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四十一回 陳哥思妓哭亡師 魏氏出喪作新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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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人做了,這那見得我與你主壞了事?你在背地裡罵我,降的娘母子怪哭!如今又不曾妝在裡面,你嫌不好,幾百幾千,你另買好闆就是!把這棗木材,我與他銀子,留着我用!”叫人要擡到他自己家去。

     這小獻寶甚麼是肯服善,一句句頂撞。

    那個魏才因彼此嚷鬧,魏才又不與他這棗木材使,這晚竟又不曾入殓,脹得那死屍肚子就如個死牛一般。

    霜降已過了十數多日,将近要立冬的時節,忽然狂風暴雨,大雷霹靂,把個汪為露的屍骨震得爛泥一樣。

     次日清早,魏才領了四五個人要擡那棺材去廟裡寄放,虧不盡徒弟金亮公來奔喪,知道小獻寶昨晚方回,汪為露的屍首半夜裡被雷震碎,合成的棺材,魏才又要擡去,魏才又告訟他這些嚷罵的話說。

    金亮公把小獻寶着實數落了一頓,又再三向魏才面前委曲解勸,留下這口材,雇了幾個土工,把那震爛的屍首收拾在那材裡,看了他釘括灰布停當,做了頂三幅布的孝帳挂的材頭。

    依了金亮公主意,教他趁熱趕一七出了喪,他又再三不肯,舉了五日的幡。

    倒也還虧魏才家四五個親戚與幾個不記仇恨隻為體面的學生,還來吊孝點綴,閉了喪,要收完了秋田出殡。

     這小獻寶從閉喪以後,日夜出去賭錢。

    輸了就來拷逼這個後母。

    魏氏聽了魏才教道,一分也不肯拿出與他,隻說:“我與他夫妻不久,他把我事事看做外人,銀錢分文也不肯托付。

    單單的隻交付了前日的那封銀子,我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原封取與你了,以外還那裡再有銀子!”小獻寶說:“這幾年,學生送的束修,進了學送的謝禮,與人扛幫作證、受賄講和、攙奪經紀、詐騙拿訛,勻扯來,那一日沒有兩數銀子進門?這都不論。

    隻是寫了宗昭的假書,得過那總數的銀子,難道沒有五六百金?一月前那李指揮還的本利七十兩,孟長子還的那五十五兩,褚南峰還的那四十兩,這三宗銀子都是經我眼的,這都那裡去了?” 魏氏道:“這三宗銀子卻是都經過你的眼,卻是我的耳朵也不曾經過。

    他斷氣的時候,誰教你不在跟前?想是他把這銀子不知寄在那裡,望你不見,極得那眼象牛眼一般,隻罵你雜種羔子沒有造化,可惜把這銀子不知迷失那裡去了!你怨的我中甚麼用?我如今同了你到我房中,我把随身的衣服與鞋鞋腳腳的收拾出來,另在一間房子住着,你把這原舊的卧房封鎖住了。

    自此時就把這件事來做完。

    ” 小獻寶說:“你不知從幾時就估倒幹淨,交給我這空房做甚麼?”魏氏說:“我沒的有耳報,是你肚子的蛔蟲,就知道你要來逼拷我的銀子?我就預先估倒了不成!我使的是我陪嫁的兩個櫃,你娘的兩個櫃,我連看也沒看,連鑰匙我還沒見哩!倒是咱如今同着你進去看看極好。

    ” 小獻寶依允,就待進去。

    魏氏說:“這不好,你去請了金亮公來,咱屋裡查點,叫他外頭上單子,也是個明府。

    ”小獻寶果就去請了金亮公來,合他說了所以,窗外與他設了一張桌,一把椅,筆硯紙張。

    魏氏同小獻寶進到房裡,将汪為露的衣服并那兩個鎖着的櫃都把鎖來擰了,脫不了他娘的些簪棒衣裳,裡邊也還有兩三吊錢;并房裡的燈台錫盆之類,都一一叫金亮公登在單上。

    魏氏方把自己的衣裳首飾鞋腳之物另搬到小東屋裡居住,汪家的東西盡情交付與小獻寶,叫他鎖了門,貼了封皮。

     小獻寶心裡,起初也還指望要尋出些銀子來,誰知一分銀子也不曾尋的出。

    剛剛他娘的櫃裡有三千多錢,小獻寶要拿了去做賭博的本錢,魏氏又要留着與汪為露出殡。

    小獻寶說:“就是出殡,沒的這兩三千錢就夠了麼?頭信我使了,我再另去刷刮。

    ”魏氏說:“要靠着你另去刷刮,這殡就出不成了!且留這錢,不夠,可把我幾件首飾添上;再要不夠,我問徒弟們家告助,高低趕五七出了這殡,看耽誤下了。

    這錢我也不收,央金大哥收着。

    ” 金亮公:“師娘這主的是,該把先生這殡出了。

    天下的事定的就麼?昨日要入殓,怎麼被雷把先生震的稀爛?師娘也且休要折損首飾,待我合同窗們說去,要斂不上來,師娘再花首飾不遲。

    聽說宗光伯也隻這幾日回來呀,得他來更好。

    ”魏氏家裡料理,金亮公外邊傳帖,小獻寶依舊賭錢。

     過幾日,宗舉人從河南回到家來,聽知汪為露已死,次日變了服,拿了紙锞,來到靈前吊孝,痛哭了一大場。

    請見了魏氏,叙說了些正經話。

    魏氏說:“要趕五七出殡,止有三吊多錢做主,别的要仗賴徒弟們助濟。

    ”宗舉人說:“這也易處。

    糧食是家裡有的,師娘且把三吊多錢揀要緊的置辦,别的到臨期待俺們處。

    開墳也用不多錢,脫不了有前邊師娘的見成洞子。

    可隻是先生手裡有錢,可往那裡去了?隻在我手裡刷刮了就夠三四百兩。

    ” 魏氏說:“他怎麼沒有錢?他也為我才來,又為我年小,凡是銀錢出入,拿着我當賊似的防備。

    瞞着我,爺兒兩個估倒。

    昨日病重了,不知誰家,給了一封銀子,從前以往就隻遞了這封銀子到我手裡。

    我見他着實病重了,遙地裡尋了他兒來,叫他買幾匹布買付闆預備他。

    他兒還說我見神見鬼的,誰家沒個病?沒的病病就死麼?後來不知怎麼又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