未想過這些,隻有茫然搖頭。

    陸憶裳正色道:大凡天下男子,其心深處,多裝着罪惡二字。

    又沖方笑言道:方兄寒窗數載,可從詩書中看出聖人良苦用心?方笑言思忖半晌,醒悟道:聖人教人以忠孝仁義,便是啟人良知,抑其罪惡麼?陸憶裳道:萬卷賢經,所言也不過是良心二字。

     周四聽到這裡,似有所悟,擡頭問道:那女人的最深處是甚麼?陸憶裳笑道:男人心存罪惡,女人自然便是下賤了。

    一語未了,那老妪忽然站起身來,雙手亂搖道:放屁,放屁!好臭,好臭!陸憶裳不以為忤,仍道:女人心性下賤,故聖人才推崇三從四德、九烈三貞。

    名目雖是繁多,歸根結蒂,說的也隻是羞恥心三字。

    言罷望向那老妪,見她也緊鎖眉頭,似也在回味斯言,又道:以良心而抑其罪惡,以羞恥心而掩其下賤,确是用心良苦。

    隻是當今天下,良心與羞恥心實已脆弱不堪了。

    此二心日漸削弱,方兄以為如何?方笑言仰天歎道:罪惡與下賤并行,我大明已落入男盜女娼的境地了! 周四聽二人一問一答,心中一陣狂跳:她在洞中已與我共宿一夜,卻口口聲聲說喜歡大哥。

    她既喜歡大哥,為何又與她師兄抱在一起親熱?莫非果如陸兄所說,天下女子皆是淺薄下賤的麼?他閱曆不深,于世間善惡真僞本就無從分辨,加之為情所傷,心性已然有變,聽了陸憶裳一番偏激之詞,自是頗中下懷,不知不覺中,對所愛之人已生了輕視之意。

     便在此時,那女子已換了一身裝束,袅袅婷婷地走了進來。

    周四前時神志不清,并未看的真切,這時凝神打量,隻見此女宛似寶月祥雲一般,别具神采,心道:我以為世間惟她一人能動我心,誰想面前這個女子,也令人如此動魄牽魂。

     陸憶裳知他已生慕艾之心,笑道:此女比你那心上人如何?周四臉上一紅,忙将目光從那女子身上移開。

    陸憶裳道:你若懂得世上并非隻有一個佳人,情之一字,也便看透大半了。

    但你若懂得天下女子并沒甚麼不同,那才算真的徹悟!說到這裡,又沖那女子道:姑娘秀外慧中,可知世間何物最多?那女子一呆,不知如何回答。

    陸憶裳嘿嘿笑道:以陸某觀之,天下隻有漂亮女人與白癡最多。

    方笑言初聽之下,亦不明其意,略一品味,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 陸憶裳心中大樂,乘興連飲了幾杯,又對周四道:須知萬事萬物,你愈崇敬他它,它便愈神聖,反之你愈蔑視他,它便愈卑賤。

    女人與白癡,猶為如此。

    周四聽後,目中已露決絕之意,将一小壇酒捧在手中,一口氣飲了大半,翻目道:你是說崇敬到了極處,便是迷信麼?陸憶裳見他大露異态,倒不知如何答對。

     周四仰頭上望,自言自語道:我此刻才知,愛慕任何東西,若到了迷信的地步,那都是一種危險。

    說着古怪一笑,又冷冷的道:在女人面前,我竟如此愚昧謙卑,那不是太可笑了麼? 陸憶裳見他滿臉自嘲,知他終于将心中的女人抛開,忙上前低語道:賢弟既已看破,今夜何不宿在此處?周四心中一動,目光不由瞥向那女子。

