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豹隐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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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面前。

     沅江漁夫佟士傑,不自覺地後退一步,他心想:“如果所猜不錯,這家夥一身橫練功夫,刀劍不傷,萬一‘震脈指’制伏不了這個魔頭,必将陷自己于危險!” 他江湖經驗何等老練!尋思及此,再度将漁網摘下,哈哈笑道:“想不到縱橫青海,為惡江湖的紅發頭陀,竟當起冥獄鬼卒,可喜可賀!” 厲魄七号心中頓吃一驚,暗思:“這老狐狸精眼光果然銳利,聽說他七十二式漁網絕招,傲視武林,我倒要試上一試!”不禁嘿嘿一聲冷笑,說道:“老漁夫,你不用管灑家是誰,還是從手腳上分強弱,不必妄逞口舌之利!” “利”字才落,反手一抄,一個大木魚槌,烏光閃閃,已托在手中。

     左足向前跨一步,右手木魚槌,一招“振聾啟瞆”,順勢點出,左手木魚,夾着強烈勁風,呼的一聲,又是“頑石點頭”,跟蹤而下,一招兩式,威力無窮。

     這兩種家夥,不消說俱是生鐵鑄成,那木魚怕不有百十來斤,如非具有千斤以上膂力,斷難使用。

     沅江漁夫佟士傑,見黑衣蒙面,排名厲魄七号的青海紅發頭陀,竟将之使來得心應手,捷愈奔電,隐夾風雷,直令他驚心怵目! 幸而,他早就全神戒備,怎會讓這魔頭得手? “遊魚潛蹤步”,滑溜似遊魚,沅江漁夫哈哈一笑,閃晃之間,便已飄開八尺。

     嗖的一聲,漁網抖腕撒出,周圍,丈四五尺面積,俱在網影之内。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幾曾見過這種奇絕武器,心說:“木魚和漁網,鬥在一起,倒是曠古奇觀。

    ” 這兩種,一種是硬兵刃的代表,一件是軟兵器的象征,前者利于近身搏鬥,後者,适宜于遠距離攻擊。

     兩人俱是黑白兩道頂尖人物,一身武功,豈會有錯?一上手就打得來天昏地暗,星月失色! 右面鬥場,此時更為緊張。

     幽靈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号,三支長劍,雖是兇險詭谲,卻一時奈何不了人家仙霞一劍。

     仙霞一劍姚奇,虔心澄慮,将一套“七絕流霞劍法”,使得彩虹漫空,落霞缤紛,劍身上不斷發出磁磁之聲,緊跟着劍芒暴漲,威力陡然不知增加若幹倍,三個蒙面人,顯然已落下風,卻毋自不肯後退。

     他不禁長眉一蹙,暗中發急,因他連戰數場,本已疲累,這一将真氣灌注劍上,内力消耗尤巨,雖然争得片刻優勢,此時已漸感不支,豆粒般汗珠,自額上滲出。

     三個蒙面人,知時機不再,一聲暴喝,竟将東海劍中一記絕招“魂斷蓬瀛”,同時施出,陡然劍光大盛。

     潛龍堡主李去非心中大驚,一聲清嘯,疾射鬥場,不可謂不快,然而,依舊遲了那末千分之一瞬! 兩聲慘叫,幽靈二十四号,握劍右腕,已經齊劍削落,仙霞一劍姚奇,左臂劃了尺多長一條口子,鮮血汩汩淌出,濕染衫袖。

     李去非身形甫定,兩縷嘿嘿陰笑傳來,聲落人墜,卻是厲魄三、四号,兩個黑衣蒙面人。

     這兩人,一個瘦長如竹竿,一個短小有如三尺孩童。

     先前不曾注意,隻覺稍為惹眼而已!這一單獨走出人群,相形之下,各極其妙! 尤其,短小的一個,頭大如箕,瘦長的一個,雙眼宛如一條細線。

     這種人,隻消看上一眼,将會使你永生生忘!他剛剛想起那兩個魔頭為誰,邙山煙叟于伍,已是一搖三擺地踱着四方步,來到面前,隻聽他呵呵笑道:“幸會!幸會!真想不到崂山獅面雜毛,和勾漏山閉眼惡判,也都一齊光臨菊逸山莊。

