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關燈
中,以及後來在延安的這些年中,他始終介入黨内最高層的政治思想鬥争。

    所有的鬥争都驚心動魄,瞬息萬變,都要迅速判斷,做出應對。

     在這種鬥争中,他越來越不好女色。

    世界上有比搞女人更有興味的事情,那就是政治。

     政治該是男人的第一抱負。

    政治該是男人的第一愛好。

    這樣恍恍惚惚地想着,他又由胸部搓洗到腰部,然後進入水中搓洗腹部,心不在焉地在水中輕輕搓洗起男人标志周圍的毛茸茸部位,搓洗起大腿的根部。

    他止不住想起像大鲨魚一樣在長江中驕橫跋扈、勇猛搏擊的毛澤東。

    每當想到毛澤東,他在與魯迅及郭沫若的對比中獲得的堅定自信就受到打擊。

    毛澤東無疑有着不亞于魯迅的堅強鬥争性,也有着足可以和斯大林分庭抗禮的強硬與無情,但毛澤東絕不是一個喪失男人欲望的人,或者說,毛澤東也具有郭沫若的才情與風流。

    毛澤東在政治上是冷酷無情堅強不屈的,作為一個男人,在生理上想必也是健全發達的。

    在毛澤東神采奕奕的魁偉形象面前,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某種殘缺。

     這樣想着,他又仰躺在浴缸裡,水剛才晃出去一些,現在躺下來就不那麼滿。

    頭枕在浴缸邊墊放的浴巾上,手心不在焉地輕輕搓洗着浸泡在水中的身體,同時心不在焉地思索着。

    思索的結果他是知道的,那就是更堅決無情地從事政治,做一個出手更簡捷有力的政治殺手。

    他很喜歡“殺手”二字,有時運用這些生僻險峻的詞彙可以刺激自己,使思想更透徹。

     衛生間裡的電話鈴響了,這是與客廳的電話并連的分機。

    他從浴缸裡坐起來,看着電話在衛生間的瓷磚牆上一閃一閃亮着紅燈。

    過了一會兒,鈴聲停了,是夫人曹轶歐在客廳把電話接了。

    聽見腳步聲踏着地闆輕輕地過來了,衛生間的房門被推開了一條縫,傳來曹轶歐壓低的聲音:“是江青同志的電話,你接不接?”康生說:“你就說我剛剛出去散步了,待會兒我給她打。

    ”曹轶歐拉上門剛要離開,他又說:“我還是接吧。

    ” 他水淋淋地從浴缸中站起來,用浴巾将身體稍微裹着擦了一把,然後将浴巾扔在水汪汪的瓷磚地上,水淋淋地從浴缸中邁出腳來,小心翼翼地踏着地上的浴巾,扶着浴缸邊的洗臉池,有些顫巍巍地來到馬桶旁邊,摘下了壁挂式電話。

    他沙啞地咳了一聲,就聽到了江青那嘹亮而綿軟的聲音,同時聽到曹轶歐在客廳裡輕輕将電話挂上的聲音。

     江青說:“康老,打擾你休息了。

    ”康生說:“沒有沒有,我正在寫幾個字。

    ”江青說:“主席明天到,已經最後定了,我和春橋同志正在準備彙報的材料。

    ”康生回答:“太好了,謝謝你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 他挂上電話,水淋淋地扶着洗臉池站在那裡。

    對面是一面大玻璃鏡,管式日光燈從玻璃鏡上方雪亮地照下來,他看見了自己68歲的裸身像。

    比起他瘦骨嶙峋的肩膀、胸脯與手臂,他發現最衰老的是那張臉。

    身體不過是瘦一點,松弛一點,弱一點,單薄一點,那張臉卻刻滿了它獨有的皺紋:額頭上的橫紋,眼角上的核桃紋,臉頰上的V型紋。

    而且,它的顔色最黑。

     他感歎地微微搖了搖頭:人的一生中,臉最累,最辛苦。

     注: 「1」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

    萬裡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

    毛澤東詩詞《水調歌頭。

    遊泳》(1956年6月)“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

    萬裡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

     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今日得寬馀。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風樯動,龜蛇靜,起宏圖。

    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

    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

    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

    “這首詞最早發表在《詩刊》1957年1月号。

    這些詩句在”文化大革命“中曾被紅衛兵廣泛引用。

    質澄洳恪M蚶锍そ岫桑砍焓妗毛澤東詩詞《水調歌頭。

    遊泳》(1956年6月)”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

    萬裡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

    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今日得寬馀。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風樯動,龜蛇靜,起宏圖。

    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

    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

    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

    “這首詞最早發表在《詩刊》1957年1月号。

    這些詩句在”文化大革命“中曾被紅衛兵廣泛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