    他雖不通世事,也知這琪瑤樓是甚麼所在,眼望那女子玉骨冰肌,狀若仙子,一時自慚形穢,連連搖頭。

     陸憶裳耳語道:适才我詐稱你是我家少主人。

    那小妞聽了,已然對你有意。

    周四從未想過要無緣無故地與一個女子同床共寝,直羞得面紅耳赤,擺手不疊。

    陸憶裳笑道:那個華山派的小妞不但刺了你一劍,這時說不準更與甚麼人倒鳳颠鸾,風流快活。

    賢弟被他捉弄,難道 周四本不肯依,聞言心頭火起:她這般寡廉鮮恥,苦害于我,難道我便不能找别的女人麼?想到恨處,牙關緊咬,狠狠地點了點頭。

     方笑言從旁見了,歎息道:所謂從善如登,從惡如崩。

    今日信矣!陸憶裳哈哈大笑,得意之極。

    原來他久在情場,知若将一個女子從男人心中徹底趕走,僅靠勸那男子猛醒還遠遠不夠,須得用另一個女子去打動他方可。

    故雖見周四抛卻前情,仍欲撮合他與這風塵女子歡好,以此永絕其情。

     周四見陸憶裳向那女子走去,一顆心怦怦亂跳,心想:這女子神仙似的人兒,怎會将我放在眼中?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但既将情意看淡,也不由心猿意馬,患得患失起來。

    眼見陸憶裳在那女子耳邊輕聲嘀咕,跟着又将甚麼東西塞在她手中,那女子俏臉生暈,似有些猶豫,便想:雖說女子本性輕賤,可總不會到随便賣身的地步。

    陸兄如此相求,必然無用。

    于是轉過身去,不再看那女子神情。

     那知過了一會,那女子竟緩步來到他身後,輕聲道:既蒙公子錯愛,妾願含羞薦枕,服侍公子。

    她雖是嬌滴滴細聲慢語,周四聽在耳中,卻似當頭霹靂:原來世間女子,果如陸兄所言!他聽了陸憶裳别有用心的言論,雖将兒女之情看得淡如清水,然内心深處,對女人猶存一絲溫情。

    此刻見那女子輕易答允,心間大痛,頓足道:果是男盜女娼,男盜女娼!霎時隻覺一股涼意從腳下直竄向頭頂,身子仿佛墜入冰窟,徹骨凄寒。

    便在這瞬息間,心中那僅剩的一縷溫情,已被這股寒意沖得無影無蹤,永難再回! 陸憶裳知今日一番苦心已獲全功,暗喜道:此子日後便算縱欲成狂,也已心不關情。

    依他此時心智武功,不出十年,必是江湖上一大魔頭。

    到那時我依附于他,誰還敢小看陸某?忙上前道:芷君姑娘既然有意,你二人何不到樓上小叙?說着沖那女子使個眼色。

    那女子會意,輕拉周四衣袖道:公子且随妾去。

    言罷盈盈一笑,先自出門去了。

    兩旁女子見周四不動,都嘻笑着上前道:我們姑娘都走了,公子怎不跟去?周四見衆女子拉拉扯扯,急道:陸兄,這陸憶裳笑道:賢弟隻管去尋歡,我與方兄在此等你。

    周四大急,欲待拒絕時,幾個女子已将他擁出門去。

     陸憶裳見周四去了,笑望方笑言道:來時懵懂,去時豁然。

    方兄可服小弟手段?忽聽那老妪冷笑道:隻道天下還有幾個多情男子,卻原來統是一丘之貉!陸憶裳見他幾次三番出言不遜,本要當場喝斥,陡見那老妪目射異光,心中一寒:這人是誰?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下 周四被衆女子擁搡着上得樓來,心中亂作一團,雖欲掙脫粉陣,但眼見個個生得花羞草妒、燕恨莺銜,倒也沒了主意,隻得任她們擺布。

    衆女子三繞兩繞,将他引到一間屋門外。

     周四不知來到何處,正要出言相問,衆女子已嘻笑着将他推入屋中,将屋門鎖上。

    周四一驚,忙回身拽門。

    隻聽屋内一人道:公子既然來了,何必急着要走?周四尋聲望去,見适才那個絕色女子坐在床頭,正雙目含情地望着自己,心中又亂跳起來。

     那女子微微一笑,走到他面前道:公子請坐。

    拉周四坐在椅中,又沏了杯香茶,送到他手上,媚聲道:妾雖是風月之身,卻從不輕易許人。

    今見公子狀貌偉岸,不同凡俗,方允以春宵說到這裡,眼見周四低頭不語,嬌嗔道:公子雖氣度沉雄,但既到了妾閨閣之中,又何必這般不苟言笑? 周四橫了她一眼,心想:她這等如花美人,卻甘心做此下賤之事,難道不知羞恥麼?又想:莫非男盜女娼,本就是生存的手段? 那女子見他魂不守舍,笑道:妾今日見了公子,公子便似在夢中一般。