    ” 他說到這裡,向着潛龍堡主李去非說道:“咱們弟兄,今宵得會如許高人,應屬三生有幸!老弟,你究竟是嚴審惡判還是戲逗怒獅?你說!” 李去非見老哥哥,大敵當前,仍然不脫嘻笑态度,這種襟懷,何等開闊…… 他念猶未已,陡見排名厲魄三号的閉眼惡判,細眯着眼睛,向着邙山煙叟走去,排名厲魄四号的獅面道人,大頭一擺,嘿嘿一聲冷笑,嗖的一聲,竄将過來,一道經天長虹,從黑色披風裡,随手霍然劃出一劍。

     這黑道煞星,劍術造詣,果然,非泛泛者流,單是這起手一劍,就是攝人心魄,站立一旁裹傷的霞仙一劍姚奇,不禁劍眉一皺。

     他這裡長眉方皺,潛龍堡主李去非,劍氣燭天,一招“龍子衫現”,竟是潇潇灑灑地将獅面道人惡狠狠的一劍,卸于無形。

     真不愧是大劍客,無論氣勢,風度,都足冠蓋群倫,因此,他盡可大放寬心。

     于是他轉移目标,向着邙山煙叟,與閉眼惡判望去,這兩人,打得突梯滑稽,笑料百出。

     那瘦長有如旗竿的閉眼惡判,雙筆在空中,雖是劃出無數藍色光影,将邙山煙叟身表罩住。

     可是,老人家都滑溜得緊,不是閃在對方背後,在屁股上掏一把,嘻嘻一笑!便是如穿簾燕子,從閉眼惡判腋下,一閃而沒,又是一聲嘻嘻! 他摸摸掏掏,也就罷了!賄嘴裡還直嚷嚷的,排骨好脆,屁股好嫩!或者鬼味太濃! 把個閉眼判官,氣得兇睛暴睜,青筋倏漲。

     他盡管睜大着眼睛,仍然幼細如線,吓不倒人。

     幸而,他臉上覆罩着一層面幕,不必擔心别人會瞧出他臉上尴尬之色和那暴漲的青筋。

     要是能将這可惡的邙山煙叟收拾下去,他想非折斷這家夥亂摸亂掏的一雙手掌,拔下那條胡言亂嚷的舌頭不可! 然而,這可能麼?饒是自己費盡心機,眼看将對方迫住,無可閃避之際,卻又被其噴出一片煙幕,形影杳然,安然遁去! 這情景,以及另兩處鬥場的情景,落在仙霞一劍姚奇同玉笛金扇藍衣書生眼裡,自然也落在兇魂二号的眼裡,在溶溶月光下,口角噙笑,後者面泛獰厲之容。

     他是在想:“這小小山莊,竟隐藏着如許武林高人,自己再不出手,恐怕今晚會弄得灰頭土臉,全軍覆沒!” 想到這裡,再向對方陣營望去,隻剩下一個藍衣少年書生,和那負傷的仙霞一劍。

     那書生面孔,似曾相識,一時之間,總是想他不起。

     兇魂二号,雖是素性沉隐陰險,自從“千瘴谷”深造之後,再次出山,立被幽靈神君網羅,升以教中高位,惡蹤到處,所向披靡,像蜀中一龍,荊山樵子,那等武林名宿,尚且難逃自己毒手,何況其他!因此,目空一切,狂傲自大。

     嘿嘿一聲冷笑,立化一縷黑煙,聲才落,人已來到玉笛金扇藍衣書生面前,說道:“小子,你也别閑着。

    ” “着”字才落,呼的一掌,卷起一股慘慘陰風,力逾千鈞,直向何天衡襲到。

     他是想将這少年及負傷的仙霞劍,先行清除,然後加入那三處鬥場,逐一消滅,用心不可謂不毒。

     他這裡一掌劈出,幽靈十三、十四、十九、二十、二十一号,五條人影,立刻分向三處鬥場撲去,于是一場混戰開始。

     且說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眼見掌風及身,足下一滑,便已繞到兇魂二号背後,瑩白如玉的手掌,輕輕按下。

