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挑嫠女即席彈琴别嬌妻入都獻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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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所言,決計照辦。

    文君名節,原不足取,但比諸朱買臣妻,還是較勝一籌。

    相如遂将車馬變賣,作為資本,租借房屋,備辦器具,居然擇日開店,懸挂酒旗。

    店中雇了兩三個酒保,自己也充當一個腳色,改服犢鼻褌,即短腳褲。

    攜壺滌器,與傭保通力合作。

    一面令文君淡裝淺抹,當垆賣酒。

    系買酒之處,築土堆甕。

     頓時引動一班酒色朋友,都至相如店中,喝酒賞花。

    有幾人認識卓文君,背地笑談,當作新聞,一傳十,十傳百,送入卓王孫耳中。

    卓王孫使人密視,果是文君,惹得羞愧難堪,杜門不出。

    當有許多親戚故舊,往勸卓王孫道:“足下隻有一男二女,何苦令文君出醜,不給多金?況文君既失身長卿,往事何須追究,長卿曾做過貴官,近因倦遊歸家,暫時落魄,家況雖貧,人才确是不弱,且為縣令門客,怎見得埋沒終身?足下不患無财,一經赒濟,便好反辱為榮了!”卓王孫無奈相從,因撥給家童百名,錢百萬缗,并文君嫁時衣被财物,送交相如肆中。

    相如即将酒肆閉歇,乃與文君飽載而歸。

    縣令王吉,卻也得知,惟料是相如詭計,絕不過問。

    相如也未曾往會,彼此心心相印,總算是個好朋友呢。

    看到此處,不可謂非相如能屈能伸。

     相如返至成都,已得僮仆資财,居然做起富家翁來,置田宅,辟園囿,就住室旁築一琴台,與文君彈琴消遣。

    又因文君性耽曲蘖,特向邛崃縣東,購得一井,井水甘美,釀酒甚佳,特号為文君井,随時汲取,造酒合歡。

    且在井旁亦造一琴台,嘗挈文君登台彈飲,目送手揮,領略春山眉妩。

    酒酣興至,翦來秋水瞳人。

    未免有情,願從此老。

    何物長卿得此豔福。

    隻是蛾眉伐性,醇酒傷腸,相如又素有消渴病,怎禁得酒色沈迷,恬不知返,因此舊疾複發,不能起床。

    特叙瑣事以戒後人。

    虧得名醫調治,漸漸痊可,乃特作一篇美人賦,作為自箴。

    可巧朝旨到來,召令入都,相如樂得暫别文君,整裝北上。

    不多日便到長安,探得邑人楊得意,現為狗監,掌上林獵犬。

    代為先容,所以特召。

    當下先訪得意,問明大略,得意說道:“這是足下的《子虛賦》,得邀主知。

    主上恨不與足下同時,仆謂足下,曾為此賦,現正家居。

    主上聞言,因即宣召足下。

    足下今日到此,取功名如拾芥了。

    ”相如忙為道謝,别了得意。

    诘旦入朝,武帝見了相如,便問:“《子虛賦》是否親筆?”相如答道:“《子虛賦》原出臣手,但尚系諸侯情事,未足一觀。

    臣請為陛下作《遊獵賦》。

    ”武帝聽說,遂令尚書給與筆劄。

    相如受筆劄後,退至阙下,據案構思,濡毫落紙,賦就了數千言,方才呈入。

    武帝展覽一周,覺得滿紙琳琅,目不勝賞,遂即歎為奇才,拜為郎官。

     當時與相如齊名,要算枚臯,臯即吳王濞郎中枚乘庶子。

    乘嘗谏阻吳王造反,故吳王走死,乘不坐罪,仍由景帝召入,命為弘農都尉。

    乘久為大國上賓,不願退就郡吏,蒞任未幾,便托病辭官,往遊梁國。

    梁王武好養食客,當然引為幕賓,文诰多出乘手。

    乘納梁地民女為妾,乃生枚臯。

    至梁王病殁,乘歸淮陰原籍,妾不肯從行,觸動乘怒,竟将她母子留下,但給與數千錢,俾她贍養,徑自告歸。

    武帝素聞乘名,即位後,就派遣使臣,用着安車蒲輪,迎乘入都。

    乘年已衰邁,竟病死道中。

    使臣回報武帝,武帝問乘子能否屬文?派員調查,好多時才得枚臯出來,詣阙上陳,自稱讀書能文。

    原來臯幼傳父業,少即工詞,十七歲上書梁王劉買,即梁王武長子。

    得诏為郎,嗣為從吏所谮,得罪亡去,家産被收。

    輾轉到了長安,适遇朝廷大赦,并聞武帝曾求乘子,遂放膽上書,作了自薦的毛遂。

    趙人,此處系是借喻。

    武帝召入,見他少年儒雅,已料知所言非虛,再命作《平樂館賦》,卻是下筆立就,比相如尤為敏捷,詞藻亦曲贍可觀,因也授職為郎。

    惟相如為文,雖遲必佳,臯卻随手寫來,片刻可成,但究不及相如的工整。

    就是臯亦自言勿如。

    惟謂詩賦乃消遣筆墨,毋庸多費心思,故往往诙諧雜出,不尚修辭,後人稱為馬遲枚速,便是為此。

    小子有詩詠道: 髦士峨峨待诏來,幸逢天子撥真才, 馬遲枚速何遑問,但擅詞章便占魁。

     尚有朱買臣一段故事,不妨連類叙明,請看官續閱下回,自知分曉。

    文君夜奔相如,古今傳為佳話,究之寡廉鮮恥。

    有玷閨箴。

    而相如則尤為名教罪人,羨其美而挑逗之,其富而污辱之,學士文人,果當如是耶!我國小說家,往往于才子佳人之苟合,津津樂道,遂緻鑽穴窺牆之行,時有所聞。

    近則自由擇偶,不待媒妁,蓋又變本加厲。

    名節益蕩然矣。

    然文君既随相如,雖窮不怨。

    甚至當垆沽酒,亦所甘心,以視近人之忽合忽離,行同犬彘者,其得毋相去尚遠耶!讀此回,不禁有每況愈下之感雲。