    難道過了這麼久,公子還未醒麼?她說話之時,周四卻一直在想:為盜為娼,既是為了生存,那生存又是為了甚麼?實則大凡聰明絕頂之人,腦海中總不免滾過一些誰也無法解答的怪念頭。

    周四雖是年幼,但一夜間笑破情網,便不由自主地生出這人世間最難搞清的疑問。

     那女子見他目中似罩了一層濃霧,輕聲歎道:你既然還是不醒,我便喚你夢郎如何?周四乍聽此語,愕然道:孟郎?心頭隐隐約約,似想起了甚麼。

     那女子見他癡癡楞楞,隻道他從未經過男女之事,心道:他童子之身,難免懵懂。

    我且與他歡愛一番,那時他自解風情。

    當即将外衣褪下,隻穿一件低胸袒臂的小襖,嬌笑着将周四抱住。

     周四猝見那女子貼向懷中,周身一陣軟麻。

    那女子柔聲道:夢郎,我好想你。

    你心中便沒有我麼?周四軟玉在懷,本已亂作一團,隻覺有一件極要緊的事在腦海中不住打轉,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及聽那女子嬌滴滴地呼喚,心頭似劃過一道電光石火,霎時将一片模糊不清的記憶照得雪亮,大叫一聲,将懷中女子推翻在地。

    那女子本就單薄,直跌得玉骨支離,爬不起身。

     隻聽周四惡聲道:原來你在洞中與我親熱,也想着你的孟郎。

    我好胡塗!那女子見他眉眼兇邪,吓得嘤咛一聲,哭了起來。

    周四低頭看了她一眼,切齒道:你賣身為娼,情猶可恕。

    他無端淫賤,卻是可惡!突然一腳踹開房門,向樓下奔去。

    原來他在洞中與那女子雖有一夜之歡,但其時吸了神土,一幹細節早已模糊不清,偏巧這風塵女子此番亵衣相擁,嬌聲輕喚,與那日洞中情景如出一轍。

    他仿佛重臨其境,一閃念間,竟将那一刻雲雨之狀盡皆憶起。

     此時方陸二人正在樓下飲酒,見周四氣極敗壞地下來,都是一愣。

    陸憶裳道:賢弟這麼快下來,莫非出了甚麼事?周四直楞楞站住,失神道:我再不會為女人流血流淚了。

    陸憶裳笑道:那是自然。

    周四也不理他,兀自道:我此時方知,女人非但配不上我的深情,便是我的肉體,也已不配! 陸憶裳聽他說出這等驚世駭俗的話來,饒是他自诩風流放浪,也驚得目瞪口呆。

    直過了半晌,方顫聲道:賢賢弟已到這般境界,日後重振少林,中興明教,那可一語未罷,忽聽屋角那老妪怒聲道:無知鼠輩,吹甚麼大氣!明教大業,豈能靠他這種無情無義的小人? 陸憶裳雖知此婦不是等閑之輩,也不由氣往上撞,厲聲道:蠢婦休要放肆!我兄弟乃周應揚親傳弟子。

    中興明教不靠他,難道靠你不成!那老妪由座上蹦起,雙目一翻道:那老鬼已死了多年,怎會有他這種龜徒?陸憶裳氣極反笑道:你若不信,試試便知。

     那老妪尖聲笑道:不想那老鬼死了多年,還有人借他的臭名聲吓唬人。

    周四聽她笑聲陰森可怖,心頭一凜。

    忽聽啪啪兩響,陸憶裳怦然倒地,跟着眼前一花,那老妪鬼影般蹿到身前。

    周四武功已到頗高境界,但陸憶裳如何中招倒地,卻沒看得清楚,隻覺那老妪奔自己晃來時,左掌遙遙揮了兩下,陸憶裳便已仰面摔倒。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腦海中頓生異念:莫非她是個女鬼!微一遲疑,一隻手已長蛇般抓奔其頸。

    周四隻覺陰風襲來,刺得皮肉說不出的難受,忙揮掌相迎,砰地一聲,那老妪退開丈餘,周四卻重重地撞在門框上。

     那老妪臉色變了變,猛地吐出一口濁氣,厲聲道:你這心經上的内力是何人傳授!周四與她對了一掌,胸口如萬針攢刺,及聽她問話時不喘不躁,竟似對自己聚力而發的一掌渾未在意,心下大恐,喘息道:是是我周老伯所授。

