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楚國無以為寶,惟善以為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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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言下位錄微長,聊寄蜉蝣楚楚腸。

    今日飛騰應借翼,口含天憲往他方。

     回至家中與父母妻子說了,大家都一齊歡喜。

    當下就整備酒席,阖家團坐。

    一邊有許多料理家事的說話,一邊有許多路上保重的說話,果然人逢知己,酒落歡腸,王孫圉竟吃得酩酊大醉。

    丫鬟們一徑扶到床上睡了,直到四鼓方才醒覺,把日間事情備細想了一回,把已後着數備細算了一回。

    那些一天歡喜都不知抛到那裡去了,心上反自有些懊悶。

    你說王孫圉為何到懊悶起來?他自想在楚國裡,平日不知誇了多少口,輕薄了多少人,自負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如今差到晉國去,隻怕三晉這樣大去處,必定有若幹能事的豪傑,倘若禮文節目上被他捉了破綻,豈不可羞可恥?就是沒有失誤,也不能出言驚人,威威蕤蕤。

    這樣回來,難免旁人背地談論。

    想了又想,算了又算,不覺直到天明。

    隻見家人們整備肴馔的,打點行李的,紛紛都起來了。

    那王孫圉是自己有正經事的,那裡睡得牢,起身吩咐家裡一番。

    隻見管門的進來禀道:“陪老爺到晉國去的衆官在前廳候見!有來聘問的故事,大夫做了正賓,還有上士、下士、中士陪去,喚做上介、中介、下介,這些來候見的正是為介的了。

    ”王孫圉回複道:“此時事忙,少刻驿中相見便了。

    ”門上人領命,就去複了他們。

    王孫圉吃了茶飯,别了父母妻子。

    出門來,竟去辭了昭王,領了禮儀,一直到城外館驿中,會了一班同行的官員,點了長随的人役,上馬去了。

    詩雲: 無限心中事,匆匆未及言。

    馬嘶芳草地,人在夢魂天。

     仙客羊車引,使星鳥道懸。

    丈夫并無淚,不灑别離間。

     一路前來,免不得曉行夜宿,露處風餐。

    幸喜得同伴人多,不苦寂寞,及至觸起心事來,不覺沉吟半晌。

    你看路途中風景,果然可圖可畫。

    但見: 紅塵亘道,白霧橫天依栖。

    古驿壁上,無非風雨之痕。

    奔走長途,騎昔竟如漬汗之店。

    兵卒呵随,偏把辛勤控訴。

    官廚供給,徒将口口遷延。

    日暮犬聲,驚客至晨光,雞唱攪人眠。

     不止一日,早已到了晉國都城。

    郡城中人物繁華,氣象豐豫,比着外方氣象,又自不同。

    後人有古風一首單道晉邦之盛: 河朔稱豪富,繇來天下傳。

    士民多輻辏,濟濟盡英賢。

     辨說能驚世,奔騰若湧泉。

    五陵裘馬子,遊俠宛如仙。

     舉袂成雲矣,揮戈可代煙。

    绮羅間錦繡,金玉滿市廛。

     積粟多紅朽,盈箱半是錢。

    兵戈盡鋒銳,卒馬喜披堅。

     臣宰勤于職,君王獨泰然。

    當今誰似此,天下莫強焉。

     後人又有七言絕句一首,單表晉國累朝霸業,相繼不絕。

    詩曰: 文公城濮雅登壇,景定襄靈世踞盤。

    不似齊桓與秦楚,身終霸業遂消殘。

     卻說晉國員役,接王孫圉到了公館,當晚歇息。

    次日五更時分,王孫圉和衆介們一齊起身,大家斟酌了一番儀文節目,随即行動,來到晉朝。

    少不得晉主自行客主之禮,王孫圉自行君臣之禮,這是有個一定的。

    舊規不必說得,果然大邦氣象,昌明偉麗,比别國不同。

    但是,從中未免有幾處僭拟天子的所在,這個便是他們的失禮了。

    隻因楚國也有常去做僭拟的事,所以,王孫圉見慣了倒也不覺晉的不是。

    當下聘見禮畢,依然辭别出朝。

    過了數日,晉主觐行燕飨之禮,那時掌國的上卿便是趙簡子。

    他原是趙宣子趙衰之後,累世俱為正卿,就是人人稱說的趙孟之家了。

    他做人是極肯招賢納士的。

    所以,當日孔子曾要西見趙簡子。

    他聞得遽伯玉為政,就不肯起兵伐衛,這都是他的好處。

    隻因世襲爵貴,又有賢名,未免凡事都率意些。

    他既做了晉國上卿,正不知見過了多多少少人物,就是這飨禮,正該是他料理的,他也隻算做等閑之事。

    你說那飨禮排列得如何?但見: 水陸并陳,珍奇齊列。

    肴胾羹湯,無非是牛羊鹿豕。

    醢漿加豆,半用着姜蒜蔥茄。

    行獻酬介擯洗觞,告三餐主賓下咽。

    全仗周官三尺禮,好逼人間萬種邪。

     那時,晉定公端冕居上,趙簡子鳴玉以相,其餘還有許多趨跄奔走的官員自不必說。

    不移時,隻見王孫圉逶逶迤迤和着衆介們一齊俱到,但聞得鬧哄哄一場,無非是些謙讓拜揖的套子。

    少不得是定公自居上座,王孫圉坐了客位,趙簡子在主位上陪了,其餘介擯們依次而坐。

    那時,趙簡子見王孫圉是個下大夫,那裡肯用着心去對付他。

    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