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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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誰想過不讓祖母挂心呢?” 阿切爾心中納悶,她是不是因為生病腦子糊塗了。

    但她突然大聲地說:“咳,不管怎樣,事情總算解決了:她将跟我呆在一起,家裡人說什麼我才不管呢!那天她到這裡還不到5分鐘,我就想跪下求她留下來了。

    在過去的20年中,我一直沒弄清問題的症結呀!” 阿切爾默不作聲地聽着,她接着說:“你肯定知道,他們一直在勸我:洛弗爾,還有萊特布賴,奧古斯塔-韋蘭,以及其他所有的人,都一直在勸我不要讓步,要斷絕對她的貼補,直到讓她認識到,回到奧蘭斯基身邊是她的職責。

    那個秘書還是什麼人來的時候,他們以為已經說服了我。

    他帶來了最新的提議,我承認那些條件很慷慨。

    可歸根到底,婚姻是婚姻,錢财是錢财——各有各的用途……我當時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她突然停下來,深深吸了口氣,仿佛說話變得很吃力。

    “可當時我把眼睛對着她說:‘你這隻可愛的小鳥!再把你關到那個籠子裡去嗎?絕對不行!’現在定下來了。

    她将呆在這兒,侍候她的祖母——隻要她還有個祖母可侍候。

    這算不上愉快的前景,但她不在乎。

    當然,我已經囑咐萊特布賴,她要得到一份适當的補貼。

    ” 年輕人異常興奮地聽着她講,但腦子裡卻一片混亂,說不清這個消息帶給自己的是喜還是憂。

    他已經毅然決然地确定了自己的行動方針,一時竟無法調整他的思路。

    然而漸漸地,他意識到他的困難将會推延,機會卻會奇迹般地出現,心頭不覺美滋滋的。

    如果埃倫已經同意過來跟祖母一起生活,那必然是因為她認識到放棄他是根本不可能的。

    這就是她對那天他最後請求的回答:如果她不肯采取他迫切要求的極端步驟,那麼,她終于屈從了折衷的辦法。

    他又陷入那種不期而至的欣慰之中:一位準備孤注一擲的男人卻突然嘗到了化險為夷的甜頭。

     “她不回去了——根本不可能回去了!”他大聲說。

     “啊,親愛的,我一直就知道你是站在她一邊的,正因為如此,我今天才把你叫來;也正是為此,當你那位美麗的妻子提出跟你一起來時,我才對她說:‘不,親愛的,我極想見見紐蘭,我不想讓任何人分享我們的快活。

    ’因為,聽我說,親愛的——”她把頭盡量往後仰,達到下颏所能支撐的最大限度,然後直視着他的眼睛說:“你瞧,我們還要進行戰鬥呢。

    家裡人不想讓她留在這兒,他們會說是因為我生病了,因為我是個病弱的老婦人,她才說服了我。

    我還沒有完全康複,還不能一個接一個地跟他們鬥,你必須替我幹。

    ” “我?”他張口結舌地說。

     “是你。

    有何不可?”她突然反問道,兩隻圓瞪的眼睛忽然變得像小刀子一樣鋒利。

    她的一隻手從椅子扶手上滑落下來,一把像鳥爪般蒼白的小指甲落在他手上。

    “有何不可呢?”她重複地追問道。

     阿切爾在她注視之下恢複了自制。

     “咳,我不頂用——我太無足輕重了。

    ” “可你是萊特布賴的合夥人,對不對?你必須借助萊特布賴對他們施加影響,除非你有别的理由,”她堅持說。

     “哎,親愛的,我支持你的主張,你不用我幫忙就能對付他們。

    不過,隻要你需要,就能得到我的幫助,”他安慰她說。

     “這樣一來,我們就安全了!”她歎口氣說。

    她一面把頭倚在靠墊中間,一面露出老謀深算的笑容補充說:“我早就知道你會支持我們的,因為他們說起回到丈夫身邊是她的本分時,從來沒引述過你的話。

    ” 面對她吓人的銳利眼光,他不免有點畏懼,他很想問一句:“梅呢——他們引述她的話了嗎?”但他以為還是轉換一下話題更保險。

     “奧蘭斯卡夫人呢?我什麼時候去見她?”他說。

     老夫人又咯咯笑了一陣,揉了揉眼皮,詭秘地打了一番手勢。

    “今天不行,一次隻見一人。

    奧蘭斯卡夫人出去了。

    ” 他一陣臉紅,感到有些失望。

    她接着說:“她出去了,孩子。

    坐我的馬車去看裡吉納-博福特了。

    ” 她停了一會兒,等待這一消息産生效果。

    “她已經把我征服到這種地步了。

    她到這兒第二天,就戴上最好的帽子,十分冷靜地對我說要去看裡吉納-博福特。

    ‘我不認識她,她是什麼人?’我說。

    ‘她是你的侄孫女,一位很不幸的女人,’她說。

    ‘她是壞蛋的妻子,’我說。

    ‘噢,’她說,‘那我也是,可我的家人都想讓我回到他身邊去。

    ’咳,這下把我擊敗了,于是我讓她去了。

    終于有一天,她說雨下得很大,沒法步行出門,要我借給她馬車。

    我問她幹什麼去,她說,去看裡吉納堂姐——還堂姐呢!哎,親愛的,我朝窗外望了望,一滴雨都沒下;不過我理解她,讓她用了馬車……畢竟,裡吉納得算個勇敢的女人,她也是。

    而我一貫最最喜歡勇氣。

    ” 阿切爾彎下腰,緊緊用唇吻了吻仍然擱在他手上的那隻小手。

     “嗯——嗯!你當是在吻誰的手呢,年輕人?是你妻子的吧,我希望?”老夫人立即裝着發出尖叫聲。

    當他起身告辭的時候,她在他身後喊道:“向她轉達外婆的愛;可最好一點也别講我們談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