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八逢蒙學射于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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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第幾十幾葉,說與我知,我即射去,便能穿在葉上。

    ”逢蒙道:“其葉細而稠密,且在百步之外,難以分辨片數,豈能認定?”後羿道:“正惟如此,所以能射而不能巧也。

    你先到樹下看定,然後轉來看我發箭罷了。

    ”逢蒙就去看在第三株,右手第二條第一葉上。

    後羿随手放出一箭道:“你再去看來。

    ”逢蒙往樹下仔細一看,果然穿在第一葉上,其梗斷而還連,喝聲道好,轉身複命道:“恩主所中無差,巧妙至此。

    若小人者,未能看見詳細,那能射中?”後羿道:“你且習了遠視,再學射法便了。

    ”逢蒙道:“打從何處用工?”後羿道:“你日日就把楊樹上看清一葉,繇近至遠,到得遠看如此,近看也如此,方好教你射法。

    ”逢蒙道:“小人請從今日為始。

    ”言罷,羿自進去。

    逢蒙自那日起,先到樹下看得葉清了,又遠幾步,以後日逐向樹注目而視,繇十步而二十、三十、四十、五十步,繇五十而至六十、七十、八十、九十、一百步。

    漸看漸遠,不及一年,在百步之外,看來竟像近觑一般。

    逢蒙喜不自勝,便去拿了弓矢,走來如法立定,看清了一片葉,放箭射去,應聲而至。

    雖然目能認遠,因未得手法,就是中也隻在枝上,那能夠穿得葉來呢?逢蒙看見不在葉上,收了弓箭,一徑到内宮去見後羿,禀道:“小人領了鈞旨,依法看視,已能視遠如近,特來回覆恩主。

    ”後羿道:“你若果能如此,便好教你射法了。

    一面取弓箭在圃中伺候,我用過午飯,便來也。

    ”逢蒙心中暗喜,先到圃中等候許久,後羿方才帶了一個貼身童子來到,對逢蒙道:“你且射與我看。

    ”逢蒙道:“早晨試過,但能中枝,不能中葉。

    ”後羿道:“因手法未得其竅,不能巧中耳!”就叫逢蒙先擺定立腳勢,然後攀弓搭箭,又教以高低輕重之法,疾徐縱送之勢。

    如何操弓乃能巧妙,如何發矢乃能神奇,凡一應射中玄奧,無不畢舉以示之。

    一邊射,一邊教,一連射了十來回,非左則右,非上則下,不離數寸之中,卻也未能穿葉,就有一兩箭穿着,未免箭到葉落。

    總之,雖得其傳,手不純熟故也。

    後羿道:“其中妙處,我已盡傳與汝,因未習熟,故尚如此,須慢慢演習純熟則生巧矣。

    差之毫厘,失于千裡,牢記在心。

    但得随矢以發,便會穿楊,可一善射矣。

    ”言畢,羿與小童徑自進去。

    逢蒙依了教法日逐用心演習,無有間斷。

    日複一日,不覺又過一年有餘,逢蒙便會穿楊,漸射漸巧,百發百中,可稱絕技。

    你道他為何這等射得好?隻因他原是肯用心的,又後羿把射法和盤托出,一齊教導了,所以造到極處。

    有詩為證: 絕技修成堪邁世,都緣師誨肯諄諄。

    銜恩不把良心喪,讵與逢蒙千古論。

     逢蒙習成此技,自為與羿不相上下,心滿意足,也知感激後羿恩德。

    那後羿也見逢蒙手段與己一般,自為有功,不勝喜悅。

    每遇閑暇之時,比肩并射,略無勝負,自此脫略形迹,不避嫌疑。

    正是: 師徒相得忘名分,忙裡偷閑教亦勤。

     忽一日,後羿與逢蒙同在後苑中,看見一雀遠遠飛來,後羿命逢蒙各持弓箭,一人射一雀,俱要中其左目。

    兩人一同發箭,那雙雀應弦墜地,使人取看,隻見後羿射的正中左目,逢蒙射的乃在右目。

    後羿道:“雀頭甚小,所争不多,今一左一右,正所謂毫厘千裡也,是汝技尚不及我矣。

    ”逢蒙即便應道:“小人焉敢比于恩主呢?”當下無言,收拾弓矢散去。

    從此逢蒙技雖巧妙,莫過于羿,心中常以為恥。

    思量沒了那人,自無高下相形,就算作天下第一了。

    妒忌愈切,怨恨彌深。

    有詩為證: 奸人腹裡包藏禍,罔念深恩反作仇。

    隻為一言唐突處,遂令不日起戈矛。

     卻說那後羿自從廢了太康,據了舊都,威名重大,心志滿盈。

    自恃善射,不修政令,日唯荒于原獸。

    他駕下自有武羅、伯因、熊髡、龍圉四個賢臣,皆不見用。

    倒把那伯明氏所棄的讒人,名為寒促,用在朝内,厚加信任,使他為佐。

    大凡奸雄的人必然詐僞。

    故此寒促為相,将朝内朝外個個結交,人人賄賂。

    就是這些百姓,也略略把恩惠去愚弄他們。

    雖未露篡弑之形,卻已有圖大之志。

    這也是得之弑逆,失之弑逆,天理然也。

    但他起了這個念頭,便做下這些圈套。

    若無羽翼同謀,一時難以動手。

    想着逢蒙乃是後羿所寵用的,況又骁勇善射,近聞他的一法,普天下惟有後羿高他一籌,心懷怨忌。

    乘此機會,從中交結他,慢慢挑動他,即便窺其動靜離間他,若得心回意轉,做得内應,大事可成矣。

    主意已定,次日備了一副厚禮親去送他。

    到了逢蒙家中,逢蒙見當朝一個宰相登門送禮,好十分光彩,疾忙出來迎接。

    禮畢,寒促恭恭敬敬,雙手捧了禮帖,送與逢蒙道:“下官積誠已久,無可将敬,今備薄儀聊以為意,幸即哂存,勿嫌輕亵見棄。

    ”逢蒙道:“台下枉顧,已是生輝蓬荜。

    且蒙厚贶,令人何以克當?”執意堅辭,決不肯受,寒促再三相強,逢蒙見他來意緻誠,決辭不得,隻得收了幾件。

    坐下叙了寒溫,點茶之後,兩人歡喜前别。

    此後,寒促不時送禮,逢蒙也不時回敬。

    但厚往薄來,這便是寒促的主意,要去結交他。

    那逢蒙也隻道此來彼往,不過是交遊常套,那裡知道有甚意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