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四 酒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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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趙武之失衆,子反之誅戮,漢惠之伐命,灌夫之滅族,陳遵之遇害,季布之疏斥,子建之免退,徐邈之禁言,皆是物也。

    世人好之樂之者甚多,而戒之畏之者至少,彼衆我寡,良箴安施?且願君節之而已。

     曩既年荒谷貴,人有醉者相殺,牧伯因此辄有酒禁,嚴令重申,官司搜索,收執榜徇者相辱,制鞭而死者太半。

    防之彌峻,犯者至多。

    至乃穴地而釀,油囊懷酒。

    民之好此,可謂笃矣。

    餘以匹夫之賤,托此空言之書,未如之何矣。

     又臨民者雖設其法,而不能自斷斯物,緩己急人,雖令不從,弗躬弗親,庶民弗信。

    以此而教,教安得行;以此而禁,禁安得止哉?沽賣之家,廢業則困,遂修飾賂遺,依憑權右,所屬吏不敢問。

    無力者獨止,而有勢者擅市。

    張爐專利,乃更倍售,從其酤買,公行靡憚,法輕利重,安能免乎哉? 或人難曰:“夫夏桀殷纣之亡,信陵漢惠之殘,聲色之過,豈唯酒乎!以其生患于古,而斷之于今,所謂以褒姒喪周,而欲人君廢六宮,以阿房之危秦,而使王者結草庵也。

    蓋聞昊天表酒旗之宿,坤靈挺空桑之化,燎祡員丘,瘗薶圻澤,祼鬯儀彜,寘降神祇,酒為禮也。

     千锺百觚,堯舜之飲也。

    唯酒無量,仲尼之能也。

    姬旦酒肴不撤,故能制禮作樂。

    漢高婆娑巨醉,故能斬蛇鞠旅。

    于公引滿一斛,而斷獄益明。

    管辂傾仰三鬥,而清辯绮粲。

    揚雲酒不離口,而《太玄》乃就。

    子圉醉無所識,而霸功以舉。

    一瓶之醪傾,而三軍之衆悅。

    解毒之觞行,而盜馬之屬感。

    消憂成禮,策勳飲至,降神合人,非此莫以也。

    内速諸父,外将嘉賓,如淮如渑,《春秋》所貴。

    由斯言之,安可誡乎?” 抱樸子答曰:“酒旗之宿,則有之矣。

    譬猶懸象着明,莫大乎日月;水火之原,于是在焉。

    然節而宣之,則以養生立功;用之失适,則焚溺而死。

    豈可恃懸象之在天,而謂水火不殺人哉?宜生之具,莫先于食;食之過多,實結症瘕。

    況于酒醴之毒物乎! 夫使彼夏桀殷纣信陵漢惠荒流于亡國之淫聲,沈溺于傾城之亂色,皆由乎酒熏其性,醉成其勢,所以緻極情之失,忘修飾之術者也。

    我論其本,子識其末,謂非酒禍,禍其安出?是獨知猛雨之沾衣,而不知雲氣之所作;唯患飛埃之糁目,而不覺飚風之所為也。

     “千锺百斛,不經之言,不然之事,明者不信矣。

    夫聖人之異自才智,至于形骸非能兼人,有七尺三丈之長,萬倍之大也。

    一日之飲,安能至是?仲尼則畏性之變,不敢及亂。

    周公則終日百拜,肴乾酒澄。

    上聖戰戰,猶且若斯,況乎庸人,能無悔乎? 漢高應天,承運革命,向雖不醉,猶當斬蛇。

    于公聰達,明于聽斷,小大以情,不失枉直。

    是以刑不濫加,世無怨民。

    但其健飲,不即廢事。

    若論大醉,亦俱無知。

    決疑之才,何賴于酒?未聞臯繇甫侯子産釋之,醉乃折獄也。

     管辂年少,希當劇談,故假酒勢以助膽氣。

    若過其量,亦必迷錯。

    及其刺毫厘于爻卦,索鬼神之變化,占氣色以決盛衰,聆鳴鳥以知方來,候風雲而克吉兇,觀碑柏而識禍福,豈複須酒,然後審之? 揚雲通人,才高思遠,英瞻之富,禀之自天,豈藉外物,以助着述?及其數飲,由于偶好;亦或有疾,以宜藥勢耳。

    子圉肆志,蓋已素定。

    雖複不醉,亦于終果。

    瓶醪悅衆,寓言之喻。

    誠能賞罰允當,威恩得所,長算縱橫,應機無方,則士思果毅,人樂奮命。

    其不然也,雖流酒淵,何補勝負?缪公飲盜,造次之權,舍法長惡,何足多稱哉!豈如慎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