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裡對比技巧的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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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相當畏縮,“朱青在招呼客人的時候,小顧一徑跟在她身後,替她搬挪桌椅,聽她指揮”。

    他雖是個飛行員,而且長得茁壯,卻不喜戶外活動,隻喜歡閉門搓麻将(“朱青告訴我說,小顧什麼都不愛,惟獨喜愛這幾張”)。

    這種閉塞的性格,加上他與年長女人發生關系之事實,都指示出他的身心并不十分健康。

    也難怪“劉騷包”要說:“小顧,快點多吃些,你們大姐炖雞來補你了。

    ” 《一把青》的故事背景,從前與現在,亦成明顯的對比。

    朱青與郭轸的戀愛,發生地點是抗日勝利後的中華民國首都——南京。

    喪夫之後的朱青,則住在台北。

    在這裡,雖然空軍眷屬區也和從前一樣,叫做“仁愛東村”;雖然空軍裡的康樂活動“并不輸于在南京時那麼頻繁,今天平劇,明天舞蹈”,但台北怎樣也不比“那六朝金粉的京都,到處的古迹,到處的繁華,一派帝王氣象”。

    戰後的南京,是小空軍的天下,他們充滿朝氣,無拘無束,趾高氣揚,“手上挽了個衣着人時的小姐,潇潇灑灑,搖曳而過。

    談戀愛——個個單身的飛行員都在談戀愛”。

    在台北,空軍則擠在新生社聽靡靡之音,或像朱青的那些“空軍小夥子”,專喜與異性胡鬧說風話,關起門來打麻将。

    以前在南京,戰事一旦爆發,飛行員立刻被調遣,上戰場,在炮火中為國捐軀。

    如今,在台北,由于“這些年來,日子太平,容易打發”,那些“穿了藍色制服的小空軍”,無用武之地,隻得在遊藝晚會裡“拿了煙頭燒得那些汽球砰砰嘭嘭亂炸一頓,于是一些女人便趁勢尖叫起來”。

     在背景布設方面,白先勇的“對比”手法,固然主要用在南京與台北之對比,然而,除此之外,就是在單一布景的描繪中,白先勇亦十分擅長将“情”與“景”做強烈對照,達到令人感喟的反諷效果。

    一個好例子即郭轸被調離南京時,師娘去探望朱青的那兩段描寫。

    朱青傷心悲痛,歪倒在床上,“隻有哽咽的份兒”,“滿面青黃,眼睛腫得眯了起來,看着愈加瘦弱了”。

    然而她穿着的,卻是“新婚的豔色絲旗袍”,壓蓋着的,是“一床繡滿五彩鴛鴦的絲被”。

    當時,“房子外頭不斷地還有大卡車和吉普車在拖拉行李,鐵鍊鐵條撞擊的聲音,非常刺耳,村子裡的人正陸續啟程上路,時而女人尖叫,時而小孩啼哭,顯得十分惶亂”。

    但與這種惶亂局面對照的,卻是眼前喜氣洋洋的新房:新粉刷的牆,新窗簾窗幔,“桌子椅子上堆滿了紅紅綠綠的賀禮(與街上拖拉之行李相對),有些包裡尚未拆封。

    桌子跟下卻圍着一轉花籃,那些玫瑰劍蘭的花苞兒開得十分新鮮,連鳳尾草也是碧綠(與朱青的青黃面色相對)。

    牆上那些喜樟也沒有收去”。

    而那塊烏木燙金寫着“白頭偕老”的喜匾,對于這個剛剛新婚就将永遠失去心愛丈夫的朱青,是何等辛酸的諷刺! 《一把青》的情節發展,前後可以對比對照的地方,實在不少。

    白先勇在全篇上、下兩節中,安排下一些類似的場景或事件,而以來青前後大異的表現與反應,來襯現她今昔的不同。

    譬如在南京時,師娘第一次和朱青見面,一起吃飯談話的情況,便和她們兩人在台北重逢,首次一同吃飯談話的情況,大異其趣。

    少女時期的朱青,由于過度羞怯,簡直像個啞巴:“一頓飯下來,我怎麼逗她,她都不大答得上腔來”。

    她腼腆得手足失措,必須由郭轸在旁“一忽幾替她拈菜,一忽兒替她斟茶”。

    然而在台重逢後,她首次邀師娘到家裡吃飯,當場卻和幾個空軍小夥子胡鬧,稱人“劉騷包”“雞和大王”等粗野綽号,說着“教你們輸得當了褲子才準離開”等俚俗言語。

    吃飯時,朱青端出一盆“熱氣騰騰的一隻大肥母雞”,姓劉說了一句調皮話,朱青便“抓起了茶幾上一頂船形軍帽,迎着姓劉的兜頭便打,姓劉的便抱了頭繞着桌子竄逃起來”。

    姓王的也加入打趣,朱青“笑得彎了腰”,咬牙恨道: “兩個小挨刀的,诓了大姐的雞湯,居然還吃起大姐的豆腐來!” 在這個場景之前,雖然先有朱青在新生社演唱流行歌的一幕,使叙述者與讀者對朱青改變之事實有所準備,但吃這頓飯時朱青的言語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