     雖說是輕輕,其實,像他這種身懷絕技之人使出,如果碰上,難保不骨斷筋折,當場殒命。

     兇魂二号,掌才劈出,人影已杳,他戰場經驗何等老到,料想敵人,必落自己身後,“玄陰毒功”,反臂甩出,在他認為這少年不被震飛才怪。

     哪知兩股掌力,才一接觸,何天衡雙肩一晃,飄了開去,原因是他僅将“乾元神功”運起三成之故。

     老魔頭這反手一掌,雖是五成内力,卻被震得後退一步,面幕後掃帚眉倒豎,瘦削臉上陡泛怒意,不禁冷哼一聲,說道:“小子,有你的,再來一掌試試!” 兩臂迎空揮劃,運足十成“玄陰毒功”,“嘿”!的一聲,暴推而出。

     何天衡笑聲朗朗,一式“天網羅魔”,逆迎而上。

     兩股掌力,夾着銳嘯之聲,在空中甫一接觸,爆出一聲驚天霹靂,樹析枝墜,屋瓦亂飛,夜鳥驚鳴,四散飛竄。

     何天衡劍眉微蹙,兇魂二号,噔!噔!噔!連退三步,心中大駭! 要知,玄陰毒叟謝雨蒼,在南疆三毒中,掌力之沉雄,已超過老大百屍毒叟姜長貴,故能跻身列宇内十邪,現在不但經過“千瘴谷”刻苦鍛煉,而且屢服百年以上之毒物血肉,增長功力不少,在他全力一擊之下,人家若無其事,而自己血氣微感翻湧,顯然不敵。

     這人是誰?他在驚駭之下,陡然記起這個煞星,不自覺地暗生警惕,從腰上摸出一根烏黑晶亮的鐵線毒鞭,嘿嘿冷笑一聲,說道:“閣下大約就是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今宵既然相逢,正好清算三年前白煙崖上,殺我遼東三友舊帳!” 其實,他與遼東三怪段氏兄弟,并無深交。

    反正不免一戰,遂順便提出借口,以掩蔽今晚進行的陰謀。

     藍衣書生何天衡自從經過龜仙神婆告誡之後,遂一改狂傲之态。

     從身上一掏,左手玉笛,右手金扇,橫以待敵。

    一面朗朗笑道:“如我猜得不錯,尊駕想必是南疆四毒中的玄陰毒叟謝雨蒼,是嗎?” 兇魂二号默默。

     何天衡嘴角上,浮起一絲輕蔑的笑意,說道:“據我所知,從前的宇内十邪,盡是些見利忘義之徒,何來友誼?……你可知令弟蜈蚣毒叟伍雄飛消息麼?” 排名兇魂二号的玄陰毒叟謝雨蒼說道:“難道少俠見過他?” 何天衡忍住笑意,臉色一正說道:“豈止見過,小生還送過他一程!” “他去了哪裡?” “九泉之下。

    ” 這一下可把玄陰毒叟氣得發昏,暴怒如狂,“哇”的一聲怪叫,沉腕疾抖,鐵線軟鞭,化成一道黑影,淩空擊下。

     腥風縷縷,兇猛之極! 何天衡藍衣飄揚,笛夾清越鳴聲,扇湧千重黃濤,他可不願遊鬥,一上來,便是殺招。

     兇魂二号,亦非弱者,把一套“萬毒之王”所傳授給他的一套靈蛇鞭法,舞得風雨不透。

     何天衡星目微掃,見場中已成混戰局面,連業已負傷的仙霞一劍姚奇,亦帶傷應敵,而且敵衆我寡,沅江漁夫敗象已呈,潛龍堡主雖能免強支持,邙山煙叟已是岌岌可危!不禁劍眉一挑,折扇刷的一聲,收将起來,“乾元指功”飄風般點出。