    那老妪目中精光暴射,尖聲道:哪個周老伯?周四調息數轉,真氣已暢,大喝道:便是周應揚!一聲既出,直似半空中響個悶雷。

    方笑言及兩旁歌姬聽了,一齊捂耳栽倒。

    那老妪也似被這石破天驚的一吼吓呆了,直楞楞站住,眼珠也不轉動。

     周四懼意稍去,正要去扶方陸二人,忽聽那老妪笑了起來,聲音凄厲刺耳,似寒夜怪枭啼鳴,更如荒漠獨狼哭嚎。

    周四乍聞其聲,激淩淩打個冷戰,寒意頓時罩遍全身。

     那老妪笑了一會,陰恻恻地道:他現在何處?周四隻覺身上卸下一副重擔,精神一振,脫口道:他已死了。

    那老妪目中掠過一絲傷感,隻一瞬間,又現出無盡的怨毒,惡狠狠地道:這老鬼必是被少林的賊秃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受盡了一生的惡報才死。

    好!好!好!一時也辨不出是悲惋憤怒,還是幸災樂禍。

     周四見他神情古怪,壯着膽子道:我周老伯可并沒受甚麼折磨。

    那老妪皺眉道:你怎麼知道?周四道:我和周老伯在洞中住了二三年,他才死的。

    那老妪見他不似說假,嘀咕道:原來他死前還在洞裡裝神弄鬼,過逍遙日子。

    看來他到死也未将我放在心上。

    說到後一句時,聲如蚊鳴,幾不可聞。

    周四正自詫異,那老妪忽擡起頭來,咬牙切齒道:你不願與我撞碑而死,我便讓你徒兒替你!猝然踏上一步,當胸向周四抓來。

     周四适才與她對了一掌,知她掌力有異,不敢硬接,輕輕滑開一步,右手撩向她郄門、間使、内關三穴。

    此三穴皆是手厥陰心包經上的主穴,若被拂中,半條臂膀立時軟麻。

    那老妪掌到中途,見對方幾跟指頭靈動之極地點來,居然并不閃避,另一隻手忽伸向周四腰間。

    周四大喜,中、食二指正戳在她郄門、内關兩穴上。

    他當日在萬馬軍中,一指曾連透重甲,戳得那将口噴鮮血,死于非命,這時雖未施全力,但指若着體,内力也會立透骨肉。

    那知剛觸到對方臂上,猛覺似撞入了虛空,渾沒半點着力處。

     他武功得自木逢秋親傳,最講隐而不發,發則必中,若一招着于敵身,仍不能緻敵死命,自家也是兇險萬分。

    待要閃身疾退,驟感腰間一麻,那老妪左掌已按在他大橫、腹結二穴上。

    隻聽那老妪獰笑道:老娘這套盈虛大法,盈而似鐵,虛而如綿。

    你可知道厲害了麼? 周四穴道被制,真氣自然而然地向穴間沖頂。

    孰料那老妪手上似有魔法,竟将他沖來的數股力道都吸了去。

    周四心中大駭,待要收束住狂洩不止的内力,哪還能夠?突聽那老妪大叫一聲,松脫手掌,跟着咔地一聲,腳下樓闆被她踏斷幾塊。

     周四驟脫其制,大是惶惑,眼見那老妪一張臉由紅變白,由白變青地轉了幾回,更是吃驚。

    那老妪喘息半晌,神色方複如常,喃喃道:原來那老鬼果真習了易筋經。

    眼珠轉了幾轉,又道:你内力别有一功,我已制你不住。

    你走吧!側過身去,不再理睬周四。

     周四看不清她臉色,但聽她如此将話,對自己顯是十分忌憚,心中一喜,忙向方陸二人走去。

    及見二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也忘了那老妪仍在身後,俯身便去探陸憶裳鼻息。

    與此同時,猛覺背後寒意襲來,直奔腦後要害。

    他暗叫不好,向前疾蹿,雖應變奇快,背上仍着一掌。

    這一下力道并不強勁,但一絲涼意透入骨髓,立覺一物遊動,倏忽間鑽入了後背。

     他當此險境,陡然彈向半空,雙腿連環踢出,點向那老妪頭頸。

    那老妪見來腿恍惚不定,暗藏變化,罵道:好硬朗的騾子!凝立不動,雙掌快捷無倫地斬向其足。

    周四在空中折個筋鬥,雙掌排山倒海般向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