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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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警察的背影。

     “咱們快些走吧!”母親用手帕擦着青年臉上的血,低嚴喊道。

     他不停地吐着帶血的唾沫,含含糊糊地說道: “您不要擔心!——我不疼。

    他用力把子打我……我也用手杖結結實實地揍了他幾下!揍得他哭了出來!” 他揮動着帶血的拳頭,用已經沙啞了的聲音喊: “等着吧,不可能讓你們這樣就算完了!我們工人階級全體都起來的時候,不用動手就足以制服你們!” “快走吧!”母親着鄒地催他。

     于是,他倆加快了腳步,朝墳場圍牆的小門走去。

    母親以為,圍牆外面的空地上,一定有警察躲藏在那,等着他們,等他們一出去,馬上就會沖過來打他們。

    可是,當她小心地推開小門,朝那滿是秋天的灰霧的空地上張望的時候,外面靜悄悄的,連個人影也沒有,所以她立時就安下心來。

     “讓我替你把臉包起來!”她說。

     “不,不必了,我一點也不覺得慚愧!他打了我,我也打了他,這是很公平的……” 母親麻利地給他包紮好傷口。

    一看見血,她心裡就不由得充滿了憐惜之情;當她的手指觸到溫濕的血時,她突然害怕不已地戰栗起來,但,她還是能控制自己的。

     母親默默地挽着那個小青年,飛快地穿過空地。

     小青年這時的口齒清楚起來了,他友好地嘲笑說: “您把我拖到哪裡去,同志?我自己還能走……” 可是,母親覺得,他的身子在搖晃,他的步子很不穩,他的手在發抖。

     他有氣無力地向她問開了話,但并不給她回答的空兒。

     “我是洋鐵工人伊凡,——您是誰?我們三個是在葉戈爾·伊凡諾維奇的小組裡——三個洋鐵工人,小組裡一共十一個人。

    我們非常敬愛他——願他到天國去吧!雖然我是不相信什麼神的……” 母親在一條街上雇了馬車,讓伊凡坐上車之後,她悄悄地對他咛囑: “現在别講話!”她邊說邊用手帕仔細地裹住他的嘴巴。

     伊凡将手舉到嘴邊,可是已經不能把手帕取掉了,于是,那隻手無力地放在了膝蓋上。

    但即使現在蒙着手帕,他還是含糊不清地嘟咕着。

     “今天你們打了我,我是到死也不會忘記的……在他以前,有一個大學季托維奇……教我們政治經濟學。

    ……後來被抓去了……” 母親抱着伊凡,讓他的頭抵住自己的胸口,小青年的身體忽然沉重起來,也就不作聲了。

    母親幾乎被吓呆了,她偷偷地望着馬車的兩邊,她覺得馬上會從什麼地方的角落裡跑出了幾個警察,如果他們看見伊凡的頭包紮着,立刻會抓住他,把他打死。

     “他喝醉了?”車夫回轉頭來,善良地笑着問。

     “甭提了,喝了不少烈酒!”母親歎口氣接應着話頭。

     “是您的兒子?” “嗳,他是皮匠。

    我是替人家做飯……” “你苦啊。

    原來這樣0……” 車夫加了一鞭,又扭過頭來接着問道: “你聽說了嗎,方才墓地那邊打得可厲害啦!……一個政治人物出喪,那人也是反對官府的……他們不贊成官府的做法。

    當然,送喪的也是這樣的人,是他的朋友。

    他們在那裡喊着什麼‘打倒政府’,說什麼政府使人民破産……于是警察就打他們!據說有的人被砍得差點沒命喽。

    當然,警察之中也有的受了傷……”他停頓了一下,難受地搖着頭,用異樣的聲音說:“死人都不得安甯,唉!把死人都給吵醒啦呀!” 馬車吱吱咯咯地在石子路上颠動着,伊凡的頭輕輕地撞着母親的胸口。

     車夫側身坐着,仿佛是沉思了之後說: “老百姓裡面已經有了動搖,天下就要大亂了,對不對?昨天夜裡,憲兵闖到我們鄰居家,一直鬧騰到天亮,今天早上抓走了一個鐵匠。

    據說,夜裡要把他帶到河邊,偷偷地把他推到河裡淹死。

    可是,那個鐵匠人倒不錯……” “他叫什麼?”母親問。

     “那鐵匠嗎?他叫薩威爾,外号叫葉甫欽珂。

    年紀不不大,可是懂得事卻很多。

    現在的時勢,大概懂事是有罪的!他到我們這兒來的時候,總說:‘趕馬的朋友們!你們的日子怎麼樣?’我們說,‘真的,還不如狗呢!’” “停下!”母親要求。

     馬車一停,把伊凡驚醒了,他低聲呻吟起來。

     “小夥子醉得可真不輕啊!”車夫說。

    “唉,伏特加,伏物加……” 伊凡全身無力地又搖又晃,踉踉跄跄地在院子裡走着,嘴裡說着: “不要緊,——我能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