     兇魂二号方想施展毒着,陡感一縷勁風直向“氣海穴”襲至,猛的一驚,知已無可避免,立刻身形一錯,穴道雖是避開,但右臂立被指風掃着,頓感一麻,知已無力再戰,一式“賴驢打滾”接連翻出丈餘遠,左臂回肘,點地彈起,發出一聲撤退訊号,所有參加搏鬥的厲魄幽靈,全都飄身退回兇魂二号身畔。

     這魔頭兩眼噴射出怨毒的光芒,看得衆俠心中直泛寒意,隻聽他冷冷地說道:“今晚之事,咱們留待日後結算。

    走!” “走”字甫落,立施“化影散形術”,一聲厲嘯,人化一縷淡煙,眨眼隐沒,其餘群魔,亦相繼遁去。

     這時,雖是暮春三月,繁花似錦。

    明媚春光,照耀在每人身上,暖烘烘地,到處都洋溢着幸福,與歡快! 可是,開封城外豹隐山莊,一任幽笪搖翠,碧桃吐豔,綠楊影裡,鹂啼莺啭,卻顯得凄涼無限! 豈止凄涼!而且愁雲漠漠,慘霧隐隐!再也聽不到銀鈴脆笑,豪放言語,嘹亮歌聲。

     莊中主客,不是恨聚心頭,便是愛橫翠黛! 不說别人吧!邙山煙叟于伍,讀者總該記得,他胸襟何等開闊?诙諧樂觀,天大的事,還不是一聲呵呵大笑! 如今,他可笑不出來! 再說,笑面羅刹方芳,臨敵尚且笑容不減!脆笑連連,此時麼,你猜怎麼着?芳心戚戚,玉容慘淡。

     莊主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雖仍不減當年潇灑的風度,但他卻比别人,更為焦慮不安! 原因是:他自以為有負武林二聖重囑,不能防患未然,竟讓暴風起于頻末,江湖受害,無數成名英雄曆劫。

     一時委決不下,究竟自己應該怎樣? 去冷雲谷面谒二聖?雙身入江湖,探查黑衣蒙面人巢穴? 他考慮到,如果自己,一旦離莊遠會,這些魔頭,卷土重來,大舉侵犯,在人手不足情況下,後果何堪設想! 以此之故,他心中千頭萬絮,紛亂已極! 潛龍堡主李去非,想不到愛妻青鳳張茜,一别竟成永恨!終日郁郁,偷彈英雄之淚! 惟獨東方明珠,被一群小家夥們,攪得筋疲力倦,往往暫時忘記憂愁,原來她已臨盆,又是一胎雙生。

     也隻有嬰兒啼聲,才使得豹隐山莊,顯有生氣。

     一宵春雨,偏又花開無數! 是喜鵲的叫聲,打開了衆人沉默! “喜鵲叫啦!今天可能會有嘉賓莅臨?” 笑面羅刹方芳自言自語地說着。

     “該不會是惡客吧?”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接了過去。

     笑面羅刹方芳,向丈夫橫了個白眼,埋怨道:“你這人,怎麼搞的,什麼事情都往那些魔頭身上去想,是否給吓破了膽?” “哼!你以為我怕麼?” 他心中煩亂之極,情緒惡劣,是以這話沖口而出,那語氣,顯得甚是冷澀。

     連他自己對這種聲音,都感到訝異,别人又焉能聽不出來他是在生氣! 笑面羅刹方芳,可沒有想到,一向千依百順,對自己輕憐蜜愛的丈夫,竟會一改常态,說出這種話來。

     她本是一個素性高傲的人,如何受得了這種氣? 再一瞥見坐在靠近廳門的潛龍堡主李去非,和正在無聊地吐着煙圈的邙山煙叟于伍,望着自己,甚感不是味道。

     不由瓊鼻一酸,眼淚婆娑地滾了下來,香肩一起一伏,哭得傷心之極! 何天衡急得搓手,抓發。

     兩夫妻口解,旁邊人最好别勸,這一點,潛龍堡主甚有經驗,向邙山煙叟一使眼色,說道:“于兄,雨後青山如洗,咱們何妨外面逛逛!” 老人家烏黑發亮的旱煙管一晃,一縷火星,閃得一閃,人已飄出廳外,隻聽他答道:“賢弟有此雅興,老哥哥理應奉陪!” 潛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